章節(jié) 五十八
壹
爹娘談了許久,也不知論出何事所以然?
依琳只是象征性笑笑。
“小七,同你爹爹再行商量,你們還是先行回舍里罷。這吃食我也已攜來。你倒是精明,小小年紀(jì),釣得一凱子?!?p> “娘,你這是什么話語?”
鶴明捷將手伸向南宮,緊緊握住,南宮還是不敢前去緊握,只是任他握住。
“伯父明日見,所論之事還望三思。晚生還是回向舍中……”
鶴明捷冷悶幾聲,他怯怯離去,七轉(zhuǎn)頭瞥向他,依琳行以萬福禮,緩下蓋膝,將雙手挽于腰間??谥姓f著的無異為禮節(jié)話語。
“還不害臊!依琳可都離去,你還不……”
“曉得了!再會(huì)!”
她一把搶去飯筐,將一只手掩于胸前,另只則是篡住筐子。里頭的瓶瓶罐罐碰撞,乒乒乓乓響著。黃霖挽住明捷的臂膀,輕輕拍拍,穿梭的人流像是毫無察覺這女君同神君的攜手于此。
“小七果真是大了,也管不得了,這親事你可愿?”
“不愿,那混頭小子雖說為一處殿下,但全然不為向心?!?p> “你所說不愿,小七可是極為愿意,你不曾瞧見她的眼光?艷羨極了?!?p> 明捷不再論事,她則是接下去。
“這飯食也送去,那晚輩的話語突兀,定是令小七狼狽。這親事……盼了許是盼不來,也是一方有頭有臉的人家。早聽著小三小四在我耳旁喃喃,這南宮殿下可是與小七情投意合,雖說失了爹娘,且是妾室所生,兩人波瀾不驚,但……”
“你倒是休了,回去歇著,這事等回了宮里再論……”
他撒開黃霖挽著的手,甚為苦惱,一路上只聽得黃霖在一邊呶呶不休。道何為兩情相悅,又道何為不論家世,有情皆為緣;再論閨女浪蕩性子,難得尋見一心上良人。
貳
“跪見神君?!?p> 拜了武斌,跪于地上的人將頭又叩下,微微抬頭見著武斌點(diǎn)了點(diǎn)頭,方才跪坐著挪挪身子,吻吻武斌足下寸地,方才起身,舉著一折子。
“神君……”
“吩咐的事做的如何?可有進(jìn)展?”
“回神君,牢獄里的人早已被……救贖出了外頭?!?p> 段武斌本還悠然玩弄手上的板指,此時(shí)卻將置于桌上的熱茶摔向那人。那人畏首畏尾,將身子挪動(dòng)一下,茶杯摔破于花色地毯之上,撒了一地,也將那花瓷杯子弄得花容失色。
花瓷杯子上頭的花紋用金鍍了一圈,點(diǎn)綴點(diǎn)點(diǎn)金珠?;」靶伪w也為不凡,行云流水的筆畫將那芙蓉若隱若現(xiàn),如此珍品,卻是受了損。
他同段瑞一般,毫不吝嗇。
一旁的傭人跪著前來,將杯子的碎片掃去,離去前,還予以叩頭行禮,段武斌還是不為消氣,怒罵道。
“混賬!這罪人怎可贖買出去!”
“回神君,《天城世理》中明文道:任罪深惡極者,當(dāng)以佛道救贖,可以一家室金銀贖其為一良民,改頭換面,方可……”
“胡亂言語!我為一方神君,道是不可便是不可,你竟冒犯,這可謂犯上之罪?來人!拉下去!賜周家相公一百大板!”
“殿下!殿下恕罪!殿下!”
任那人怎樣叫喚,只是三四人將他拖了下去,外頭則是那人的哀嚎與板子沉重的聲音。殿堂里洋溢著沉重的氣息,再無人上奏。他慵懶將后倚靠去,玩弄玩弄扳指,打一哈欠,則是問道:“可還有人上奏,退朝無異?”
“臣無異議?!?p> “臣亦無異議?!?p> 接下便是一大串散會(huì)的聲音。
叁
人人皆知,神界為一域,域又分三處,三處分三殿管控,皆由那處神君掌控事事后再為匯總于天帝。
人人亦皆知,段家兩代神君全為沉醉繁華之人,沉迷煙酒之樂,燈紅酒綠,也是世人所羨。
段花散也是許久未曾出去,在昏暗的屋子里,收了傭人前來送去的飯食酒肉,倒是合了段武斌的心思。
“伯伯,信——”
段武斌的兒子,年歲雖小,卻不同他的爹那樣,知書達(dá)理,個(gè)子也不算矮小。他來了,倒令花散很是驚愕。
孩子的眼里,總是五顏六色,不知曉任何糾葛,亦不懼任何事物,卻總是在最為燦爛的時(shí)候,有人將他們的眼遮上一層霧紗,讓他們迷失了方向,跟隨著前人踏過的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
“伯伯,是個(gè)騎大馬的伯伯遞過來的,他的馬真俊俏!鞍上還有好多好多信卷——對了,伯伯,這信里頭講什么呀?”
他接過去,心里頭無盡悵然,送信的竟不是信差,為了拘著他,反令一無知孩子前來遞送。信封上未署名,僅僅留了他的名字。
等拆開后,字符不像他所想一般密密麻麻,則是寥寥幾字:
抑遏神君,西北蠻漠,你我相見,消征兵意,得安寧。靜候佳音,鶴豆七。
將信撕毀了去,又用柴火引出火花苗子燒了它。說實(shí)在的,這信到真不是七所寫,是媚姝掛的名號(hào),她知曉,擒賊先擒王,若是唐河神君的親弟弟鼎力相助,那定是如虎添翼。兩人交情甚淺,那如何行事?
掛名號(hào)!
“伯伯!你怎就把這信燒了?”
“與你無關(guān),何必糾結(jié)這些?你還不妨回書閣里將古人云的事跡全數(shù)背起。在我這處孤寡地方,擾了清凈,你又何償?”
他看向那孩子,抿著嘴,像是要哭的模樣。
從腰間取下一玉佩,遞給他,便出了門,向著軍營走去,留下他孤單的影子,不見著蹤影。
“這是甚么玩意兒?”
對那玉佩還是饒有興趣。
做爹的段武斌可不曾予他這些東西,金銀珠寶,高樓富田,都留給了自個(gè)兒享受,兒子什么的,算不上大事。
若是這一個(gè)兒子沒了價(jià)值,再生一個(gè)可好。
他就是這樣狼心狗肺。
肆
隔了些時(shí)日,七的習(xí)驗(yàn)也結(jié)束了,和南宮幾人分了手,互相囑咐寫東西,當(dāng)做留些念想。她想著去鄉(xiāng)里置辦一兩畝閑田,栽茶弄花,也是尋個(gè)清凈。
在自個(gè)蓋上一小院子,小堂子里頭弄些木椅子、木桌子,供上一兩尊神佛。
自在。
班一也未曾說去何處,只是打了習(xí)驗(yàn)結(jié)束方不見他的蹤影,消失了這世間。幾次碰面遇了前人,有幾位打趣:這可不是學(xué)陶夫子(陶淵明),出家做了隱士去?
她的習(xí)驗(yàn)成績倒是不錯(cuò),在家里閑來也是無事,爹娘則是商量著婚事,商量商量,磨來磨去,她爹倒也同意了這門親事,日子定在三四天后。
若是有一兒子娶媳婦,娶上一個(gè)兩個(gè),哪怕十來八個(gè),做爹娘的也樂呵。
但若是一閨女,嫁了人,總覺著吃虧。
這是天下爹娘的通病。
伍
今日清閑,她也不覺得有什么異樣,可危機(jī)都是藏在深處的。
外頭信差送信來,鈴鐺替她領(lǐng)去,見著是媚姝的名頭,信箋上用朱紅圈住密字,她拆開來。
信的意思大概是:
我在山腳旮旯下等著你,車馬備好,糧食也全齊,唐河那邊也用你的名號(hào)討了些兵。你只需提攜著琉璃盞前來,將作惡者的魂魄收去,賦媛則是用西方的一套洗禮,洗凈那些人的魂魄,讓他們來世做了好人,也算善事,也不會(huì)傷及無辜。
她可是熱心,見著媚姝須得幫襯。
那是必須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