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袁初冬心有所感。
他強烈的意識到,這里將是他未來四年,大部分時間都要居住和生活的地方,也將是他汲取養(yǎng)料,致力于成長與求學的主陣地、主戰(zhàn)場。
在這里,他的命運已經(jīng)與“大學”兩字緊密的聯(lián)系在了一起,而他正值恣意飄揚的青春時光,也將從此留在這片被稱作“第二故鄉(xiāng)”的土地上,成為不可磨滅的人生印記。
于是,他的眼里瞬間泛起了一種迷離的色彩,這種色彩與陽光下熠熠閃光的學校招牌交相輝映……
當天上午,同寢室八名同學全部到齊。
他們分別來自于不同的省份。
初步接觸之下,讓袁初冬印象特別深刻的有兩人。
其中一人是來自江蘇的佘大同。
這是一名社會考生,高中畢業(yè)上了幾年班,又重新參加高考考上了大學。
佘大同特別能侃,對寢室里其他幾位同學的話題都能摻和,于是大家給他取了個別名“萬事通”。
另一位是來自廣西的石青松。
這家伙個頭偏矮、體格壯實,方下巴、酒糟鼻,臉上長滿了青春痘,喜歡坐在床頭擺弄一把吉他,說是要通過吉他在大學期間找到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下午,開始有本班的同學來回走動。
學校機械工程專業(yè)今年面向全國招收了三個班,每個班三十人,三個班加在一起九十人。
九十人中,男同學七十幾人都集中住宿在六號樓三樓,寢室彼此連成一片,串門很方便。
來自山東的杜民川,是袁初冬所在機械二班的班長。
目前班上的事情,包括通知同學們領(lǐng)取軍訓服裝、告知班級安排等都是由他在負責,因此杜民川也知道更多的班級情況。
“杜民川,咱們班總共多少個女生?”當隔壁寢室的杜民川來到三二四寢室串門時,石青松咧嘴問道。
杜民川聞言后微笑反問:“石青松,老實坦白,你想干嘛,什么動機?”
“嘿嘿,沒啥沒啥,隨便問問嘛……”石青松摸了摸酒糟鼻干笑兩聲,佯裝低頭撫弄他心愛的吉他。
“哈哈,實話給你說吧,咱們班五個女生,個個貌美如花,要下手得趁早。要不然,你懂的?!倍琶翊ㄅ闹嗨傻募绨蛞馕渡铋L的說道。
“喲呵,只有五個呀?那石青松你真得趁早。”佘大同接過話頭。
杜民川聞言,扭頭看著佘大同,促狹的伸出一根大拇指:“還是我們的大同同學有眼光,有見識?!?p> “扯蛋吧,找石青松聊去,要不然你自己上……”佘大同雙手抓向杜民川的胳膊。
“哎喲,哥們你下手輕點?!?p> “沒事,咋倆好好聊聊,親熱親熱……”
對于班長杜民川,袁初冬稍有了解。
這家伙雖是山東人,卻并沒有山東大漢的外貌特點——個頭不高,黑瘦黑瘦的。
但杜民川看上去很有精神,跟佘大同一樣,比較善談,兩位侃將呆在一起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這可不,眼下兩個“杠精”又黏糊在了一起,打鬧得不可開交。
而且聽說杜民川家里特別窮,來學校報道時連一個箱子都沒有,隨身攜帶的幾件衣服是用塑料袋提過來的。
“由此看來,班長杜民川也是一位苦中作樂的貧寒學子啊?!痹醵南?。
……
晚上六點過,班主任李少波第一次來寢室看望同學們。
李老師是本地人,四十來歲,身材魁梧,一口普通話極為標準。
來到寢室后,像一位鄰家老大哥一樣,與同學們說說笑笑。
聊天內(nèi)容從全國八大菜系到各地的風土人情,從開學軍訓到同學們的畢業(yè)分配等,內(nèi)容五花八門,不拘一格,讓同學們倍感親切。
但整個大學期間,班主任李少波到學生寢室的次數(shù)并不多見。
因為他已經(jīng)完全把同學們當作成年人在看待了。
他不止一次對大家說過:“既然上了大學,同學們都應(yīng)該學會自主安排自己的時間,并對自己的言談和行為負責,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老師們只是輔導而已……”
與同學們聊了一個多小時,班主任李少波離去。
過了一陣,寢室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誰???”
離門口最近的佘大同應(yīng)聲問道。
隨即門外有人問話:“請問,袁初冬同學在不在?”
“找我的?”袁初冬很是納悶,“自己在學校并沒有認識的人呀!”
“請進……”
袁初冬順手拉開虛掩著的房門,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兩人。
一人身材矮胖,臉上有著些許絡(luò)腮胡子。
另一人個頭中等,斯斯文文、白白凈凈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
“你好,你就是袁初冬?”身材矮胖者打量著袁初冬,熱情的問道。
袁初冬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兩人,疑惑的問道:“對的,我就是袁初冬,請問兩位是?”
“呵呵,我們是老鄉(xiāng)呀。這位是李福榮,我叫劉世友,我們兩人跟你來自同一個縣?!彼顾刮奈牡膭⑹烙研χ蛟醵忉?。
“啊,老鄉(xiāng)!”袁初冬趕緊招呼兩人就坐。
這年頭,同校老鄉(xiāng)是極為親切的一種關(guān)系。
聽說學校里不少省份的同學都有自己的“老鄉(xiāng)會”,這雖然算不上什么正規(guī)的團體,但可以有效的聯(lián)絡(luò)同鄉(xiāng)之間的情誼。
而劉世友和李福榮不僅是同省老鄉(xiāng),還跟他是同縣老鄉(xiāng),這讓袁初冬喜出望外。
“你們是如何知道我的呢?”袁初冬問道。
李福榮呵呵一笑:“你們報到那天,在火車站迎接你們的都是學生會的同學,你們來自哪個地方,住在哪棟宿舍、哪個寢室,我們一問便知?!?p> “噢……”袁初冬感覺幸莫甚焉。
遠在異鄉(xiāng),有人關(guān)注,那種感覺最是溫暖不過。
聊天過程中,袁初冬得知李福榮和劉世友都是九一級大三學長,而且目前學校的同縣老鄉(xiāng)只有他們?nèi)恕?p> 實際上,在此后兩年的交往中,三人在異鄉(xiāng)互相照顧、互相陪伴,特別是劉世友,這位性格有些靦腆,瘦弱斯文的老鄉(xiāng),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到三二四宿舍串門。
因而三人之間也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
這種情誼,緣起于共同的故鄉(xiāng),發(fā)端于大學校園,升華于密切交往,同時又屆屆相傳——整個大學期間,每到新生入學季,高年級的學長都會如劉世友和李福榮一樣,關(guān)注著是否有本縣同鄉(xiāng)來到學?!?p> 送走老鄉(xiāng)劉世友和李福榮,已快到熄燈時分。
但寢室八人并沒有半點睡意,他們還沒有褪去初入校園的新鮮感。
“誰已經(jīng)見過班上的女同學了?”
“軍訓會是什么樣子?”
“學習壓力會不會很大?”
“大學期間都想干些什么?”
反正第二天沒什么安排,大家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語的聊開了。
“我們之中誰年齡最大?誰年齡最???”來自本省的冉祥明插話問道。
緊接著,來自HLJ的羅啟云說道:“對,大家排出個順序出來,依次報出生年月日……”
結(jié)果一番自報年齡,按從小到大順序排了個“八大交椅”。
頭把交椅自然非社會考生佘大同莫屬。
老二是冉祥明。
老三石青松。
老四劉昱明來自山東。
老五王小豆來自甘肅。
老六袁初冬。
老七羅啟云。
老八李宏斌來自湖南……
年齡順序排好,大家又提出了寢室的管理問題。
“萬事通”佘大同以全票通過,榮任三二四首任室長,對寢室八兄弟全面“負責”。
佘大同嘀嘀咕咕,牢騷道:“娘的個去咧,讓我對你們負責,我負哪方面的責,不聽話可以打屁股不?”
寢室里眾人轟然大笑。
不過佘大同還真有兩把“刷子”,當即安排道:“從明天開始,寢室里的衛(wèi)生,從我開始,每人打掃一天,中午和晚上各清掃一次。其他同學,不得隨意亂扔垃圾?!?p> “同意,用意……”其他七人附和。
“還有,寢室里有兩個保溫瓶,明天由老八去學校開水房打開水,早上一次,下午放學后一次,按八人年齡排名倒著輪值,大家沒有意見吧?”佘大同繼續(xù)安排道。
“噢,沒意見……”眾人又連忙稱是。
但大學生活在某種程度上講,就是對一個人自我約束能力的鍛煉和考量。
令人感到滑稽的是,三二四寢室里有部分“懶蟲”的自我約束力好像并不強大,在堅持“老大”的值班安排一個學期后,便有人因為各種原因偶爾出現(xiàn)“漏勤”的現(xiàn)象。
于是,我們的佘大同同學在惱火之余,義無反顧的擔當起了“后勤部長”的職責——這是一個向上向善的好青年。
袁初冬極盡可能的適應(yīng)著離開父母獨在異鄉(xiāng)的生活。
對他而言,生活并沒有矯情的成分,越是離開父母、離開親人和家鄉(xiāng),越要認認真真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