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山蒼穹之上仿佛住著一個龍王。
巳時剛過,雨又鐵珠子似得砸落下來。
尖銳的風一路席卷樹梢發(fā)出簌簌地響聲,枝葉順著風勢頹靡地落在地上,被吧嗒吧嗒濺在地上的雨點很快弄得泥濘不堪。
安華從小筑澤溪那探聽完消息,此刻已到了太初殿,和她一同的,還有夏安意。
為避免引起眾弟子恐慌,夏傾月房間此刻已被灑掃干凈。
夏行長老養(yǎng)育了十余年的骨血正靜靜躺在他手中的一尊葫蘆中。老人家神色頹然,癱坐在椅子上,不復先前容光。
“這么說昨日一切只是巧合?”夏云瑞聽完夏安意講述昨日萬花池一事后瞥了安華一眼。
隨后又看向夏安意道:“你既發(fā)現(xiàn)傾月近一個月晚上皆有異象,為何不找初長老稟明情況?”
夏安意自早上離開后又再次回到房中,本就驚慌,在夏云瑞的逼問之下,撲通跪下略帶哭腔道:“稟宗主,傾月師姐她只是……只是晚上夢中突然驚坐,口中囈語,但不過兩息復又倒下沉睡,且第二日并無反常,故……我以為不過是夢語罷了,不曾想……不曾想會發(fā)生這樣的事?!?p> “宗主,弟子夏衍辛求見?!?p> 正言語間,殿外一道清朗之聲傳入。
“進來?!?p> 夏衍辛走入殿內(nèi),鞠身一禮,“弟子見過宗主及諸位長老?!?p> “什么事?”夏青面有慍色開口道。
夏行自安華進來,雖未發(fā)一言,但他知道,這個老家伙已恨上安華,他實在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再卷進這件事情。
“昨日傾月師妹從我那里討要金瘡藥,不甚將帕子遺落,此番我特來送還。”夏衍辛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方鵝黃手帕。
夏行長老一改頹然之氣,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從夏衍辛手中奪過帕子,那帕子光潔如新,未曾見一絲血污。
“月兒受傷,帕子怎會如此干凈?!毕男械纱箅p眼,雙手抻著帕子滿眼不可置信道。
“稟初長老,傾月師妹昨日來時只是擦破了皮,不上藥也并無大礙,但她恐留疤,故前來討藥?!毕难苄琳Z氣溫和。
見夏行有些訥訥,夏衍辛轉(zhuǎn)向夏云瑞道:“弟子冒昧,昨日聞這帕子香氣有些特別,便細嗅一番,發(fā)覺此香有疑。”
“噢?”夏云瑞面色沉郁。
“諸位請看?!敝灰娤难苄潦殖忠粡埛洌钪浞ê?,那符咒化作一道紅光沒入帕內(nèi),接著,帕上一絲乳白之氣溢出,似要逃脫一般,那紅光此時也追出帕中,直朝乳白之氣撲去,撕拉一聲,乳白之氣在接觸紅光的一瞬化作霧氣,消散了個干凈。
那紅光一閃,一張黃色符紙自半空飄落,其間符文已不見蹤影。
眼前場景已不用再多言語,修道之人都明白,這是邪祟附體,惡靈索命。
至于為什么那邪靈之前僅附在夏傾月身上沒有任何動作,只因夏安意的存在。
昨晚夜黑風驟,屋內(nèi)又僅夏傾月一人,正是索命的好時機。
“告知諸長老太清殿議事?!毕脑迫鹨凰ε坌洌筇げ阶叱鑫葑?。
太初殿已沒有再待的必要了,那邪祟既已潛入月余,昨夜又殺了人,定然已經(jīng)逃出蟄伏在其他弟子身上準備伺機而動,云崖宗上下近五千人,此番亟待商議出應(yīng)對之法。
安華心中長舒一口氣,要不是她找來夏衍辛幫忙,單憑夏安意,她恐怕難以洗刷這天降的冤屈。
……
“不好了!不好了!”
眾長老正在太清殿商議對策時,一狼狽不堪的身影自殿前石階下,手腳并用奮力爬上,口中大叫道。
在他身后,一對黑褐色巨翅已伸展開來,一瞬間,巨大的黑影壓了下來。
是云鷹,云崖宗飼養(yǎng)用來托運貨物的異獸。
它平日都被圈養(yǎng)在山下,有專門的弟子負責喂養(yǎng)。
今日卻不知怎地竟自山腳一路飛沖上來,看模樣,甚是興奮。
“轟~~”一聲巨響,太清殿旁的蓬婆樹從樹冠到樹腰,竟是被云鷹一爪劈了開來。
眾長老聽到響動,自殿內(nèi)躍出,“這畜生怎么會跑到這里?”
云鷹體型巨大,那堅如銅鐵的鷹爪踏在殿前青石之上,震得整個大殿都有一種搖晃之感。
它微抻著頭,姜黃尖喙左右晃動,似是在搜尋著什么。
此時已有附近的弟子聞聲趕來,飛撲上前想制服那云鷹,只是他們初生牛犢,哪里知道這云鷹的厲害,個別弟子或被它的鷹爪扣住,或被它的喙頂至半空又猛得跌落。
場中一片混亂。
突然,云鷹那半是渾濁,半是清明的眼睛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猛得朝太清殿眾沖了過去。
“散開!”
危急關(guān)頭,不知誰大喝一聲。
云崖宗十二執(zhí)法長老已持符升空,不斷從十二方位拋出符咒,那符咒離掌仿佛有生命般,直奔云鷹而去,在它身上不斷割裂。
宗主夏云瑞此時也出手了,只見他凌空騰起,朝云鷹方向轟出一掌。
接著云鷹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鳴叫,頭像被折斷般歪向一側(cè),身子直直倒下,太清殿的飛檐也被它巨大的翼展掃塌了半邊。
那云鷹竟是被夏云瑞揮出的一掌直接斬斷了脖子。
夏云瑞眼里閃過一抹肉疼,云鷹難尋,更難馴。
一只成年云鷹每年運輸?shù)呢浳锟梢责B(yǎng)活千余名宗門弟子,是宗門的運輸依仗。
他們也不過養(yǎng)了四頭,這一掌下去,便只剩三頭。
云鷹死后,外門道場已是一片狼藉。
那名剛剛疾呼的弟子早已被云鷹一爪踏死。其余被云鷹抓傷拱傷摔傷的弟子各自捂著受傷部位或臥或躺,在地上不斷哀嚎。
望著這一片慘狀,眾長老也顧不得議事,在殿前忙活起來,救治受傷弟子。
天空轟隆一聲巨響,接著云海翻騰,太清殿上空竟凝成了一血盆大口,那早已倒地斷氣多時的云鷹身上,一團乳白直升入云。
夏云瑞見狀飛身迎著那團乳白連轟數(shù)掌。在大部分乳白之氣被掌風排散之時,一縷白光沒入云間大口。
霎時間狂風又起。
“這只是開始?!?p> “我不會放過你們……”
“啊哈哈哈哈……”
云間巨口中,一道直戳鼓膜的尖銳之聲響起,隨著那股勁風消散。
夏云瑞站在半空,神色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