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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難言

第一章 失蹤

玉難言 萱嘩 3709 2020-04-02 09:56:59

  看著蘇守財?shù)撵`柩入土,堆土成墳,蘇方瑜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蘇家這些年的白事格外多,蘇方瑜的娘親生她時難產(chǎn)姑且不算,先是大哥蘇方玠,再是姐姐蘇方瑾,如今連父親也撒手而去了。

  雖然她是蘇家最小的孩子,理應(yīng)是比他們都去的晚些,可如今她也才21歲而已,算不上人之暮年為長者送終的時候。

  “小姐,起身吧,您給老爺守了一夜靈,這時節(jié)寒氣重,要是入了身子可讓老爺怎么安心呀?!弊蛞固K方瑜打發(fā)眾人皆去休息了,自己卻在靈堂里跪了一夜,桑枝早起看到跪著的單薄身影,一陣心疼,連忙上前攙扶。

  “無事,我還想同阿爹說說話。”蘇方瑜就著桑枝的手站了起來,跪久了的膝蓋已經(jīng)麻木,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就壓在了桑枝的身上,“什么時辰了?”

  “卯時了?!鄙VΨ鲋脑囍矂?,讓雙腿緩過勁兒來。

  “去叫微明起床吧,該去學(xué)堂了?!碧K方瑜感覺腿上有了力氣,放開了桑枝的手,想起家里白事這幾日微明未去學(xué)堂,忙囑咐道。

  “半夏已經(jīng)去叫了,就知道您最怕耽誤小少爺?shù)墓φn,一早就去叫小少爺起床洗漱了,這會兒該是已經(jīng)在進(jìn)早飯了?!鄙VπΦ溃紫律砣樘K方瑜揉捏著雙腿。

  “那我們也一道去吃吧。”蘇方瑜拍拍桑枝,兩人一道前往蘇微明的院子,他許久沒去學(xué)堂,蘇方瑜想想有些不放心,還是要來囑咐幾句。

  蘇家在涼都的宅邸不算特別大,但也絕不能和平民百姓居所相提并論,來涼都時一為帶的現(xiàn)銀充足,二來蘇老爺顧念著蘇方玠終歸要結(jié)婚生子,置辦宅產(chǎn)時候便也沒吝嗇。

  是個五進(jìn)式樣的院落,前后院都各帶一個花園。院子的前主人是個講究人,院子打理的極好,院外綠柳周垂,園內(nèi)游廊曲折,甬道搭連,顆顆鵝卵石子鋪就,山石綠水點(diǎn)映院落,似是別致的江南水墨,月洞門、景墻、抱鼓石、拴馬樁處處用心,藏與露、分與合也是處處有講究。蘇家也省了修葺的功夫,撿了個現(xiàn)成的便宜。

  后院獨(dú)山院是安排給了蘇家兩姐妹居住,想著等蘇方玠娶親,姐妹倆也差不多出嫁,獨(dú)山院便可騰出來給新媳婦居住。后來蘇方瑜帶著蘇微明獨(dú)居在獨(dú)山院,等蘇微明年紀(jì)大了些便安排他住進(jìn)了瀚然院。

  偌大的宅邸只有兩個主子居住,蘇方瑜一路走來心里有些空空蕩蕩。到了瀚然院時,圓桌上已擺好了早飯,除了些常見的包子米粥和青口小菜外,額外添了兩盤點(diǎn)心,滿足小孩子嗜甜的口味。

  蘇微明剛剛洗漱完,坐在圓桌前不肯動筷,還帶著奶膘的漂亮小臉上滿是糾結(jié),比桌上擺的包子還擰??匆娞K方瑜從垂花門露出身影來,跳下繡墩一路小跑撲進(jìn)她懷里。

  “怎的了?早飯不合胃口?”七歲的孩子雖然不胖,也頗有了些重量,倏地?fù)溥^來差些將蘇方瑜撲倒,虧得桑枝在后扶了一把。她也不惱,摸摸孩子的頭,軟聲哄著。

  蘇微明抱得更緊了些,蹭著蘇方瑜的繡裙不住的晃腦袋。

  “時候不早了,合不合胃口的將就著吃點(diǎn),別耽誤了學(xué)堂的時辰。晚上我讓半夏做你做愛吃的紅燒蹄髈等你下學(xué)可好?”蘇瑾瑜摸摸他的頭,作勢把他拉開,牽著他回桌上吃飯。

  “小少爺,小姐昨晚在靈堂跪了一宿,都沒來得及回去洗把臉就來陪您吃早飯,您就聽小姐的吧。”桑枝看著蘇方瑜不時微微攢眉的表情,想是怕昨夜入了風(fēng)寒,忍不住插嘴勸到。

  “桑枝。”蘇方瑜厲色了些,喝住了桑枝,桑枝自知多言,低頭后退了半步。

  聽了桑枝的話,蘇微明軟了下來,任由蘇方瑜牽著他走回桌旁,草草吃了幾塊點(diǎn)心。蘇方瑜軟聲哄著才又喝了半碗米粥,整理了下儀容跟著仆役去了學(xué)堂。

  等他一走,蘇方瑜便也放下粥碗,一夜沒睡并沒有什么胃口,只是為了陪著蘇微明才勉強(qiáng)喝兩口米粥。

  “桑枝,你晚些時候拿兩匹好布料送去給陳夫人?!笨粗K微明毫無朝氣的離去背影,蘇方瑜終究有些不放心。

  “哪個陳太太?”桑枝還在注意著小姐沒喝幾口的米粥,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當(dāng)然是學(xué)堂陳先生家的陳太太啊?!卑胂臎_她翻個白眼,桑枝才恍然大悟。

  “微明這孩子受委屈了?!碧K方瑜微微輕嘆,站起了身,“回屋吧,我得去睡會了?!?p>  說是睡覺,可躺在床榻上的蘇方瑜是了無睡意。想著蘇微明,心里就壓了秤砣一樣重,被子蒙住了頭一樣悶。蘇微明受了委屈大家心里都明白,可這委屈是爹娘給的,洗不掉,好好地一個粉雕玉砌的漂亮孩子,卻不肯再開口講話,受了委屈連說都說不出來。

  孩子是她從小看大的,又是姐姐的甚至說蘇家唯一的血脈,現(xiàn)在這幅樣子是真扎心窩子的疼,可這疼還得繼續(xù)受著,大抵是要受一輩子的。

  越想蘇方瑜的心里也就越不是滋味,與其這樣躺在榻上傷春悲秋,倒不如起身做些正經(jīng)事。

  父親剛歸西,雖說這幾年父親臥病在床,蘇家的生意也只是名義上掛在他身上,實際都是自己在幕后打理,可這明面上仍舊是蘇家家主去了,難免有些人心里會打鼓,暗生出些小九九,這會兒是得盡快讓大家都吃顆定心丸,自己人不慌,外人也別亂撥弄算盤。

  打定了主意,蘇方瑜剛剛坐起身來準(zhǔn)備喚人,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桑竹火急火燎的沖了進(jìn)來:“小姐不好了,小少爺丟了!”

  蘇方瑜聽聞面色一凜,倏地站起了身:“不是好好在學(xué)堂么,怎的丟了?”

  “陳先生說是和幾位同塾拌了幾句嘴,小少爺就跑了出去,陳先生追到門口便不見了小少爺?shù)嫩櫽埃B忙來給家里傳信?!鄙Vτ质羌庇质菤?,小少爺連話都不開口說,如何能與人拌嘴,可不是硬生生承著欺負(fù)么,虧得蘇家大年小節(jié)的給先生備禮,真是世態(tài)炎涼,看來今兒個的禮也便省了得了。

  “桑枝你留在家里,等著看微明會不會回來,其他人全都出去找,如叔您也讓店里的伙計們?nèi)汲鋈フ?,尤其是河邊,微明最喜歡水?!碧K方瑜眼前一陣眩暈,十指掐進(jìn)掌心穩(wěn)住心魂,安排下去,嗓子眼里都是一股腥甜味。

  家里幾個能說上話的丫鬟仆役陸陸續(xù)續(xù)的圍到了院子里,聽完安排又都急急忙忙的散了出去。如叔是家里的管家,打小跟著蘇老爺,家里大小事兒幫著打理,后來蘇老爺臥病,生意上的事兒也是他來出面管理。說是管家家奴,但也是家里唯一像父輩一樣被蘇方瑜敬著的人了。

  “小姐您別著急,估摸就是小孩子受了兩句委屈,躲起來鬧鬧脾氣。大小姐和老爺?shù)脑谔熘`都護(hù)著呢。”如叔頓了頓腳步,放心不下的安撫兩句,心知作用了了,抿抿唇快步走出去安排找人了。

  原先蘇方瑜是被叫二小姐的,蘇方瑾走了后再這樣稱呼,不免總讓人想起逝去的大小姐,無端傷懷,慢慢的便省略了二字,只稱呼小姐,也是蘇家唯一的小姐了。

  “小姐,要不要去報告官府,讓他們派人幫著找找?”桑枝給蘇方瑜披上了件翠色斗篷,詢問道。

  “先不要報官。”蘇方瑾微微搖頭,頓了下,“你去陸家找長風(fēng)哥,讓他幫著找。”

  “是,小姐?!鄙VΦ昧嗽?,快步往門外走。

  還沒走到門口,又被蘇方瑾叫住了,“還是去店里找浩子吧,讓他去陸家,免得被人攔下?!?p>  蘇家的人全都派了出去,蘇家旗下的店鋪也都派了人,再加上陸長風(fēng)的人手,三波人馬仿佛是要將涼都翻個底朝天,挖地三尺卻也沒能找到蘇微明一七歲小孩的蹤影。

  天漸漸黑下去,瀟瀟秋雨也不合時宜的傾盆而至,漸霜風(fēng)凄緊,關(guān)河冷落,卻打不進(jìn)蘇方瑜心中的焦躁灼熱。

  ”桑竹,什么時辰了?”蘇方瑜仍舊穿著單衣,披著那件翠色斗篷,站在蘇府門前在雨幕里不斷張望。

  “快酉時了,小姐?!?p>  “等到戌時再無音信,就去報官吧。”蘇方瑜的眸子里有了些厲色,看看天光,以及雨幕里恍惚出現(xiàn)的小少年,眨眨眼卻只是幻覺而已。

  蘇家眾人逐漸分批歸來,雖說是杳無音信,但天氣寒冷且淋了雨,加之眾人午飯都尚未來得及進(jìn)食,蘇方瑜還是先安排如叔讓眾人回來用飯,吩咐了一鍋紅棗姜糖水,給大家去去寒。

  ”小姐,您也回去休息一下吧,喝點(diǎn)熱湯?!比缡遄叩教K方瑜身側(cè),看著她本就纖細(xì)的身影,忍不住勸到。

  “如叔,您快去歇著吧,我等人。”蘇方瑜微微點(diǎn)頭致意,又將目光放回到雨幕之中。

  “我們都在這兒守著呢,小少爺回來一定馬上叫您。”如叔仍是有些不忍心。

  “我等的人,來了。”蘇方瑜微微頷首,如叔跟著回頭望去,那雨幕中一藍(lán)衣男子執(zhí)油傘疾步走來,也顧不得雨水打濕了半截衣擺。

  “陸公子大安?!贝凶幼哌M(jìn),蘇方瑜微微欠身。

  來人是陸府二公子陸長風(fēng),也是蘇微明血緣上的親叔父。其大哥也就是陸家大公子陸長青正是當(dāng)年與蘇方瑾通奸之人,因此事二人共赴黃泉,留下自此嬰孩。當(dāng)年事情鬧得太大,眾人皆知,全城耳語。實屬難以忍受世俗眼光,陸府曰家門不幸,饒是長子長孫也不肯認(rèn)蘇微明入族譜,這才讓蘇微明不得已姓了蘇。

  陸家家主陸術(shù)豐早期本是蘇家在代州時的一掌柜,頭腦靈活頗有些主意,后來攀上一門好親事,泰山資助了不少財帛,便自立門戶做起了糧食營生。

  蘇守財和陸術(shù)豐年紀(jì)相仿,相熟多年,對他自立門戶一事也無惱怒,平素還多幫襯,兩家都有走動,兩家的孩子又年紀(jì)相仿,也就頗為親近。

  前朝溧國昭啟帝段崇十四歲榮登紫宸,改紀(jì)年為昭啟元年。昭啟九年時北境戰(zhàn)亂,代州堪堪,蘇守財攜家來涼都時也沒忘了這老伙計,陸家便也一同遷了過來。

  陸長風(fēng)與陸長青兄弟二人平素感情好,兄長早逝留下孤子,陸長風(fēng)心有不忍總是多加照拂,兩家人感情卻已無法再回到最初。

  “蘇小姐大安?!标戦L風(fēng)顯然是奔波了許久,靛藍(lán)色長袍下擺幾近泥濘不堪,些許狼狽,“小少爺還未歸?”

  “謝過陸公子,我著實心慌沒了章法,才不得以麻煩您。這孩子畢竟……”蘇方瑜言語間略帶哽咽,又欠身行了個禮。

  “這話見外了,只是我這人手也不多,還未能找到小少爺?!标戦L風(fēng)赧然,他帶出來找人的都是自己手下人,這事難以擺到明面上調(diào)動陸家全部人手,他的心里多少有些虧欠,“我再尋尋,蘇小姐保重身體,小少爺一定安然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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