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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在彼

第三十六章 鳧徯驚現(xiàn)

有狐在彼 今樨 4209 2021-09-17 22:10:36

  薊州城的仗已經(jīng)打了整整三天了。

  城中的士兵都已經(jīng)疲憊不堪,糧草也已告急,再這樣下去,薊州城怕是要守不住了。

  宋軼自己也已經(jīng)好久沒有安睡過了。果然不出他們所料,西蠻此次進(jìn)攻確實是有備而來。西蠻軍隊雖然人數(shù)少,但是那些士兵明顯就不正常,力氣大于常人不說,還要比普通的士兵更為靈活。幾戰(zhàn)下來,薊州城的防守已經(jīng)瀕臨崩潰。

  “侯爺!”宋軼的親兵慌張來報,“耶律敖的軍隊又準(zhǔn)備開始攻城了!”

  宋軼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現(xiàn)在戰(zhàn)況極為不利,援軍又遲遲不到,再這么下去,薊州城怕是很難熬過這次進(jìn)攻了。

  “傳我的命令,召集所有士兵集合,我要親自訓(xùn)話!”宋軼站起身,巍巍如山,壓迫地氣場令人忍不住想仰望。

  軍營前,所有的士兵,包括宋軼自己的“宋家軍”,都已經(jīng)列隊在前。那日,天降大雨,所有的士兵都立在雨中,包括宋軼自己。

  “諸位,如今的形勢大家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很清楚了?!彼屋W的話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威勢,可以直達(dá)每個士兵的心底,“我宋軼抗擊西蠻,至今已有十多年之久,從未有過敗績。這世上沒有常勝的將軍,我宋軼也不例外。”

  “在過往的征戰(zhàn)中,我也曾遇到困難,我也曾面臨絕望,每當(dāng)這個時候,我都會讓我的軍隊回過頭,讓他們看看能看到什么?,F(xiàn)在,請你們回過頭去,看看你們的身后能看到什么。”

  所有的士兵都已經(jīng)很疲憊了,他們不知道侯爺為什么突然下這么奇怪的命令,也就麻木地跟著做了。

  然而,當(dāng)他們回過頭來,卻都愣住了。

  回過頭,他們的身后,煙雨朦朧中,是閭閻撲地,是萬千人家。

  那些萬千燈火中,總有一盞燈,是在等待著他們凱旋歸來。

  烏壓壓的士兵們就立在雨中,靜靜地,注視著他們身后的家。有人的眼中,已經(jīng)蓄滿了熱淚。

  上前一步是國,退后一步,是家。

  他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諸位,你們看到了什么?”宋軼的聲音在整個軍隊前回蕩,“是燈火,是房屋,就是我們的家?!?p>  “我知道連戰(zhàn)數(shù)日,大家都已經(jīng)很累了,不少人想要放棄了??墒?,我們放棄了就有生路嗎?!往后退,退到兗州,退到青州,最后退到京城,退無可退的時候,又該怎么辦?”

  “我們?yōu)槭裁催x擇戰(zhàn)場?不是因為我們不怕死,而是因為我們更怕我們身后的那些人受傷。我們可以退,但他們,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兒朋友……他們退不掉,他們就得死!”

  不少士兵已經(jīng)偷偷用衣袖拭去熱淚,手中又紛紛重現(xiàn)握緊了兵器,靜靜地聽著宋軼道:“今日,最后一次守城,無論生死與否,宋某,都誓與薊州城同在!如果,此時還有想要離開的,我宋某也不會阻攔你們,只是,薊州城一破,一切掙扎都是無濟(jì)于事?!?p>  “你們,有要離開的嗎?!”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誓死守衛(wèi)薊州城!誓死守衛(wèi)薊州城!”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了這句話,很快就在整個隊伍中傳染開來,“誓死守衛(wèi)薊州城”的吼聲越來越大。雨中的士兵臉上被暴雨沖刷著,誰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滴。

  宋軼看著眼前這一幕,眼圈通紅。他縱橫沙場十余年,最后一戰(zhàn)能埋骨沙場,也算是死得其所。

  戰(zhàn)場,是戰(zhàn)士最好的歸宿。

  耶律敖靠近薊州城時,很快就聽到了城內(nèi)振聾發(fā)聵的吼聲,冷笑道:“宋軼這老兒倒是忽悠人的好手,拉著這么多人來給他陪葬!”

  兩軍交戰(zhàn),雖說西蠻有妖力助陣,但是宋軼的軍隊也確實強(qiáng)悍,西蠻這邊損失也不少,如果此次進(jìn)攻不下,西蠻這邊怕是也撐不了多久。耶律敖到底還是被宋軼之前打出了心理陰影,為保萬無一失,這次是時候該請那位大人出手了。

  “大人。”耶律敖轉(zhuǎn)身向身后的神秘轎子恭恭敬敬地喊道:“接下來就要拜托大人了。”

  轎子中的人沒有回應(yīng),只是傳來一陣滲透骨髓的冷笑聲。

  西蠻軍已至城下,耶律敖依舊假模假樣假仁慈地朝城上吼道:“城上的人聽著,你們要是現(xiàn)在放下武器,乖乖投降,我們西蠻大軍可以饒你們一命!否則,等薊州城攻下,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大雨已經(jīng)停了,城樓上的人始終屹立著,立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

  “殺!”

  西蠻的那些被注入妖力的士兵發(fā)瘋般前赴后繼般涌向城墻,云梯搭起,攻城車已經(jīng)開始向城門撞擊。而城樓上的弓箭和火炮也如驟雨般落下!

  局勢很快就陷入了膠著狀態(tài),耶律敖卻壓根兒不急不慌。西蠻的攻城軍隊又一次被火炮炸開。這時,西蠻的攻勢忽然停了,那些士兵像商量好一般,迅速撤回了自己的陣營。

  城樓上的宋軼警惕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西蠻要搞什么名堂。

  西蠻人的軍隊中,那個看上去格格不入的轎子終于掀開了神秘的一角,可惜城樓上的士兵還沒有看清那轎中是否有人,就被天邊一片遮天蔽日的烏云驚住了!

  “這是什么東西啊……”城樓上呆呆看著的士兵都面面相覷,宋軼看到那一片烏云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薊州城這邊飛馳。對于戰(zhàn)場的敏銳感讓他直覺的意識到這些烏云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大叫道:“都別愣著,不管是他娘的什么,趕緊放箭!”

  宋軼一聲令下,弓箭手趕忙張弓搭箭,飛失如滿天飛馳的寒星,向著那群黑云呼嘯而去。然而,那些箭完全沒有能夠穿破那些黑云,相反,在城樓上的士兵卻都聽到了那靠近過來的黑云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叫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激怒后的吼叫聲!

  洛桑的軍隊已經(jīng)開始有些人心惶惶了,宋軼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奇怪的東西,直到那片烏云鋪天蓋地的飛到了薊州城樓上,成功地挖下了第一個士兵的眼珠子。

  “啊!”周圍的士兵都被那噴濺而出的血液刺激到了,紛紛潰散,大喊道:“鳥!鳥殺人了!”

  宋軼見局勢已經(jīng)不受控制,趕忙提劍上前,正對上一個怪鳥挖出了一個士兵的心臟,爪子上是紫紅色的已凝固的血液!

  宋軼看著這恐怖的一幕,震驚和憤怒之際,居然生出了幾分無畏,大聲喝道:“不過是幾只扁毛畜生!看本侯砍下你們的鳥頭!”

  宋軼一劍劈過去,與那只沖過來的怪鳥周旋著,劍光四射,宋軼身為侯爺,親自上陣迎擊怪鳥,竟讓城樓上原本慌亂的士兵們心中升起一股無匹的勇氣。

  “這……這宋軼真是不要命了!”耶律敖咬牙切齒道。他倒真沒想到,這個宋軼居然有這等好膽量!

  “呵呵……”轎中的人幽幽一聲笑,紗幔中隱隱滲透出冰冷的光芒。

  宋軼幾次與那怪鳥的利爪和喙擦過,險些被挖出眼珠和腦漿。他仗著怪鳥龐大的形體,靈活地穿梭在制造出來的空隙中,然后找準(zhǔn)機(jī)會,一劍砍向了那怪鳥的腦袋!

  “唰!”的一聲尖叫,那怪鳥的頭顱就被宋軼砍了下來!

  “侯爺威武!”不知混亂中誰喊了一句,頓時,軍心大振,所有的士兵重拾信心,準(zhǔn)備迎戰(zhàn)這些怪鳥。

  然而,宋軼臉上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到,面前那只沒了頭的大鳥叫囂著在空中掙扎,扭曲著龐大的身軀,仿佛完全感覺不到脖頸處血流如注的疼痛,更加憤怒地向宋軼沖了過去!

  “不……不好了!它們殺不死!”

  “??!這些是,是怪物!”

  那日,滄雪離開神界回到青丘時,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她好在還記得自己是偷溜出來的,因此回來的時候她也就刻意避開了大路,抄小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因為時間還早,所以滄雪覺得很幸運,一路暢通無阻,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然后,她放心地推開了門,抬眼就看見滄流正鐵青著一張臉坐在她房中,目光仿佛能殺人。

  滄雪:“……”

  “回來了?”滄流冷冷的看過來,不怒自威:“你是長本事了,還是不要命了?受了傷居然還到處瞎跑?!”

  滄雪雖然愛頂撞她爹,但是這次明顯是她理虧在先,所以當(dāng)下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乖乖閉嘴裝死。

  滄流將她留下的那封信拿在手里,一把摔到地上:“我不想去追究你干嘛去了,阿雪,你如今也大了,做事也要懂些分寸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希望你能夠掂量清楚,不要給我們青丘丟人?!?p>  這段話果然成功激怒了滄雪。她不明白,江衍隱瞞自己的身份是不對,但是不管怎么樣,他到底沒有什么惡意,甚至還幾次三番救過她。如今,江衍更是因為幫助青丘而受傷,于情于理,滄流都不應(yīng)該這么對待江衍。

  但是,滄雪現(xiàn)在也不想因為這個問題來和她爹斗嘴皮子,她現(xiàn)下有些六神無主。

  自從神胤將江衍的情況告訴她后。

  “爹,我知道了?!睖嫜┓笱艿馈?p>  滄流沒有想到滄雪今天這么好說話,倒也是愣了一下,擺擺手道:“這件事就先這么算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洛桑的危機(jī)。青丘在洛桑的探子來報,西蠻已經(jīng)率兵到達(dá)薊州,但是西蠻的軍隊并沒有多少人,這里面一定有蹊蹺?!?p>  滄雪也暫時放下了兒女情長。既然眼下江衍那廝溜了,她一時半刻也找不到人,她還是先回洛桑去搭把手。而且她也不放心唐晴薰和瞳在那兒,之前唐晴薰被抓,簡直是驚險至極。

  “好的,爹,我這就去洛桑。”滄雪答應(yīng)道,“不過,光憑我一個人怕是也沒什么用,還要再找?guī)讉€人一起去,勝算才更大?!?p>  滄流略微一沉思,道:“這樣,你去把葉言和葉泠也叫上,再各帶幾個狐族弟子,務(wù)必不能讓洛桑被西蠻攻破,否則,人間將會面臨萬劫不復(fù)。”

  “葉言也就算了,把葉泠拎過去干什么?”滄雪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實在不明白滄流怎么想的,嬌生慣養(yǎng)的葉姑娘法術(shù)平平,除了會拖后腿,也就找不到別的用處了。

  滄流看出了滄雪眼中的嫌棄,尷尬咳嗽道:“你還嫌棄她?你當(dāng)初也就那么大點本事。阿泠前兩天剛剛通過了修心臺的考核,也是時候該放她出去歷練歷練了?!?p>  滄雪“嘖”了一聲,只是覺得麻煩。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到了洛桑后,就把這惹事的丫頭丟給葉言,有葉言和晴薰兩個穩(wěn)重人看著,想來她也闖不了多大的禍,“行吧,爹,那我就先去了。”

  滄流點了點頭,滄雪便馬不停蹄地去找葉言和葉泠,通知他們?nèi)ヂ迳!?p>  這次,滄雪剛推開葉言的門,就看到他正在收拾東西。滄雪不由好奇,問道:“你這是干嘛呢?”

  “收拾東西去洛桑?。 比~言很自然的回答。自從血輝反叛失敗后,葉言也好久沒和滄雪說上話了,倒是不像以前那樣糾結(jié)于和滄雪對比了,“晴薰公主身邊現(xiàn)在只有一個受傷的瞳和沒多大本事的慕寒卿,現(xiàn)在西蠻來襲,皇宮里肯定也顧不上晴薰公主,若是再出現(xiàn)像上次那樣的情況,豈不是很危險?”

  滄雪稀罕地盯著葉言,飛揚細(xì)長的眉毛微微一挑,含笑道:“喲,葉公子倒是關(guān)心晴薰公主關(guān)心得緊,我這個師妹都沒有這個待遇,真是難得。”

  葉言臉色微紅,以怒懟掩飾道:“什么難得?你本事滔天,還需要我的關(guān)心?人家一普通的凡人姑娘,什么都不會,還要整日擔(dān)驚受怕,誰看了不心疼?”

  滄雪強(qiáng)忍著笑意道:“是是,心疼心疼。”

  葉言看不過去了,道:“你別笑,你自己不也有心疼的人嗎?”

  滄雪臉上的笑容頓住了。

  葉言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時間也有些懊惱,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個,我可沒說什么……”

  滄雪居然沒有惱,只是沉默著。

  葉言在赤狐反叛后就再也沒有見過江衍,不僅如此,他還從滄流口中得知了江衍其實是神界戰(zhàn)神的事情。

  早就見她神色不對,又聽滄流說她昨晚還溜了,這會兒才回來,估摸著就也和那江某人有關(guān)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嗯,我聽師父說,你去找那個……誰了,他還好吧?”

  此時,滄雪的腦中,回響的,只有神胤的那句話:

  “他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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