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旁的紅燈籠高高掛起,彩燈點綴著空蕩蕩的樹杈,有了些過年的感覺。
街道上人來人往,都是買年貨的購物大軍。
只有我和越疏桐兩個人無所事事,像是兩個閑人一樣。
“萬一今天找到了很多個有梅花標(biāo)識的人,該怎么分辨?”我問越疏桐。
“那就只能列個單子讓他自己看嘍?!痹绞柰┎⒉挥X得這個是問題。
“那個梅花標(biāo)識是要天生的嗎?”
“是?!?p> “據(jù)我媽說,她碰到過幾個胳膊上有梅花印記的阿姨或是小姑娘,給我列了個名單。”我揚了揚手里的紙,“你怎么感謝我?”
“送你個好東西。”越疏桐神秘兮兮地說,酷似狐貍的眼睛更加像狐貍了,水潤墨黑的眼睛瞇著。
“那你得先告訴我啊。不然我怎么知道值不值得我這么跑腿?!蔽也⒉毁I賬,心里對這個“好東西”持半期待半懷疑的態(tài)度。
越疏桐眉毛挑起,拍拍我的頭,“我怎么可能送你不值得的東西,你放心吧?!?p> 他越這樣說,我越懷疑。但是答應(yīng)了就是答應(yīng)了,不能反悔,就只能邁出自己的腿到處跑。
名單上的第一個人是隔壁街的王阿姨。年齡三十五歲,坐標(biāo)水果店。
“阿姨。你手上的那個梅花印記,是胎記,還是紋身???”我裝作挑水果的樣子,故作好奇地問她。
“怎么?你想來一個?”王阿姨是認(rèn)識我的,因為我經(jīng)常跟媽媽一起來,她體型微胖,笑呵呵地問我。
“是啊,也太好看了吧!”我夸張地稱贊。其實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
越疏桐在一旁狠狠地咳嗽,整個人抖成一團。
我顧不得這個抽風(fēng)的男子,笑盈盈地看著王阿姨。
“我這個既不是胎記,也不是紋身?!蓖醢⒁绦Σ[瞇地說。
“那是什么?”我攢起笑臉。
“這是前年搬水果時候不小心砸的。”王阿姨摸著自己手上的印記,“恰好就砸成了這樣一個凹陷。”
“…”我瞪了身邊憋笑的越疏桐一眼,轉(zhuǎn)念一想,隨即說道,“越疏桐,你不是要來買水果嗎?莫非…”
話說到這里,我瞟了王阿姨一眼,“你是嫌這里的水果不新鮮?”
王阿姨笑瞇瞇的臉立刻變了,“我這里的水果不新鮮,還有誰家的新鮮。小伙子,你可不要瞎想?!?p> 越疏桐騎虎難下,只得買了兩斤的草莓,用塑料袋提著。
我這才把他拉出來。
“你這報復(fù)也來得太快了吧?!痹绞柰┬奶圩约旱腻X包,瞅著自己手里的那一袋草莓,“睚眥必報。”
“我這是為了誰呀?你也不想想。還笑我!”我一把搶過草莓,惡聲惡氣地說,“你沒良心的!不讓你放點血,你還以為姑奶奶我是吃素的!”
越疏桐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得了,姑奶奶,我怕了你了,你安心找吧。我再也不嘲笑你了?!?p> 果然有事求人,就是氣短。我看著素來冷冰冰的越疏桐服軟,心里不由得舒服起來。
第二個是附近小區(qū)里的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幺幺。
找到她的時候,她在小區(qū)公園玩游戲。
“幺幺啊?!蔽曳诺蜕矶?,柔聲問她,“還記得姐姐嗎?”
“記得。是那天搶我糖葫蘆的姐姐。”幺幺奶聲奶氣地說。
“…”我的臉?biāo)查g就黑了,下意識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面部表情豐富的越疏桐,極力辯解,“沒有。明明就是你去晚了?!?p> “就去晚了一步。姐姐看到我去了才跑著過去的。也就是說,姐姐是故意搶的?!辩坨垭m然小,但是不傻。
“你咋就記住我搶你糖葫蘆,忘了我給你買棉花糖的事呢?”我極力想要找補回面子,生怕被越疏桐取笑,“你個小沒良心的?!?p> “可是那個棉花糖太大了,我吃的時候糖漿沾在了我的臉上,很難洗,而且還招來了蜜蜂?!辩坨埸c點自己的臉,“我被蟄了?!?p> 越疏桐忍不住在一邊“撲哧”笑出聲,“陳也奚,你真是個奇女子?!?p> 幺幺這才注意到我旁邊還站著一個男生,而且,是一個長得好看、現(xiàn)在還笑得一臉燦爛的男生,一點都看不出來他之前冷冰冰的氣質(zhì),頓時笑得像一朵花,嗲聲說,“哥哥好?!?p> 現(xiàn)在這個年代,連小孩子都看臉了嗎?
沒有顏值加持的我郁悶地看著兩個人的互動。
“你小腿上的梅花印記是怎么來的?”越疏桐順勢問出口。
幺幺撩起褲腿的一角,指著那塊印記說,“哥哥說這個呀,是我一個月前不小心碰到了開水,燙成這樣的?!?p> “我的天?!蔽冶е润@嘆道,“開水倒了,還能燙成這樣的一個印記,簡直是神了。”
“誰說不是呢?!辩坨蹖@塊印記很是驕傲,“我們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是這樣說的?!?p> 我掏出紙,在幺幺后面打了個小小的叉。
出了小區(qū),越疏桐還是一路笑個不停。
就算看不清自己的臉,我也知道自己的臉現(xiàn)在一定跟鍋底一樣的黑,手拍打拍打他的肩膀,覺得不解氣,又錘了幾下,“你笑什么!我去!越疏桐!不要再笑了!”
越疏桐笑得喘不過氣,勉強呼吸了幾口氣,對我說,“陳也奚,我以為你就是跟同齡人較勁,沒想到跟個小朋友你都要較勁!服了!除了你,我從來沒有佩服過誰。”
“我謝謝你!”我惡聲惡氣地說,“越疏桐,你死定了!我對你起了殺意!”
越疏桐突然挽住我的手,我一個激靈,往后退幾步,發(fā)力甩脫,“你干什么!”
他倒是不在意,繼續(xù)往前幾步,拽著我的袖子左右搖晃,聲音溫軟,“姑奶奶,別呀,你看我這么好看,這么可愛,這么善良,你就舍得殺我?。e介意嘛!”
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拼命往后躲,“妖怪!你把真的越疏桐還給我!”
“真的?”越疏桐湊近我,身上好聞的檸檬味道充斥了我的鼻子,“我不就是真的嗎?”
“你不要胡說八道了!”我還是往后躲,“越疏桐多么正經(jīng)一個人啊,多么高冷的一個人啊。你是什么鬼?”
越疏桐直起身子,語氣突然變了,“既然不想讓我這么說話,就走吧?!?p> 我保持著躲避的姿勢,眼睛眨動了幾下,“哈?”
“你不是說要我把真的越疏桐還回來嗎?”越疏桐冷眼瞥著我,“你不是很懷念高冷正經(jīng)的我嗎?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我“哦”了一聲,攥著手里的紙,瞇著眼睛看清楚下一個人的名字,帶著結(jié)巴說,“那…那…走吧?!?p> 一邊走,一邊偷眼看越疏桐。
他現(xiàn)在渾身冷冰冰的,跟在學(xué)校的時候全然無二,可是跟剛才的撒嬌的那個人簡直是判若兩人。
我驚魂未定地長舒一口氣。
難道越疏桐也有人格分裂什么的毛?。?p> 我想起電視劇里的劇情,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別想了。我不是精神分裂。沒有別的人格?!痹绞柰┞曇魶鰶龅?。
“你怎么…”剛想說“你怎么知道”,卻又覺得太有“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嫌疑了,于是改口說,“我才沒那么想?!?p> “得了吧。”越疏桐停住腳步,眼睛向下盯著我,“你肯定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你…你…”我頓時語塞,忽然想起之前越疏桐就是林又深的推論,那他這樣了解我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且他現(xiàn)在說不定是個像知未姐一樣神通廣大的人物,能讀懂我的心聲也不奇怪。
“不說話了?”
“越疏桐,你是不是以前認(rèn)識我?”我試探著說,這樣問當(dāng)然是故意的,“你怎么就這么了解我啊?”
越疏桐一手插兜,“你不也很了解我嗎?”
“我覺得我對你的了解遠(yuǎn)遠(yuǎn)不如你對我的了解。”我問道,“越疏桐,你是誰?”
這回輪到越疏桐語塞了,他可能大腦急速轉(zhuǎn)動,在思考應(yīng)該怎么打消我的疑心。
可是,他也應(yīng)該了解我,知道我的疑心向來不容易被打消。
如此想來,他接下來可能有的舉動就是…
孫子兵法,三十六計,走為上。
果然,越疏桐從我手里抽出那張紙,看了一眼,“要去這里啊。那咱們走吧。”
說完,邁開長腿就走掉了。
“我就知道你要走!”我在他身后吼道。
我追上他,“你就不能解釋解釋嗎?怎么一言不合就走?”
“可能…”他這個表情一出來,我就知道他又要瞎編亂造了。
“可能你跟我很有緣分,虐戀情深。”越疏桐摸摸我的頭,“不然怎么可能這么互相了解。明明也沒認(rèn)識幾天。會不會是前世有緣?”
我拍開他的手,指著他,“我覺得你最后一句話說得好。可能咱倆真的是前世有緣?!?p> “我就瞎說的?!痹绞柰┍荛_我的眼睛,同時身子移開,避開我的手指頭。
“我就知道你是瞎編的。”我一副生氣的樣子,作勢要打他。
越疏桐立刻開溜,被我追著打。
哪怕我心里知道,我們可能真的是前世的緣分,可能他并不是胡編亂造的。
但是挨打是他活該,我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