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送自己回家
對于年輕的打工人來說，工資方面有任何閃失，都會引起精神世界的震動。
由于吃驚，美良陷入了短暫的失語狀態(tài)。她喜歡這個工作，也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她想長久從事這一行業(yè)，并為之努力著。
之前她曾安慰自己：雖然工資不多，但慢慢會好起來的?，F(xiàn)在卻突然得知，連那不多的工資都遙不可及。
下班后，大家一起走向停車場。一個仗義的姐姐看美良遭受打擊，于心不忍，提出要送她回家。
楊巡干巴巴地說，“我送她吧?！?p> “我送，我開導(dǎo)開導(dǎo)她?！?p> 回去的車上，姐姐耐心地對她說了很多：“老大說了，你是個好苗子。雖然按照慣例是沒有工資的，不過補(bǔ)貼會給一些，我再跟老大說說，讓他偷偷給你提高一點。再說有這樣一個合適的平臺，去采訪時也能收點東西的......”
姐姐人好，說的內(nèi)容也實在，但美良不能不要錢。
與其說因為沒有工資而心灰意冷，不如說是因為超出了美良的掌控，使她無法接受。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也許說服自己還容易些，可現(xiàn)在只有被蒙騙的感覺，她的計劃和期待都被打亂了。
不管是誤會，還是面試她的人故意沒有把話說清楚，結(jié)果都一樣：美良的逃避性格顯現(xiàn)出來，與那份工作有關(guān)的一切都讓她避之不及。
僅猶豫了一小會，就決定放棄這份工作。連辭職都不想，干脆不去。
堅持不一定成功，但只要放棄就會很快樂。決定放棄的美良立刻快樂起來了，她躺在床上，快活地計劃著接下來做什么。
不出意外的，和雅子混了一天。第二天又躺在床上計劃行程。楊巡打來電話，美良遲遲不愿接聽，她很回避與他們接觸，就連所謂“師傅”，也不過是在工作框架下建立的關(guān)系罷了，工作解體，這短暫的師徒關(guān)系也該解除了。何況，想想就知道他要說什么，無非是勸美良不要為了眼前小利放棄大好前程。美良不愛和人糾纏，自己決定好的事情，不再浪費時間向人說明。
楊巡打了兩個電話，美良都沒有接。他猜到美良是不會回來工作了。昨天他的心里一直空落落，按理說中途跑掉的實習(xí)生不少，他早就習(xí)慣為常。怎么美良一走，他書看不下去，稿也寫不出來，夜里睡覺還夢見她了呢？
他在腦袋里飛快檢索，想起美良白白的臉蛋，認(rèn)真又心虛的表情，笑起來尖尖的嘴角，給自己發(fā)微信時無措的聲音......
明白了！她還欠著自己一頓飯呢！難怪放不下！
楊巡釋然，又恢復(fù)了往日的理直氣壯，借著酒勁給美良打電話，打了兩個都沒有接。
誒？這怎么行？不接我電話。換個號打。
楊巡掏出備用手機(jī)打給美良，通了，哼，果然是躲著我。一開口也不客氣：“喂，你是不是還欠我一頓飯呢？”
電話那邊傳來美良的笑聲。
“你誰呀？”美良明知故問。
楊巡一聽，什么？看來她不光欠了我呀，那我更要搶先一步了：“我是楊巡，你說要請我吃飯的。我剛才喝了點酒，不能開車，現(xiàn)在不去找你?！?p> 于是美良第二天的行程也被安排了——請楊巡吃飯。
楊巡特意挑了一家東北菜館，老板和老板娘都是東北人。楊巡把菜單遞給美良，觀察她點菜的樣子。
美良點的菜都是自己愛吃的，楊巡吃的倒也痛快，和平時吃飯沒區(qū)別。
“你喜歡嗎？”美良問。對于很多日常生活中的事情，楊巡從來不發(fā)表任何意見，顯得他更加高深莫測。
“不錯啊?！睏钛颤c點頭。
美良覺得楊巡就像一個友好度很好的機(jī)器人。有聰明的頭腦，能優(yōu)秀地完成工作，對隨機(jī)發(fā)生的普通事件毫不在意，說話方面暴露不出他的真實性格。從他講話的頻率里，無法看出他愛不愛說話：他有時一言不發(fā)，有時滔滔不絕。從他講話的內(nèi)容里，也判斷不出他的態(tài)度：他只是陳述事實，不帶喜惡。
楊巡觀察美良，美良也觀察他。
離開飯店后，已經(jīng)是夜晚了。楊巡突然問美良：“你有駕照嗎？”
“有哇?！?p> “你來開吧?！睏钛怖_駕駛室的門。
“我我，我沒怎么開過車?！?p> “沒關(guān)系，上車吧?！?p> 楊巡的車停在一個不算平緩的坡上，駛向馬路要從坡上開下來，對新手來說有點難度。他自己坐進(jìn)副駕駛，美良只好硬著頭皮坐進(jìn)駕駛位。
“調(diào)整座椅。”楊巡說出駕校教練的臺詞。
美良調(diào)整座椅。
“后視鏡?！?p> “安全帶?！?p> “啟動?！?p> 美良一一完成，車子緩緩啟動，美良說：“我沒帶駕照?！?p> 楊巡一頓，看了看表說：“這個時間沒關(guān)系?！?p> “要是車剮蹭到怎么辦?！?p> “車不就是消耗品么。”
美良開車以慢著稱。這次要下坡，自然更加謹(jǐn)慎。她只把離合松了一點點，像慢鏡頭里一樣緩緩下坡。后面的車急得按喇叭，被催促的美良惶惶不安：“啊呀呀，怎么辦，后邊滴滴我了。還是你來開吧?！?p> “不用管他，按你的速度來?！睏钛部恐伪硲醒笱蟮卣f。
在緊張和焦慮下，美良終于緩慢地把車開到了馬路上?！拔覀?nèi)ツ模俊?p> “往你家開?！?p> 美良就這樣開著車，把自己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