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一遍一遍地在溫雅的腦子里重現(xiàn)。
沒出紕漏,沒有瑕疵,她這樣想著。
那天的訂婚儀式,戛然中止。
她雙手緊扣,臉上滿是慌亂和震驚,只是內(nèi)心平靜,暗自盤算著,這一場收尾是否潦草。其實,該過的步驟,已經(jīng)走到堂了。只是,未嘗如愿。
不知道,那個人,能否驗收的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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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臥室沒關(guān),虛虛地掩著,里面很安靜。
“先生,我把晚飯端上來了!”徐媽站在門口探望,輕聲說了一句。
隋心趴在他的腿上,熟熟地睡著,像個稚嫩的嬰兒。
徐媽將餐盤送進來,輕輕擱置在白玉瓷的小圓桌上。
“徐媽,我有話問你!”顧晟抬手,輕輕挪開腿上的腦袋,在其下墊了一個純白真絲的抱枕,又掖了掖她身上的毛毯。
徐媽跟著顧晟走出了臥室。
書房里微暗,只開了壁燈,還有一盞古羅馬的銅器直立掛燈。
顧晟肅立在二米高的壁畫面前,飄忽的影子投射在上面,虛虛地?fù)u著,他兩只手兜攬在口袋里,神色微厲,舒朗的眉心皺的很深,在光的暗影里,像針戳過的小窩。
徐媽心思惴惴,也不敢輕易妄言。
“徐媽,溫雅在我們家住了多久?”
“先生,兩個多月?!?p> “她對太太怎么樣?”
“她們感情很好?!?p> “嗯!”
徐媽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老BJ黑色布鞋,心里總覺得不安,哪里不安,也說不太上來。
“太太出事,跟溫小姐有關(guān)系嗎?”
顧晟微瞇著眼睛,似乎是在沉思,突然轉(zhuǎn)過頭,盯著徐媽問,“她耳朵怎么樣?”
徐媽“啊”了一聲,只得細(xì)細(xì)問答,“溫小姐的耳朵啊,很靈敏的,有一回她在客廳,餐廳離的還算遠(yuǎn),我灶上還煲著湯呢,人老了不中用,出來干點別的事情就忘記了,這還是溫小姐提醒的我呢?!?p> “煲的什么湯?”
“銀耳桃膠燉蓮子,給女人養(yǎng)身體用的?!毙鞁屜肓讼?,又添了一句,“沒放糖的時候,是沒什么味道的,就算有,隔了那么長的走廊,也飄不過去的。”
“嗯,我知道了——”
徐媽在顧家呆了那么長時間,大大小小的事也見過,只是先生這脾氣,也只能摸個七八分,但凡太太的事,先生總是透著幾分古怪,所以有時候她倒真的是毫無頭緒。
只是,心里有一點是明晰的,溫小姐怕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先生一貫是漠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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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景反復(fù)看著酒店的高清錄像。
溫雅帶著隋心進去之后,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錄像中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當(dāng)喬桉抱著隋心出來之后,溫雅幾乎第一時間跑了出來,一張小臉上寫滿了急切。
“高總,您看出什么端倪了沒有?”陳景江推了推金絲眼眶,眼睛盯著屏幕,一眨不眨的。
“沒?!备呔皟芍皇种笂A起桌上的高腳杯,來回?fù)u晃著。
陳景江看著有些心驚,生怕他灑了酒,燒壞了這里的電路,當(dāng)然,這里是他負(fù)責(zé)的,安全措施一定不會是好的。他是有這個自信的。
高景的臉從紅酒上掠過,是不常見的灰敗頹然,但很快臉上便掛上了慣常的痞笑。
“倒回去?!?p> 陳景江倒了幾格。
“停?!?p> 陳景江實在看不出什么來。不過是再普通的一副畫面,只是那人,可就太不普通了。
他縱然只見過幾面,但單是背影,他都能辨認(rèn)出來。
高景盯著畫面,發(fā)了一會呆,又若無其事地點頭。
“關(guān)了吧,三哥要是問起,你就說我已經(jīng)看過了?!?p> ——
高景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
他泡了酒吧,滿身的酒味,在江邊吹過晚風(fēng),這才將車慢悠悠往家里開。
家里的阿姨是從來不留宿的。
二樓有燈還亮著,他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紫藍(lán)色的火焰斷斷續(xù)續(xù)。臥室很安靜,他赤腳踩進去,白色的西褲卷了角,上面沾了沙子和水印。
溫雅掀開被子,下了床。
沒有開燈,只有床頭柜的兩盞臺燈,暖黃,暗紫。
高景瞇著眼睛,往她身上掃了一眼,將外套丟在她身上。
她一動不動,外套從她身上滑落,半透明的紗衣掩在她玲瓏有致的身體上,什么都遮不住,她羞羞遮遮地掩了一點,其實沒用。
“雅雅,快睡!”他懶懶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往浴室走。
“景哥——”溫雅沖上去,從背后抱住他,“景哥,我這次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高景捉住她的手,慢慢挪開,回頭摸了摸她的臉,聲音有些疲倦,說,“我今天累了,別鬧!”說完走進了浴室。
溫雅蹲在地上,咬住自己的手指,失神地盯著浴室的門。
自從那一次之后,她總是排斥這一類事。
她抱住自己的膝蓋,聽見里面的聲響,恨恨地想著,為什么這種事一定要發(fā)生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她和景哥——
高景出來的時候,溫雅已經(jīng)蜷縮在床上,淺淺地睡過去。
床頭的臺燈底下,掩掩地壓著幾張紙,他抽出來,一眼便掃到了頂頭的幾個大字,耳科專診。他吃力地回憶,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溫秋月那時候追著隋心打,是溫雅撲上去,替隋心擋了那么一下,是那時候受過的創(chuàng)傷。
他垂著眼,替她掖了掖被子。
這傻丫頭,怎么什么都不說,三哥那邊,如果不是他擋下來——
高景窩在床邊,一只手從被子上面抱住她,靜靜地看了一會。
溫雅小聲地叫了一聲,“景哥?!?p> “傻丫頭,睡吧!”高景的眼神,在燈光下,泛著幾分真摯的溫柔。
溫雅安然地閉上眼睛,心里一陣悵然的甜蜜。他從小就對她很好,忽略其它的,一切已經(jīng)接近圓滿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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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里,架子和畫板堆放的很整齊,跟前面幾次來,都不太一樣。
溫雅雙手緊緊地抓著提包,對夏路,她總是帶著一絲敬畏,由心的。
“進來吧!”像貓一樣慵懶的嗓音。
溫雅走進去。
窗臺上乳白色的波斯毛絨毯,夏路貴妃側(cè)臥橫躺在上面,露出過分蒼白的雙腿,暖洋洋的陽光潑灑下來,照的夏路整個人,瑩白透明的。
“她,怎么樣了?”夏路懶洋洋地開口。
“應(yīng)該是犯病了?!睖匮判÷暤卮鸬馈?p> “溫小姐,恭喜你,訂婚了!”夏路指了指四方的歐式靠背卷椅,上面立著包裝精致的禮盒。
顯然,那是送給溫雅的訂婚禮物。
“謝謝!”溫雅臉色微紅,悄悄地看了一眼。
“你應(yīng)得的!”夏路臉上的笑容總是狹促的,帶著不平等的,帶著貴賤的高低。
可是溫雅,好像不在乎似的。她可以從心底認(rèn)為,是這個女人在拯救她。因為她,那個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了。
“夏小姐,我還能為您做什么?”溫雅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低著頭,垂著眼,一副任由差遣的模樣。
夏路從心底冷哼一聲,為我做什么,是為你自己做什么吧。但,她只是抬抬手,冰涼的手指點在溫雅的手背上,笑道,“暫時不用?!?p> 溫雅會意,謙卑地微微一笑。
暫時不用,那就是將來,以后,總會有用到她的時候。
夏路按了鈴,有傭人進來,將溫雅帶了出去。
“你是不是看她,也像一只狗!”從暗門里走過來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低頭,吻在夏路的腳背上。
“她比狗,還像狗,不過,沒有忠誠可言?!?p> 男人伸手,扯了扯夏路的腿。
她一只腳搭在他的肩上,偏著頭,勾人似的魅惑一笑。
“我現(xiàn)在沒這個心情,滾!”
“呵,狗也會發(fā)脾氣?!蹦腥俗旖青咧?,一只寬大的手掌按壓下去。
夏路仰著頭,去看外面的景致,仿若這一切,與她無關(guān)。
男人索然無味地起身。
夏路偏著頭,咯咯地笑出聲來。
“夏路,你就是賤!”他的手掌再次撫上來。
“對,我就是賤!”夏路瞇起眼睛,嘴角一絲嘲弄,“我就是賤,越是得不到的,我就越是騷動,啊——”
她勾著背,身體大幅度地彈了起來。
白色的睡袍散落開來。
“夏眠?!彼龕琅亟辛艘宦?。
背著光的男人,臉上一片陰霾,手指熟練地狎昵著,譏諷地看著窗臺上,臉色潮紅的女人。
“夏眠——”她弱弱地叫了一聲。
“撩我,不就是你唯一的本事?!毕拿吖训淖竽橆a上,多了一條劃痕,在剛才一瞬。
“其它的,隨便你,只是一點,它,不是你的!”夏路扯了扯浴袍,下地,合攏了浴袍的帶子,一氣呵成。
夏眠盤坐在窗臺上,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若有似無的清香,是屬于她的味道。他從口袋了,掏出一包煙,擠出一根,張嘴銜住。
“爺爺很看重你!”夏路用嘴叼手里的皮筋,懶懶地綁了頭發(fā)。
夏眠的視線掃過她瑩白的小腿,腦海里想到卻是,怎么還這么瘦?
“你好好做,將來整個夏家,都是你的!”
“好!”夏眠盯著她的側(cè)影,眼底帶著濃密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