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哭,眼睛都要哭腫了!”一雙修長的手探到她的眼尾。
濕黏黏的。
隋心索性將腦袋縮進(jìn)被子里,這樣就看不見了,他和世界。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顧晟掀開被子的一角,手指輕柔地?fù)崤陌l(fā)絲。
隋心拽緊了被子,頭轉(zhuǎn)向另一頭。只要一想到,他抱著她下樓時,溫秋月咋咋呼呼引出來的那些人,她就覺得夠了,真是夠了。一夜未歸,他們卻不遲遲不找,偏要守在那個點,呵,原來是早有預(yù)謀。出賣了她,有什么好處。錢?地位?還是別的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這樣心急,是怕她跑了是嗎?
她將手指伸到自己唇邊,牙齒咬住了,才使自己不發(fā)出一點聲音來。
有人敲了門,走進(jìn)病房。
“她,她沒事吧?”艱澀的聲音從高景嗓子里冒出來。
“嗯!”顧晟將被子往上扯,將她整個人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
“三哥,她——”
“出去說!”
于是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墻壁上古老時鐘在滴滴答答的響著,而她的生命線好像停止了一樣。她想要的,和她能要的,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要多久,才能忘記那天早晨,她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床上,完全暴露在空氣里的冰涼,和自身不可支配的恐懼。
病房套間的客廳。
高景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茶幾上的檢驗報告,幾次欲言又止,心情煩躁地想撕碎這里的一切。
“三哥,牛奶里是下了藥的!”高景將檢驗報告拿起來又狠狠丟出去,“媽的,虎毒還不食子呢,她這是想錢想瘋了。這個瘋婆娘!”
“律師找了嗎?”顧晟一條腿擱上茶幾,傷神地朝里面瞥了一眼。
“三哥,你真打算要送瘋婆娘坐牢,那小啞巴的意思是?”高景說話間,感覺自己牙齒都在打顫。
“全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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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樓整個被封鎖起來,溫秋月實在耐不住性子了,從臥室走到客廳。
隋興驍?shù)椭^,一張臉漲的通紅。
沙發(fā)的另一端。
男人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神情,只是一雙墨黑的眼眸始終斂藏著怒意,手指在文件上輕叩。
突然,文件被丟出去。
“五百萬,你們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是!”隋興驍坐在輪椅上,夠著身體去撿地上的文件。
溫秋月一個箭步躥出來,將地上的文件撈到自己手上。
“和她解除關(guān)系?晟少爺,你這是什么意思?”溫秋月怪腔怪調(diào)地開口道,她計劃了這么久,放的是長線,想這么打發(fā)她,沒門。
顧晟雙手合在一起,眼角掠過一絲不耐煩,淡淡地開口道,“要么,拿了錢滾蛋;要么,下半輩子在監(jiān)獄里度過。懂了嗎?”
“晟少爺,享受過了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再怎么說,她也是初次呢,可經(jīng)受不了您的摧殘,我那天再晚一點過去,她可就——”
“砰”一聲。
茶幾被踢到墻角,水壺和玻璃杯摔在地上,是接二連三的激烈聲響。
“你就少說幾句吧!”隋興驍扯了扯溫秋月的袖子。
“說實話,隋叔要是沒參與,依小啞巴的性子,是誰,誰就得認(rèn)栽?!备呔班托χ凵裢蝗蛔兝?,壓低了聲音,“不過,她大概也是沒想過,唯一有感情的爸爸居然賣女兒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原來身體殘了,連心也會跟著殘。所以,這種事,爛在肚子里最好?!?p> 顧晟一貫垂著眼瞼,連眼皮都懶得抬。
“她,今后和你們沒關(guān)系了!”
溫秋月包養(yǎng)的極好的臉已經(jīng)被嚇的扭曲了,隋興驍忙不迭地點頭,連同她的那一份。
溫雅在房間聽的一清二楚,捏著了裙角,慢慢走出去。
“景哥哥——”她再不叫,怕以后沒有機會了。
高景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
醫(yī)院。
隋心盯著柜臺上響個不停的手機,手指慢慢探出去,剛碰到,又縮了回來。
始終沒有接。
但短信,一條一條地看下去。
——安安最近很聽話,一定是你養(yǎng)比我好。
——你是不是生氣了,怪我沒打招呼就將安安丟到你窗戶上。
——我保證,以后不會不經(jīng)過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張地去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好嗎?
——等演出結(jié)束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著你,好嗎?
——你在哪?
讀到這一句,隋心丟了手機,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
一定是去家里找過了,那他,是不是知道了?
“徐媽送過來的飯,你沒吃,對嗎?”顧晟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聽到聲音,她猛然抬頭,下意識往后退了一點。
“不餓?”他難得有這樣的耐心,來哄她。
隋心對上他的眼睛,仿佛知道了他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關(guān)鍵,心情突然變得狂躁起來。
“我不需要要你負(fù)責(zé)。”
“嗯!”他一只手探過來,將她額前的碎發(fā),撥到耳后。
“我說了,我不需要你負(fù)責(zé)!”她拍掉他的手,直接從床上跳下去。
顧晟從背后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抱回到床上。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驚慌地去推他,記憶也是到這里戛然而止。那夜,她像一條任人宰割的魚,反反復(fù)復(fù)的,被凌遲著。而對象,卻是他。就算知道了是溫秋月的詭計,但還是忍不住想,如果他那時能放開她,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他扯了被子,將她包裹在里面,從外面抱住她。
只要沒有肌膚的接觸,好像就可以冷靜下來。
她楞楞地望著他,突然,不可抑制地哭出聲來。一句話都沒有,只是想哭。想哭的更大聲一點,但已經(jīng)達(dá)到了極限。
顧晟一只手輕輕怕打她的背部,隔著一層被子,力度越發(fā)的輕,輕到,可以忽略不計。
“三哥...嗝...我...我完了——”怎么完了,她說不上膛。但她連大學(xué)都還沒上,和喬桉剛交往了,卻和三哥怎樣——
以后怎么辦?
“不會的。”他耐心地哄著她。
“喬桉一定覺得我——不好?!边€有其它的詞匯,她不想用在自己身上,明明不是她的錯,可是的確發(fā)生了。
他臉上略過一絲隱忍的怒意,但仍是耐著性子安撫她,“不會?!?p> 斜過眼去,又說,“他如何,不重要。”
隋心不停地打嗝。她神色暗下去,想,怎么會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