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還什么風(fēng)聲都沒有?”
徐磊筆直地站著,聽到這話,兩只手不自覺握在一起,視線有意無意地飄到門外,但盛老沒開口,也不敢擅自叫人進來。
少女穿著藍白的迷彩外套,褲腿扎在黑色的長筒靴,瘦而薄的腰身顯出來,不長不短的頭發(fā)披散下來,只是一雙漆黑的眼睛貓一樣地探進來,不經(jīng)意的尖銳。
“盛老,來了?!币暰€相撞的那一刻,徐磊終于壯著膽子開了口。
盛老眼一抬,沒有給出任何指令。
徐磊心一驚,不敢妄自揣測,但人如今到也到了,只隔一扇門,若是晾著,著實也不像話。
里外僵持了幾分鐘。
盛老朝門外瞥了一眼。
“怎么,等著我去請?!?p> 徐磊忙不迭地出門去叫人,剛踏出一步,那女孩聞聲已經(jīng)走進來了。
“坐?!?p> 隋心手上捏著包裹,徐磊認(rèn)出來,正是他寄出去的那一個,手指太用力,手背纖細(xì)的青藍血管幾乎透出手背,有那么一刻,徐磊擔(dān)心她會一時沖動,將東西叩在盛老臉上。
但,沒有。
包裹輕而穩(wěn)地放在桌面上,她的情緒也跟著偃旗息鼓了。
盛老瞇成細(xì)縫的眼睛透著一絲意外。這么不經(jīng)事,原先就沒多少的氣焰現(xiàn)在連一絲都索性沒有了。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將來三哥還和我在一起,知道這件事之后會有多恨你!”隋心語氣絲毫不帶威脅,幾乎只是平靜地陳述。
盛老不可置否。
“第一,你們并不會有將來?!?p> “第二,就算知道,該恨的人也不會是我?!?p> “第三,是你自己底線太低?!?p> 隋心抿著唇,忽而身體放松下來,癱在椅背上,笑不像笑,哭不像哭,面色詭異。
“你說,帶子如果給三哥看,他會這么想,總歸不會說是我自己沒事找事?!?p> 索性連敬語都免了,家教不過如此。
盛老敲了敲桌面,喝了一聲,“茶?!?p> 徐磊穩(wěn)住心,趕緊斟了一杯,端端正正地擺在盛老面前。
“如果你夠本分,心思純良,跟著阿晟也不是不可,只是心思太雜,又不求上進。當(dāng)初只是嚇嚇你,后路并沒斬斷,再回過來想想,你那一出倒著實刺激到他了,反而弄巧成拙,商業(yè)圈里像他這個年紀(jì)就開始賣命的人,好聽點,叫初生牛犢不怕虎,難聽點,叫癡狂。所以,你說,怎么能留你,真真是禍害一個!”
盛老低頭嘗了一口茶,說多了,嗓子自然要潤。
隋心沒接話,盯著檀棕色的桌面發(fā)呆。
“果然是沒有什么底線,出了這種事,還在奢望什么?”盛老將手里的茶杯重重磕下去,連茶葉都震出來幾片,水見底,未灑。
隋心眸子黯淡無光,壓低了聲音,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可能奢望,等那個時候結(jié)婚?!?p> 盛老曲著食指關(guān)節(jié),重重地叩在桌面上。
簡直孺子不可教也。
“東西別藏著掖著了,給她吧?!毙炖谵D(zhuǎn)身去拿自己公文包里拿東西。
一張男人的照片,和幾張單薄的白紙。
徐磊特意伸長了,放到隋心右手邊。
“這人,前幾天都還好好的?!?p> 隋心反復(fù)比對面前的檢驗單,再看,字也還那樣,不僅不模糊,還異常的清晰。
“你爸爸親自找上門來,我著實感到意外。若是啟銘,我倒是為難了,索性不是。我左思右慮,是什么呢,能讓他連你也出賣,替人辦事總要有緣頭,你說,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反正替人白養(yǎng)那么多年,也算盡心盡力。當(dāng)然,錢也沒少要,定金早打給他了,戲要演足,他下了不少功夫,時間地點人物,樣樣算計到位,有一點,我們倒是不謀而合。他找上喬桉,無非圖他對你有感情,想給你留條后路,我之所以同意,無非是估量,阿晟自然對你心愛之人不敢傷之分毫。你看,單一個你,真是勞財又傷神?!?p> “我猜,依您對三哥的厚愛,對此事一定保守如瓶,那我不過舍棄羞恥之心,便能就此翻篇?!彼逍膶⒓埲喟櫫耍谑中睦?。
盛老瞥了她一眼,發(fā)出一聲嗤笑。
“你這丫頭,自欺欺人的本事天下第一。白費了我一番說教吶?!?p> 隋心徒然去指甲去扣手里的紙團,戳破了,其實也無濟于事。
“他不棄我,我一定不離。”
“撕破了臉,難道就好看了?”盛老站起來,親自取了墻邊的拐杖。
“等我想走了,誰也留不住。您非要上趕著,那就試試吧。聽高景的意思,三哥連外公都很少叫您了,那一回生日,您其實得謝我,是我勸的三哥,和老人有什么好計較的,早知道,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多嘴,由此可見,他有多喜歡我了?!?p> “徐磊,還不走!”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敲了兩下,是要將地面硬生生戳出破洞來。
徐磊滿頭冷汗,趕緊迎了上來。
等人一走,隋心的身體從椅子上滑落,額頭磕在桌角上,一點也不覺得痛。
原來命門把的這么準(zhǔn),是這么個原因。
她小腹隱隱作痛,胸口也悶的不行,以為只是精神的壓迫所使,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敢扶著椅子慢慢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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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媽,今天我送過去吧!”隋心接過保溫盒,再等到下個周末,她又不知要受多少煎熬。
徐媽笑著遞了保溫盒過去,不小心觸到她的手,吃了一驚,說,“怎么這么涼,感冒還沒好呢?”
“早好了,我手腳涼是天生的。”
徐媽打量她這一身,淺灰色風(fēng)衣看著薄,里面穿的裙子跟一層紗似的,這一陣都是陰雨,濕氣重,不免交代她道,“越是涼,越是要注意保暖吶,我給你拿條披肩過來?!?p> 隋心提著保溫盒,乖巧地站在原地。
徐媽拿了一條深藍格子的披肩搭在她肩上,笑道,“這是太太送我的一條,還是全新的,還怕你嫌老氣呢,不過在外面披一披,不礙事吧?”
“徐媽,很好看啊?!彼逍墓谂缋锩妫裢荡┐笕艘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