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決斗
蘇文清正在跟人決斗。
在騎士決斗還沒被當(dāng)成陋習(xí)掃進(jìn)歷史垃圾堆的年代里,許多人以在決斗中戰(zhàn)勝對手為榮,特別是貴族,貴族尤其熱衷這項運動,畢竟他們的日常就是打架——在地上打架,在馬上打架,在床上打架。當(dāng)然貴族平日里的決斗未必是奔著取人性命去的,他們會套上鎧甲并使用木質(zhì)武器,把對手擊落下馬就算取勝,但在摩約,決斗者們通常沒這么客氣,摩約法律規(guī)定公平?jīng)Q斗致人死亡不算犯罪,所以一言不合就見血的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
蘇文清就碰到了這種情況。
就因為一個座位。
近些天來,蘇文清在摩約城內(nèi)四處考察,為了落實潛入總督府進(jìn)入圣徒之井的計劃,他需要一張精確且細(xì)致的地圖,但僅有地圖是不夠的,還得進(jìn)行實地摸排,為此他不惜翻墻入戶,沒少被狗追。
今天又是照例實地調(diào)查的一天,蘇文清冒著蒙蒙細(xì)雨走街串巷一上午,披著雨衣行走在幽深的巷子里,兩側(cè)都是古老的磚墻,雨水在墻面上匯聚成汩汩都小流,頗有幾分戴望舒《雨巷》里的意境——
撐著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
遺憾的是蘇文清腿都走抽筋了,也沒看見一個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結(jié)著仇怨的姑娘倒是不少,他翻墻潛入別人家后院,被女主人當(dāng)做偷內(nèi)衣的竊賊放狗追殺。
最后一看計步器走了八萬步,于是找了個路邊攤坐下來休息。
誰知這一坐就出事了。
不到五分鐘,一個無賴就找了上來,拍拍桌子說先生這座位是他的。
蘇文清未經(jīng)允許就搶占了他的座位,所以得給他付錢,一口價五個銅幣。
蘇文清給了他一個白眼,讓他滾蛋。
“請把你的腦袋塞進(jìn)自己的褲襠里然后以這種姿勢離開我的視線,去親吻老母牛的屁股謝謝?!?p> 這種流氓在摩約城內(nèi)遍地都是,敲詐勒索,坑蒙拐騙,欺軟怕硬。
“來啊,來啊懦夫,跟我決斗!我是摩約的男爵埃蒙德之子克萊蒙森,我要和你決斗,你這個邪惡的江湖術(shù)士!”摩約城里的所有流氓都自稱貴族,盡管他們看上去一個比一個窮,甚至比風(fēng)鈴還窮——蘇文清不相信世上存在比小領(lǐng)主還窮的貴族,這個所謂的摩約男爵克萊蒙森后退一步,蹭地一下抽出長劍來,“我主在上,我要干掉你!來??!”
這無賴是盯上蘇文清了,可能是看他孤身一人,這種勢單力孤的軟柿子最好捏了。
周圍的人群發(fā)出驚呼,迅速散開,然后又迅速圍攏,蘇文清聽到還有人在吹口哨,都是一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跟他干!跟他干!”
蘇文清坐在凳子上,扭頭瞄了一眼那個挑釁的無賴,摳了摳鼻孔。
奇怪,自己看上去就這么好欺負(fù)?
“你敢不敢?懦夫,你可以隨意挑選武器!你敢不敢跟我比試?”
有人看到蘇文清手里沒有兵刃,還把一把劍送了過來,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先生,這把劍借給您,您可以隨意使用?!?p> 蘇文清點點頭致謝。
領(lǐng)地可能是某個橋洞的貴族大人——摩約男爵埃德蒙之子克萊蒙森站在五步開外,他手里握著一把手半劍,像拳擊手上場之前那樣左右橫跳熱身,還隨手挽了個劍花,看上去躍躍欲試。
這人很雞賊,蘇文清發(fā)現(xiàn)他一身破布底下還藏著一件銹跡斑斑的鎖子甲,有甲打無甲,這場決斗本就是不公平的,難怪這人這么有自信,如果換個人來這里,那多半是打不過他的,因為普通的長劍很難攻破對方的鏈甲,但克萊蒙森只要刺中對手一劍,對手就會喪失戰(zhàn)斗力……可這人大概上輩子踩了一輩子狗屎,所以點子背到了在全城六十多萬人中精確地選擇了一個不能招惹的男人。
這是六十萬分之一的概率,這人是生錯了時代,否則去買彩票早就發(fā)財了。
蘇文清看看眼前的長劍,抬起頭望向借給自己武器的人,那是一個圣殿騎士,一群圣殿騎士擠在路邊看熱鬧。
“來??!來??!”那無賴還在叫囂,深得沈騰真?zhèn)?,嘲諷技能點滿。
蘇文清嘆了口氣,把手杖放在桌面上,然后緩緩地起身,一米七五的身高還算有點壓迫感,克萊蒙森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真是樹欲靜風(fēng)不止,我本來不想惹事,奈何總有人找上門來,這能讓我怎么辦呢?我只能……
“認(rèn)輸?!碧K文清說,“我認(rèn)輸,克萊蒙森大爺,您贏了,我不跟您打,我這就走,這位置還給您……”
圍觀群眾頓時非常失望。
“認(rèn)輸?”克萊蒙森笑了,“不敢打?真是個懦夫,我主在上,我允許你認(rèn)輸,放你一馬,但是你得把錢給我?!?p> “五個銅幣是吧,給你給你……”蘇文清把手伸進(jìn)衣兜里。
“不,漲價了,十個銅幣?!?p> 蘇文清頓住了。
“現(xiàn)在就給我十個銅幣,否則就跟我打一場?!?p> “克萊蒙森!你小子別太過分!”圣殿騎士們看不過去了,他們用劍柄敲擊盾牌,發(fā)出哐哐的碰撞聲。
克萊蒙森一扭身把劍指向圣殿騎士團(tuán)的士兵,“各位老爺,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諸位少管閑事?!?p> “十個就十個吧。”蘇文清嘆了口氣,從袍子里取出一個沉甸甸的灰色布袋,走過來遞給克萊蒙森。
后者洋洋得意,伸手過來接:“我要是讓你老婆陪我,你是不是也會乖乖地送過來?”
蘇文清面無表情地松開手,錢袋子落下來——但沒有落在克萊蒙森的手上,而是落向了地面。
克萊蒙森吃了一驚,矮身去抓墜落的錢袋,與此同時,蘇文清的右腳突然往前一步,抵住克萊蒙森的右腳,整個身體往前一送,欺身靠近!在場的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蘇文清的左手已經(jīng)反抓對方的左手手腕,右手穿過克萊蒙森的手肘,朝關(guān)節(jié)的反方向猛力一折!
清脆地“咔嚓”一聲!
下一步蘇文清右腳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半弧,左手抓著手腕仍然不放,右手突地猛進(jìn),一圈正中克萊蒙森的頸窩。
野馬分鬃!
不,野牛分鬃。
拳頭上巨大的力道和胳膊骨折的痛感幾乎同時抵達(dá),克萊蒙森的身體向后飛跌,面孔逐漸扭曲——
“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他痛苦地哀嚎,握著劍柄惡狠狠地再次撲上來。
蘇文清雙肩微沉,一手前置,一手抬高,面沉如水。
白鶴亮翅!
克萊蒙森當(dāng)頭劈下一劍,他顯然也是個用劍的老手,力道極猛,有兩把刷子,人群中一片驚呼,蘇文清側(cè)身讓過,待到他用力見老,空手入白刃,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反擰,再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
克萊蒙森摔了個狗吃屎,手半劍摔出去老遠(yuǎn)。
這還沒完。
蘇文清抓著他的頭發(fā)把他翻轉(zhuǎn)過來,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身上,揚起巴掌一個耳光狠狠地甩了下去。
“啪!”
聲音賊響,尾音帶顫,還有幾分空靈。
手揮琵琶!
又一記反手抽了回來。
“啪!”
手揮琵琶!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手揮琵琶手揮琵琶手揮琵琶手揮琵琶手揮琵琶手揮琵琶!
打得高音甜中音準(zhǔn)低音沉。
蘇文清揍得起勁,把這無賴按在土里揍得他媽都不認(rèn)識,圍觀的人們早就驚呆了,形勢在五秒鐘內(nèi)逆轉(zhuǎn),三兩下就把克萊蒙森打得失去了戰(zhàn)斗力,這個來路不明的灰衣男人強大得可怕。
蘇文清抓著他的頭發(fā)把他提起來,按在桌子上,再“噌——”地一聲抽出長劍。
“別忘了我們還在決斗,所以我殺你不犯法?!?p> 蘇文清說,然后把劍對著他的脖子猛地插了下去,真是人狠話不多,甚至不給克萊蒙森求饒的時間和機會,克萊蒙森被打得大腦一片空白,腦子里最后一個念頭就是我要死了——眼看著就要人頭落地血濺三尺,圍觀的平民不由地閉上眼睛,只聽到“咚”地一聲,用力之大長劍透穿木板。
街面上一片寂靜,久久無聲。
直到某人驚恐痛苦的呻吟和嘶喊聲再次響起來。
人們這才發(fā)現(xiàn)沒有血,也沒有人頭,克萊蒙森居然還活著,寒光閃閃的鋒利劍刃擦著他的頸側(cè)插進(jìn)了桌子,毫厘之差就能讓他身首分離。
這無賴完全嚇癱了,撲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尿了一褲子。
那個強大的灰衣男人呢?
人們再去找那個男人的身影,那個人卻早已鴻飛冥冥,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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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他的錢袋還落在這里?!庇腥藫炱鹛K文清遺留在現(xiàn)場的袋子。
“拆開看看里面有多少錢?!?p> “嗯……袋子里這是什么?黑黑的硬硬的?!?p> “別咬,別咬!這是屎殼郎卷的糞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