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譯清沒接觸過這種情況,不要說是徐江忱,她就連之前周林談戀愛的時候,都沒能撞見過約會的場面。
甚至比起約會,眼前的兩人更充滿了禁忌的私會意味。
本該是立刻轉(zhuǎn)身逃走的情況,胥譯清卻像是著了魔,杵在原地,半步也挪不開。
她感覺挺奇怪的,自己有目的地三番兩次去社團找他,卻總是遇不見,偏偏在這種尷尬時候給她撞見了。
胥譯清與他們之間間隔了一個小型花壇,幸運的是,她隱隱約約能感覺到眼前的人并不是真的在花前月下談情說愛,而更像在爭吵什么,或者準確來說,是那個女孩子在單方面向徐江忱抱怨。
徐江忱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襯衣,外面套了一件灰色針線衫,莫名透著一股冷清的距離感。
他站在一旁,長腿微曲,表情平淡,看著有些懶散。
和徐江忱云淡風輕的模樣相比,女孩則顯得有些激動了,她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說話時都有點前言不搭后語。
“徐江忱你最近怎么回事兒,馬上省區(qū)賽就要開始了,不管老師還是同學,他們都在盯著你呢,你不能再這樣?!?p> 胥譯清聽不懂她的話,更不明白她口中的“這樣”究竟是“哪樣”,可徐江忱只是淡笑了一下,輕輕從鼻腔發(fā)出一聲“嗯”。
像是溜出去玩被逮住正在乖乖受訓的好學生。
女孩好像也沒料到他是這種平平淡淡的反應,尤其對比了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頓時有些扭捏。
可她又募得“啊”了一聲,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話音里都帶著些許試探:“話說你到底為什么要招那個倒數(shù)第一進我們社團?你怎么想的???”
胥譯清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她說的這位“倒數(shù)第一”,可能正是自己本尊。
不由地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外號”給傷到了,但雖然心里酸澀得緊,卻還是抱有一絲期待地,繃著神經(jīng)等著徐江忱的回應。
因為她自己也好奇,徐江忱究竟為什么最后會讓她進社。
可惜的是,這次徐江忱連一個單音節(jié)的“嗯”都沒有說,只安安靜靜地站在路燈下,低垂著眼,仿佛對面的人在質(zhì)問的不是自己。
女孩雖然沒能等到他的回答,卻換上了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話鋒也隨之一轉(zhuǎn):“不過你可要小心一點,那個女孩一看就不是沖著學習來的,要我說,你應該離她遠點兒,免得有人說閑話。”
徐江忱輕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雖說笑了,眼神卻仍舊淡淡得,甚至陰沉。
他剛要說話,突然傳來“嘭”地一聲響聲,打斷了男孩,周笙歌有些驚詫地循聲望去,只看見不遠處對方落荒而逃的背影。
因為走得太急了,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歪歪倒倒,跑步的姿勢也略顯滑稽。一個粉色的書包在她背上隨著步伐左右輕晃,剛剛的響聲估計就是包里的文具碰撞后發(fā)出的。
周笙歌不難認出對方是誰,好像每次見面胥譯清都穿得粉粉嫩嫩,看久了甚至都有股甜膩的感覺。
此刻周笙歌也有些尷尬,畢竟在當著人家面說了別人的壞話,多多少少還是有次不自在的。
她回過頭,剛想找個好聽的場面話為自己辯解,卻發(fā)現(xiàn)徐江忱仍在盯著胥譯清的背影,默不作聲,眼底藏著陰影。
*
胥譯清跑得很快,她全然不顧自己會不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只一個勁兒地往前跑。
因為在聽見周笙歌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只感覺渾身的血液直沖天靈蓋,甚至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沖過去,甩那個女孩一個耳光。
所以在沒有做出更糟糕的舉動前,她選擇了逃跑。
老實說,胥譯清周笙歌的印象其實一直很好。畢竟沒有人會不喜歡干干凈凈有氣質(zhì)的漂亮女生,更何況周笙歌學習也好,說話也溫柔,就像是耀眼明珠般的存在。
她甚至一度以為,如果可以,她會和這個女生成為不錯的朋友。
但所有的“喜愛”都建立在沒有撞見這一幕之前。
所有的“喜歡”也都建立在對方?jīng)]有對自己喜歡的男生也暗送秋波的前提上。
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胥譯清一眼便能看出來,那個女生說她的壞話是假,喜歡徐江忱是真。
而正因為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其實都在指向徐江忱,所以胥譯清也清楚認識到自己此刻討厭那個女生是假,嫉妒對方和徐江忱的關(guān)系是真。
胥譯清嫉妒她能像認識多年的好朋友一樣和徐江忱抱怨心里的事情,嫉妒她能擁有能夠與徐江忱肩并肩的資格,嫉妒她不會僅僅因為站在了徐江忱的身邊,就被冠上“走后門”的帽子。
嫉妒她所有的一切,好的成績,好的外表,好的氣質(zhì),曾經(jīng)對她的所有喜歡在一瞬間通通轉(zhuǎn)變成了嫉妒。
胥譯清一直跑到校門外的十字路口才停下,站在路邊,扶著墻彎著腰,大喘著粗氣。
她覺得這樣很不好,仿佛心里有一處陰暗面被人挖掘了出來,并且迅速在她的大腦里擴展版圖,她甚至感覺自己的理智就快被這股妒火給燒光了。
由于胥喆的緣故,胥譯清從出生開始就注定是含著金湯勺長大的。雖然她成績不好會常常被說兩句,可因為陳夢一向?qū)λ某煽儧]有硬性要求,胥喆再生氣也都不了了之。
而在生活上,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胥喆都愿意盡一切可能幫她實現(xiàn)。
所以她從來沒有過今天這樣強烈的妒忌心,胥譯清不由覺得有些神奇,她認識徐江忱還不到半年,卻感受到了太多曾經(jīng)沒有的情緒。
于是她在街角硬是傻愣愣地站著吹了一會兒涼風,努力讓自己大腦清醒一點。
因為天色已晚,路上車輛行人并不多,路口處的紅燈還在一下一下地閃爍,紅色的電子數(shù)字漸漸要歸位零,胥譯清準備趁綠燈一亮就沖過馬路。
她有些悶悶不樂地抓緊書包帶,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前方的紅綠燈。
在紅色的小人就要消失之前,男孩低低沉沉的聲音卻在她背后響起:
“你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