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辛的家在距離南大一千多里遠的云城，因而每年離校返校都要提前訂火車票。今年她自有別的打算，便提前和媽媽說好了暑假留校不回家。

　　南大醫(yī)學系畢業(yè)，出去算是一個金光環(huán)，并不存在不好找工作的現(xiàn)象。可是小姑娘覺得自己既然要從事這一行，就要把一切學到最精。

　　所以她萌生了一個想法，要努力考取本校的研究生資格，得到教授的進一步指導，專業(yè)方向就選在外科學。

　　其他的幾個人都認為黎辛的腦子是長偏了，不然哪兒來的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考研不是什么稀罕事兒，但是醫(yī)學考研是難了一個度的，在工作能穩(wěn)定找到的前提下，很少有人能堅持到最后一刻。

　　耐心，毅力，包括個人的天賦，缺一不可。恰好同時具備這些的人，是少之又少。

　　方源臨行前忍不住對她豎了個大拇指，臉上是大寫的服氣。在她看來，黎辛這也是能折騰，日常的課程安排已經(jīng)是緊到不行，這廝竟然還給自己找壓力。

　　小姑娘打定了主意，絲毫不為其他所擾。

　　其他系的學生陸陸續(xù)續(xù)的也考完了，自習室的座位便空出了一大半，黎辛不急不慢的選了一處地方，好好的打掃了一番，將這里布置成了一個新的戰(zhàn)場。和自己的耐性作戰(zhàn)，和繁雜晦澀的醫(yī)學知識作戰(zhàn)。

　　天氣愈來愈熱，有時候動一動就能將衣服給汗?jié)窳?。索性自習室有空調，學校在暑假期間也不斷電，多半是為了這些考研的學生。

　　暑假正式開始的第一天，黎辛的考研之路正式開始。抱著書本踏入這個地方，她本以為會有一大片人坐在這里，抬眼望去卻寥寥無幾。

　　這樣挺好，她心想。

　　人少了，干擾性就小了。學習最忌諱的就是三心二意。

　　小姑娘從一挪厚厚的書中抽出了政治詳解，天曉得，當初選理科就是覺得這些咬文嚼字的東西太枯燥了，到頭來還是避免不了要踏上這條路。

　　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黎辛自然也不急于一時，那就一點一點的看唄。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眼睛因為長時間盯著書本有些許的干澀，她拍了拍臉頰，眨了眨雙眼，四處張望著。

　　忽然，視線凝在了一處地方。那個人，不是葉清籬嗎？

　　上次相見的尷尬猶在眼前，這要是遇見了，該怎么打招呼??！這么些天，他也沒給自己發(fā)消息，人情債還欠在那里呢。

　　小姑娘左思右想，覺著還是避一避好了，于是收拾著東西，悄默默的從旁邊溜出了自習室。

　　黎辛考研的第一天，就這樣以失敗告終。

　　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她垂著頭，內(nèi)心無比挫敗，暗暗的唾棄自己，不就是一個葉清籬嘛，怕啥啊，見著就見著了，大不了正常打個招呼，怎么就這么沒有骨氣的出來了。

　　明天，小姑娘心里給自己打氣，明天一定認真的學習，他可能只是今天恰好在哪里，明天就不去了。

　　另一邊，葉清籬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走出去的人，這個背影……他皺了皺眉，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

　　第二日，黎辛起了個大早，直奔自習室。在門口掃視了一圈，沒看到葉清籬的身影，她便沉下心，來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上午，各種帝國主義，資本主義，革命史充斥著她的小腦瓜，她不由得感嘆著現(xiàn)在生活的來之不易。室內(nèi)空調涼沁沁的，吹的久了也帶走了人體的水分，黎辛感覺嗓子有些干渴，便拿起了水杯，走向自習室角落里的飲水機。

　　摁下開關鍵，水順流而下，落進杯子里。小姑娘怔怔的盯著飲水機上的標識，呆了好一會兒，連水溢出杯口都不知曉。這時，一只手伸過來關閉了閥門，動靜挺大，使得黎辛回過神來。

　　她連忙抓起了杯子，熱燙的水溢在手上，登時，一陣火辣辣的痛感傳來。嘴里不由得輕輕叫出聲，下意識的松開了手中的杯子。玻璃外殼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滿滿一杯水在腳下漸漸分流開來。

　　“你……”旁邊的人出聲了。

　　??？黎辛茫然抬起頭，一張臉映入了她的眼中，還是那樣的俊秀。

　　“葉清籬？”

　　男生挑著眉，似笑非笑的說:“是我?！?p>　　小姑娘心下詫異，早上來沒看見這廝啊，從哪兒蹦出來的。

　　“你在這兒干嘛？”

　　葉清籬瞅了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在這里干什么？”

　　“當然是學習??！”

　　黎辛奇怪的看著他，來自習室不學習能干嘛。見男生的面上有些無奈，仔細一思量，忽然想捶死自己。是啊，來自習室不就是學習的嘛，自己怎么問出這么傻的問題。

　　小姑娘訕笑著開口:“你暑假都不回家嗎？”

　　葉清籬淡淡的說:“我打算考京市政法大學的研究生，所以在這里自習?！?p>　　“那真巧，我也準備考研究生名額，只不過是南大的?！?p>　　男生似乎想到了什么，頗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緩緩開口:“昨天……是你吧？來了又走了的?！?p>　　黎辛愣住，自己溜出去竟然被他看見了，霎時，臉上騰起一股熱氣，雙頰泛起了紅暈?？目陌桶偷慕忉尩?“我……我是想起來寢室的門好像沒鎖，然后回去鎖門了?！?p>　　葉清籬噢了一聲，沒有接這個話茬。視線落到黎辛的手上，“你的手……”

　　小姑娘聞言，垂眸看了看被燙著的右手，索性杯子里面原本有些涼開水，中和了溫度，現(xiàn)在手背上只是微微有些泛紅。伸手摁一摁，還有些刺刺的疼。

　　“沒什么，我回去抹個藥就好了。”

　　兩人相顧無言，便各自返回到座位上。黎辛擔心地上的玻璃渣傷到別人，掃視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掃帚，便就著厚厚的紙巾一點點捏了起來，包好后丟進垃圾桶。

　　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走了神，碎了杯子，還和葉清籬說上了話。怎么兩次遇見他都沒有什么好事兒，黎辛沒好氣的想道。

　　午后時分，幾聲轟雷響起，不一會兒，天上落下傾盆大雨，嘩啦嘩啦，打在地上、屋檐上，聲音響極了。

　　直到黎辛出自習室，這雨還沒停下來。她有些慶幸自己提前帶了把傘，雖然是為了遮太陽。一把撐開傘，小姑娘有些傻眼，傘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折成了兩半，脫離了傘面，別說遮雨，就是遮太陽都不行。

　　這可怎么辦？小姑娘有些犯難。

　　忽然，旁邊多了個身影。葉清籬將書夾在臂窩里，騰出手撐開傘，走進雨中。

　　黎辛張張嘴，沒發(fā)出聲，又閉上了，陷入兩難之中。喊住他，自己該說什么？不喊，難不成淋雨回去？

　　算了，人情欠都欠過了，再欠一次又何妨。心下一狠，便喊了出來:“葉清籬……”

　　男生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她，眼神帶著些許不解。

　　小姑娘不好喊出帶一程的話，便指了指他的傘，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孰知，葉清籬只看了眼她手中的傘，便扭過頭離開了。

　　這一情況著實將黎辛搞懵了，他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還是不想帶她，竟連句話都沒有。

　　周圍也沒有熟識的人，沒辦法，她只能冒雨跑了回去。雖及時換下了濕衣服，洗了個熱水澡，小姑娘仍然得了感冒，鼻子都被挵腫了，一包紙巾用完又開一包。

　　在寢室捂著被子，不知道打了幾個噴嚏的情況下，黎辛恨恨的在心里唾棄著葉清籬。這廝絕對是故意的，明明看到她的傘壞了，卻裝作不知道，氣煞人也。

　　那廂，坐在自習室里面的葉清籬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怎么回事兒，今天鼻子一直發(fā)癢，莫不是昨天涼著了，是感冒的征兆？

　　垂眸看看面前的理論法學資料，雖和日常的課程差不多，卻也有著本質的不一樣，內(nèi)容更加復雜集中。每個法律點片之間，串的極為緊密。一點沒搞明白，全部也就亂了套。依著導師的話來說，可能造成一莊冤假錯案，毀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誰也不是天生就聰明的，天賦有，努力就更得有。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打起精神，繼續(xù)鉆進書本里。

　　頗是熬了幾天，黎辛的感冒大好。決定第二天去自習室苦熬的小姑娘在寢室里面享受著最后一下午自由自在的時光。抱著包薯片，放著宮崎駿的動漫，悠哉悠哉。

　　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黎辛拍拍手上的碎渣，摁下了接聽鍵。熟悉的嗓音傳了過來，是方源。

　　“在學校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

　　方源皺眉，這聲音……“旺仔，你感冒了？”

　　黎辛這邊沒什么想法，當即就說出了口:“嗯，前兩天淋了雨?！?p>　　“這么大個人了，也不帶個傘，你這可好……”見方源有一種要長篇大論的趨勢，小姑娘連忙打斷了她:“行行行，我知道了，這不都要好了嘛！”

　　兩人之間沉默片刻，而后，方源略帶調侃的聲音響起:“旺仔，獨自霸占寢室感覺樣啊？”

　　小姑娘頗為認真的想了一番，還別說，感覺甚好。笑著回她:“嗯……有一種這是朕打下的江山的感覺！”

　　“呦，你這什么時候也學會網(wǎng)絡用語了？”

　　黎辛小小的翻個白眼，“就只能你們用，我不能現(xiàn)學啊！”

　　方源那廝起勁了，揚起聲音道:“呵，還學會抬杠了，那行，等我去了，我倆好好來一番華山論劍。”

　　明知道毫無勝算的事，小姑娘也不是個傻瓜，連忙開口:“得得得，大人，小的自知不敵，自己認輸，望大人有大量，放過小的吧！”

　　方源也是見好就收，“這還差不多，記得新學期給本大人捏捏肩，捶捶背，大人我教你兩招，保管你說遍天下無敵手?！?p>　　這一番文縐縐的言語，讓兩人都笑了起來，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到方源那邊有人喊，方才掛了電話。

　　還別說，自己一個人在寢室真的挺無聊，小姑娘耷拉著頭，用手指撥著手機的界面，無聊的翻來翻去。宮崎駿的動漫早先就已經(jīng)看過很多遍了，名偵探柯南更是事無巨細的能說出哪個案子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選擇困難·黎辛上線，浪費了好一會兒時間也沒決定要看哪部劇，便闔上了雙眼，隨手在手機上滑一道，點一下。

　　電視劇的聲音響起，小姑娘睜眼一看，巧了，港片中經(jīng)典的片子，《法證先鋒》。

　　自學醫(yī)后至今，黎辛這膽量是與日俱增，以前看個什么主人公被車撞都要閉上眼睛，現(xiàn)下可以安然的吃著薯片，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里慘烈的案發(fā)現(xiàn)場。

　　小姑娘表示，這都不是事兒。甚至還時不時的指責劇里的傷口太假，那血液，簡直就像紅墨水，一點也沒有正常血液的暗沉。主人公臉色太紅潤了，哪像是剛經(jīng)歷過車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