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隨念上氣不接下氣得跑到晨練的地兒,夏月果然早已候著。
不過夏月看到她卻有些意外。昨夜那兩個人,分明是攜手同歸的。忍不住問道,“王爺不滿意?”不然這天還蒙蒙亮,怎么舍得放人。
“不是你說的,今日我要再不來,就把師傅傳你的’洛英十六式’在我身上演上一遍么?”一番話,像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
聽著有些欲求不滿,看來她確實是壞事了。夏月摸了摸鼻子,誠懇說道,“師傅知道你有這般意志,一定瞑目了?!?p> 隨念捏了捏拳頭又松開。算了,打不過。
此處是一個荒置的園子。鑒于夏月一日不練武便渾身不爽利的屬性,來鳳回的第二日,她便找到了這個地方。
園子夠大,夠荒,夠敞亮。符合她撒歡舞劍的要求。
兩人抽劍正要開練,卻聽到一墻之隔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響。夏月來了有幾回了,卻從未在此處見到過別的活物,不禁有些詫異。
四目相對,決定先蹲個墻角。
聽聲音,是兩個男子。其中一人正在對另一人發(fā)火。
“廢物,我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連個女人都給我弄不過來!”
被罵者有些不忿,“不是屬下無用,實在是半路殺出了幾個高手?!贝虻盟麄兒翢o還手之力。
罵人者不甘,“給我繼續(xù)跟著,逮到機會,一定將人給我?guī)н^來!”
被罵者聽了這吩咐,卻有些躊躇,“公子,袁家姑娘也不是小門小戶的人家,鬧大了,怕是不好收場?!?p> 隨即便聽到有人悶哼了一聲,似乎有人被踹了一腳。
“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旁的事,不該你多嘴?!?p> ······
“是?!?p> 隨念聽了前兩句,覺得劇情實在有些熟悉。又聽到“袁家姑娘”,心下頓時了然。看來,這位便是陳家公子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白白送上門的傻狗,豈有不打一頓之理。
從袖子里掏出一塊帕子,系在腦后,蒙住了半張臉。夏月見狀,會意照做。等隨念比劃到三,兩人頃刻飛身而出,直將那一墻之隔的兩人,嚇得魂飛魄散。
那二人還未回神,便被揍了個七葷八素。
夏月拖著那名打手,讓他近不得陳愚的身。而隨念一門心思,專揍陳愚的臉。直將他揍成了個豬頭,方才罷手。
隨念架打得多了,揍人也十分有分寸。向夏月打了個手勢,兩人越墻而走。深藏功與名。
待回了客棧,眾人已吃上了早飯。
蘇尋身邊空了個位子,隨念一路小跑過去。接過蘇尋為她盛的粥,趕緊喝了一口。跑了一路,有些渴。
“練得如何?”
隨念笑得賊兮兮,“實戰(zhàn)?!?p> 蘇尋頓悟,“跟誰打架了?”
袁澄正好坐在隨念邊上。
隨念轉(zhuǎn)過身去,伸出一只手,挑起袁澄的下巴,有些輕佻的樣子,“小美人兒,爺今日替你報仇了?!?p> 袁澄有些吃驚,“王妃碰到陳愚了?”
隨念點點頭,“這都能遇到,只能說明他欠打?!?p> 一旁的黎南拍桌,“有這等好事你怎么不叫上我!”
袁澄卻有些擔(dān)心,“他會不會咽不下這口氣,去報官?”畢竟是陳貴妃的親戚,袁澄心中難安。
隨念有些忙不過來。她說話的這會兒功夫,蘇尋已經(jīng)給她碗里夾了不少菜。
先朝袁澄擺了擺手,風(fēng)卷殘云般消滅了碗中的飯菜,才得空開口:“我和月兒都蒙了面,告也沒法兒告?!贝蚣芏嗄?,這點兒微末經(jīng)驗還是有的。
“打便打了?!碧K尋見她吃完了,繼續(xù)往碗里添菜。
隨念星星眼,這話她愛聽。有大腿抱,再也不用擔(dān)心自己打了不能打的架。
一頓飯被蘇尋喂得快頂?shù)搅撕韲怠?p> 他們這幫人在鳳回已呆了些時日,該瞧的熱鬧都瞧了,也該動身了。于是蘇尋下令,一個時辰后,出發(fā)雁城。
袁澄此番本要去雁城叔叔家探親,半路被老板娘忽悠來跳了支舞,才出了這等事?,F(xiàn)下自然也和他們一道,也能有個照應(yīng)。
這可把黎南高興壞了。
房門口,隨念卻把著不讓進。蘇尋想要推門,也被她按住,“你要不去徐大夫房里呆會兒?”
蘇尋瞧見她臉上的不自在,明知故意問,“為何?”
隨念難得有些忸怩,“我打架出了一身汗,得先洗洗?!?p> “嗯,你洗你的,我收拾我的?!闭f著又要推門。
“這怎么行!你去外頭呆一會兒?!彪S念擋在門口,堅決不讓。
看來他這個正經(jīng)夫君,前路還漫漫。見她紅了臉,蘇尋決定不再逗她,“房里已備好了熱水,我進去拿個茶具便出來?!?p> 不早說,害得她老臉都臊紅了。
蘇尋端著他那寶貝茶具出來時,還不忘貼著她的耳朵柔柔道,“洗完到馬車上來找我?!?p> 語中的曖昧,讓隨念剛散去的紅暈,又重新爬上雙頰。從前只覺得他俊雅,如今卻不時有些妖異。這可叫人怎生招架得??!
等她爬上馬車,就知道自己是真真誤會了。這大爺就是單純?nèi)眰€靠枕!現(xiàn)下枕著她的肩膀,拿了本書,看得甚是愜意。
隨念自省,色令智昏,古人誠不欺我。
馬車上呆著著實有些無聊。她扳著手上的袖箭,擦拭了一陣子;又掀開馬車簾子,瞧了一會兒沿途的景致;再翻出車上備的茶點,吃了幾塊。終于,她無事可做了。
蘇尋放下書,稍稍坐直了身子。隨念立馬伸手揉揉肩膀。
“肩膀酸了怎么不說?”將她的身子往前推了推,然后一只手替她揉著肩膀,另一只手將她虛攬在懷里。
“看你看得認真?!彼暮粑驮诙?,有些撩撥人。
蘇尋揉了一會兒,改為將下巴放在她肩膀上,“這個姿勢怎么樣?”
“……似乎,不怎么樣。”該疼還是一樣疼。
馬車外的常缺,連耳根都紅起來。他是不是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對話?
午后,常言遞來一張字條。蘇尋看完后,臉色有些不好。
隨念湊過去問,“出了什么事?”
“煙兒出府了。”
這是個多大的事?隨念有些不解,“出府又怎么了?”
蘇尋坐起身來,“可能會有危險?!?p> 隨念不高興,“多大個人了,出個府還能丟了不成?”還說不是心上人,出個府都這么掛心!
“她自小便是個野性子,隨性妄為。我們剛讓秦家吃了虧,她這般跑出去,指不定會遇上什么?!?p> 隨念聽得目瞪口呆,“她那打坐般的個性在你眼里都算野性子?那我算什么?失了智?”
繞是蘇尋此刻有些憂心,也被她逗樂了,“不,你是猴子?!鄙细Z下跳的那種。話剛說完,他懷里就空了。一炸毛就不給碰,這一點也跟猴子很像。可這話不敢再說了。
他理了理衣襟,慢條斯理同她解釋,“煙兒的性子同她姐姐南轅北轍,故意裝成你看到的那樣,只是為了惹你生氣?!?p> 這回隨念反應(yīng)倒是挺快,“那也是因為你對她姐姐始亂終棄,她才想與我為難?!焙?!還說不是心上人,兩人在錦州分明還一起賞月來著!
她還氣得吹眉毛瞪眼睛,豈料蘇尋突然逼近,一張俊臉突然在眼前放大,先在氣勢上將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壓低了聲音,問道,“始亂終棄是這么用的?”
隨念將脖子一揚,偏過頭,不去看他。心頭默念: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蘇尋卻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我同她沒有開始,也談不上放棄?!边@個答案似乎也不怎么令人滿意。因為隨念聽了,只將脖子一扭,掙脫了他的手。
蘇尋卻未再動手動腳,只眸子暗了暗,放啞了聲說,“那天我聽說,榮應(yīng)原本打算帶你逃婚?!?p> 這話有如晴天霹靂,隨念趕緊擺手,“沒有沒有,你聽錯了?!彼蓻]說過這話!
蘇尋也不言語,只微微垂下頭。幾綹碎發(fā)垂下,將人勾勒得分外惆悵。
隨念有些心慌,“我沒想過要逃婚,真的。你說爺要是逃了婚,去哪里找個這么稱心如意的夫君?”
蘇尋抬手,輕撫她的臉頰。這回她沒有避開,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慌亂。
玩笑好像開得大了些,嚇到這只小猴子了。
他的臉漸漸逼近,薄唇輕輕貼上她的,輾轉(zhuǎn)廝磨。長長的睫毛,似乎快要刷到她的臉上。這樣,應(yīng)該能夠安撫了吧?
這般濃情蜜意的親近,于兩人都是頭一回。隨念覺得自己好像漸漸失去了力氣,慢慢靠在他懷里。
待他終于結(jié)束了這個長長的親吻,懷里的姑娘,臉都快被燒著了。禁不住捏著她的臉,戲道,“從前那些表達心意的話,說得倒是很坦蕩。怎么如今成了紙老虎?”
隨念知道自己此刻有些慫,得說些場面話扳回些顏面,“從前我是紙上談兵,今后實戰(zhàn)經(jīng)驗多了,便不會是紙老虎了?!?p> 蘇尋聽完,趴在她頸邊笑得直顫,“那為夫要多多努力,讓你多攢些實戰(zhàn)經(jīng)驗。”
隨念捂臉。她是說了什么虎狼之詞?
天公不作美,半路下起了雨??粗R車里多出的兩個人,蘇尋有些無奈。
“果兒和袁澄都是弱女子,淋壞了可不好?!彪S念解釋道。
蘇尋打量了二人一眼,說袁澄是個弱質(zhì)女流他便信了??晒麅海源蛏狭笋R車,得了某人的應(yīng)允,嘴巴便沒閑著。
見他面色還是有些冷,隨念朝他身邊擠了擠,狗腿道,“本來像我這般的,去外邊淋淋雨,給你騰些地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想著,我得給你當(dāng)靠枕呀。來,爺?shù)募绨?,給你靠。”
蘇尋又皺了眉,“誰是爺?”
隨念乖覺,立馬改口,“您是爺,是妾身說錯了話。”
臉色稍霽。
隨念感嘆,像她這般能屈能伸的將軍,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