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瑄深吸一口氣,嘆了一聲,對高黎道:“送阮娘回芙蕖殿吧。”
“是?!备呃桀I了命,他殷勤布置人手,小心將阮美人移到圣上的御輦上。他知道,阮美人這是躲過了一劫。在這個皇子出世之前,圣上都不會處置她,而孕育皇子的這幾個月,足夠有時間讓阮問心做一番動作來重獲圣心了,阮美人一直是個聰明人。
祁瑄此時又吩咐一旁的戚奉御道:“你也隨著去吧,她此次受驚不小,要好好給她安神養(yǎng)氣,務必護好龍?zhí)??!?p> “老奴謹遵圣諭?!逼莘钣I了命,也隨著御輦跟去芙蕖殿了。
祁瑄回頭,看了眼那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秘書郎。他可以隨意處死宮中侍女,卻不能隨意處死有品階的官員,這人只能交由刑部處置了,希望還能問出些有用的東西。
祁瑄冷然開口道:“此人身為外官,卻行為不檢,禍亂宮闈!隔去官職,打入天牢,令刑部嚴加盤查,按刑律問罪!”
祁瑄身后侍衛(wèi)領了旨,帶人抬了那秘書郎去了。
至此,事情算是了了。
眾宮妃面目惶惶然,她們覺得圣上正在盛怒中,又不便處置阮美人馭下不嚴之罪,怒氣郁結(jié)于胸,不知會不會遷怒他人,所以一個個聳肩垂首,都不敢作聲。
祁瑄環(huán)顧一周,見眾人誠惶誠恐的樣子,也覺得無趣,便揮手道:“你們都散了吧?!?p> “是。”眾人退走。
南嫘見事情了結(jié)了,也拉著寧姝,就要離開。
“三娘,你留下?!?p> 祁瑄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南嫘動作一頓,圣上留她做什么?
寧姝見狀,知道圣上有話要跟南美人說,趕緊朝南美人福了福身子,小步退走了。
蕓香也退到一丈外,候在一旁。
南嫘回過身,朝祁瑄行了禮,道:“圣上留妾何事?”
祁瑄微瞇了眼,目光幽深地凝視著南嫘,見她一派從容淡定,仿佛今日之事與她毫無關系。
此事,所有證據(jù)都指向阮問心,這太巧合了。他前腳隨阮問心離開,南嫘后腳就碰到了個私通內(nèi)宮的外官,還搜出個阮問心宮里流出來的錦囊做證物。
他向來是個多疑的人,不相信巧合,所以,南嫘到底是刻意安排的,還是真的無意間撞見此事?
祁瑄開口:“三娘沒有話對朕說嗎?”
南嫘不解地抬眼看祁瑄,心道,我?guī)湍憔境隽说渷y宮闈之源,還幫你看看清楚阮問心的能耐,你不是應該先感激我嗎,要我說什么?
南嫘看圣上眸色深沉,留下她來似乎不是為了什么好事,她謹慎道:“妾不明白圣上的意思?!?p> 祁瑄忽然走近一步,抬手拉住南嫘的手,輕輕摩挲她手腕處,低聲道:“阮娘的手腕,朕很清楚。但三娘你的手腕,朕才第一次領受?!?p> 南嫘這一刻只覺的渾身發(fā)冷,圣上在猜忌她!這是極其危險的。
南嫘抬眼看向圣上,他明眸朗目、劍眉入鬢,仍是一副惑人的好相貌。但他帶著審視的態(tài)度看人時,卻極有距離感。
圣上盯著她的眸中晦暗不明,情緒捉摸不定,定定看過來,目光深邃幽暗,令人心生威壓之感。
南嫘覺得喉嚨發(fā)澀,她想說,她沒有設計構(gòu)陷阮問心,只是順勢而為罷了??墒钦f了又怎樣?她原本就想設計這起事件的,只是后來事情有變,圣上疑心她設計阮問心也沒錯。
南嫘覺得有點心虛,還有點心酸,更多的是一種失落。
圣上不會對她真正傾心。即使她獲得了圣上的寵愛,他也會一直這樣猜忌她,而她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就能在這爾虞我詐的宮闈斗爭中保持本心,一直無辜下去??峙?,他們會一直這樣互相提防,永無止境。
這樣隔著一層心房相處,真是讓人覺得挺沒意思的。
南嫘想著,忽然就紅了眼。
“三娘?!逼瞵u本來盛滿肅穆的一雙眼里,忽然多了一絲訝異與不忍。
南嫘眸中惆悵與難過的情緒太真實了,他看著也慌了神,下意識地捧了她的臉,放緩了聲音,哄她道:“我只不過說你一句,你便這般委屈了么?既然有膽量做了,難不成還說不得?”
聞言,南嫘不但沒收了眼淚,反而鼻子一酸,直接掉下淚來:“圣上就這么急著給妾下定論?妾為什么要認這莫須有的罪名?圣上不信,妾也要說,妾只是路過碰上了這事,圣上說什么手腕,妾不懂!”
祁瑄聽著南嫘這倔強的控訴,看她哭得傷心,不舍得責難她了。南嫘從未在他面前哭過,他過去從來沒有真的被女子的眼淚打動過,他向來冷漠??涩F(xiàn)在,看著南嫘因為他的話而紅了眼,他的心也微微鈍痛了一下,還泛著絲絲酸澀之感,只想擦干了她的淚才好。
“哭成這個樣子!”祁瑄攬了南嫘入懷,嘆道:“你以前不愛哭的,更不曾哭至如此狼狽之相,看著丑了幾分呢!”
“妾偏就變得愛哭了?!蹦湘蟹M祁瑄寬厚的懷里,心里卻更難過,這人又來這一套,他就是愛假裝深情地哄騙她,像哄騙阮問心一樣!她揪住祁瑄胸前衣襟道:“反正圣上也是不信妾的,妾就算不哭,圣上也是嫌棄的!”
“誰說朕嫌棄你?”祁瑄有些自嘲地笑道:“朕最近眼睛不太好使,你哭得再丑些,朕也是不在意的?!?p> 南嫘聽出他語氣里的不同,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圣上,圣上便趁勢低頭,將額抵在她額上,兩人距離又變得很近。
“今日之事,你沒做便沒做?!逼瞵u淺聲安慰她道:“可朕想讓你知道,你不必哭的,因為你即使做了此事,朕也不會責怪你什么。”
南嫘盯著面前圣上這一張放大的臉,有些失神,心中所想,便喃喃道來:“圣上,你別這樣……你這樣哄妾……不過做個樣子罷了……妾知道的……”
“哄你?”祁瑄聽南嫘說了句心里話,心思一動,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在哄騙她?
確實,任誰經(jīng)歷了那一場失寵之禍,都不會相信自己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