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那聲長令落了聲,祁瑄已經(jīng)走進正堂,步伐匆匆,看來有些心急,連高公公都跟不上他,落后了幾步,才走進來。高公公身后還墜著一個身量較小的內(nèi)侍,垂著頭,縮著肩,一幅瑟縮的樣子跟著進來,正是南嫘派去請救兵的小朝安。
“見過圣上!”
眾人一齊向祁瑄行禮,南嫘也跟著行禮。
祁瑄從堂外走進來,離南嫘最近,見她行禮,便徑直走過去,習慣性地拉她起來。南嫘也下意識地還未拜下去便起了身。她往日一直如此,心安理得。
但是,這一幕看在太后眼里卻更加震怒,她道:“瑄兒!成何體統(tǒng),再寵溺妃嬪,不該失了禮節(jié)分寸!”
祁瑄見此,便只好放開了南嫘的手,他對太后笑道:“母親這是怎么了?兒子在外邊就聽見母親的斥責聲了。母親向來不喜疾言厲色,今日怎么這樣動怒?”
太后瞥了南嫘一眼,道:“你自己問問你的好‘淑儀’做了什么!”
祁瑄見太后情緒很差,便轉(zhuǎn)眼看向南嫘,南嫘于是無辜地聳聳肩,撇撇嘴,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
祁瑄見南嫘這精乖淘氣的樣子,忍不住要伸手去掐她軟軟的面頰,還好反應過來,如今不是兩人獨處,還在太后殿中,只好強自按住手,但依舊覺得手癢不已。他掩飾地咳嗽一下,對太后道:“三娘從來是個知分寸的人,行事最為規(guī)矩,不知母親為何生她的氣?這樣大聲呵斥她?”
太后見祁瑄才一開口,就是在袒護南嫘,“規(guī)矩”“知分寸”這樣的詞,安在過去的南嫘身上或許得當,但如今的南嫘,哪里當?shù)闷??太后惱怒祁瑄的偏袒,便也不給他好臉色,只道:“怎么?瑄兒這是嫌老身言辭太厲害了?舍不得你這寵姬挨罵?”
祁瑄拱手,作了一揖,口中道:“兒不敢!”
“行了,你敢不敢,我心里有數(shù)?!碧蟛幌雸雒嫣y看,只好壓住怒氣,開口道:“這次,你可怪不得母親!是你這寵姬,性子暴虐,凌虐宮人,我自要罰她,否則,宮規(guī)何在?如此品行低劣的宮妃,不處罰,便是失了天家的寬厚仁德的體面!”
南嫘見太后惡人先開口,她可不肯認這罪名,立刻罷了一副委屈的神態(tài),拉住祁瑄的手,蹙眉撇嘴道:“圣上,妾冤枉,妾未做過。太后錯怪妾了,圣上可要為妾做主??!”
祁瑄見南嫘忽然沖自己做這造作姿態(tài),便知她是故意在跟太后斗氣,心中失笑,面上卻做出一副肅穆公正之態(tài)來,對太后道:“母親,我看三娘這般委屈,想來,那殘暴凌虐之事,她也確實沒做過,事情沒查清,就還沒有定論,母親何必如此生氣呢?”
“你還要袒護她?”太后冷聲道:“前些日子,她被你寵得忘乎所以,人前人后不知收斂,盡做些魅主驕恣之態(tài),但母親體諒你難得喜歡,又因為她如今不過一個淑儀,不擔大任,就不跟她計較??扇缃?,你看看她!無視宮規(guī),害人性命,怎可輕饒?”
南嫘見太后還是如此專斷,便出言反駁道:“太后要定妾的罪,總要聽聽妾的分辯,若只聽這劉女官的一面之詞,妾不服!”
祁瑄也道:“母親,三娘說的有理。且聽聽她的說法,不能妄自定罪?!?p> “好,好,好!”太后見二人在這里一唱一和,互相配合著跟自己唱反調(diào),她怒極反笑,她道:“瑄兒,為了這么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你要與母親爭執(zhí)嗎?”
“太后息怒。”
祁瑄見太后要動真怒,覺得事情更不好收場,剛要再次拱手告罪,還未開口,已經(jīng)有人先出了聲,是劉麗妃。
劉麗妃柔聲勸解太后,道:“太后息怒,莫要傷了母子和氣。其實,圣上才剛進來,還未了解情況,并不是故意與您頂撞。不如,便讓圣上仔細聽一聽這事的來龍去脈,若真是證據(jù)確鑿,確有凌虐宮人之事,相信圣上也會親自定奪的。”
太后向來喜歡劉麗妃,見她出來勸和,自己也確實需要一個臺階,不便與祁瑄鬧得太僵,便也收了收凌厲的態(tài)度,對祁瑄道:“劉麗妃這話說得有理,是我心急了。既然瑄兒你還未了解情況,你便親自來審一審,親自定奪??纯词遣皇俏以┩髁四愕男母危 ?p> 太后倒不怕祁瑄來查,她心中想著,南嫘認為只有劉女官一面之詞,所以不肯認錯。其實,人證物證俱在,等都呈上來,祁瑄必定不會再相信南嫘。到時候,她倒要看看,南嫘要怎么憑著那伶牙俐齒來狡辯!”
太后此言正中祁瑄下懷,他正要將此事攬過來,自己掌握主動權。他親自來審,總歸更放心些,免得南嫘吃虧,他贊許地看了一眼劉麗妃,這才對太后道:“既然母親這樣說,兒也不忍心看母親為此事操勞,兒義不容辭為母親分憂,一定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母親若是不放心,可在一旁聽著,若是累了,也可先到后間休息,兒查出結(jié)果,自然會派人告知母親?!?p> 太后聞言,卻冷哼一聲,道:“老身怎么會累?老身可還要親眼看著惡意傷人之人受到嚴懲,如此才能肅正宮規(guī),以儆效尤!”
祁瑄也不怕太后在一旁聽著,只要抉擇權在自己手里,不管真實情況如何,此事的結(jié)果只能是一個。何況,他很清楚南嫘本性如何,她做不出凌虐宮人的事情。
祁瑄便上前,與太后同坐于上位坐塌上,他抬眼,見南嫘還直直地站在堂中,想起她這幾日身子不適,容易疲累,怕她這么一直站著受不住,便又與太后商量道:“母親,不如先讓三娘坐下吧!這一時半會兒也查不清楚?!?p> “你倒是知道心疼人兒!”太后瞥了祁瑄一眼,暗自搖頭,真是越來越糊涂,也不知南嫘給他喝了什么迷魂湯,如今把他迷得如此。
但太后也不會在這小事上再跟祁瑄起爭執(zhí),但她也不肯讓南嫘回到坐塌上,她如今是被審問的罪人,怎能坐塌上?于是,太后轉(zhuǎn)身吩咐道:“菱若,給她搬個月牙杌子。”
菱若便依言搬了月牙杌子來。南嫘倒不講究什么坐塌還是杌子,她并不像太后那般看中這些所謂的身份象征,能坐便可。她便從容坐下,等著圣上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