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打完球回來,吃完馨雅做的豐盛的晚餐后,因為打球有些累就躺在沙發(fā)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點視,在馨雅的糾纏下,我給她說了說妻子剛學開車那會兒的事情。
妻子本不會開車,當時有私家車的家庭還不多,所以她也沒想著要去學車。
但當時我面臨一個晉升集團公司中層的機會,被派駐海外負責組建一個新公司。女兒那時剛上小學,已在外面報了一些興趣班,周末只要我沒出差基本都是我開車送女兒去上課,妻子有時也陪著一起,更多的時候她在家里收拾屋子干家務。面對這個晉升的機會,妻子看我猶豫放不下她和孩子,把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難都輕描淡寫,說她完全能夠照顧得過來,并且立即付諸行動地報了駕校培訓班,趕在我出國之前拿到了駕照。
女人的駕駛水平大多不被男士們看好,像我妻子這樣新出鍋的女司機就更不用說了。
起初階段,送我女兒上學的時候,路上無數(shù)次熄火,也無數(shù)次遭到別的司機的國罵。有一次在主路的立交橋下紅燈時正趕上一個上坡,綠燈起步的時候,手動擋的車子總是熄火,熄了幾次后車子就徹底罷工不走了。因為堵車已經(jīng)晚點了,急得她滿頭大汗,女兒怕趕不上上課習慣性地把電話打到國外我的手機上了,說:“爸爸,你回來幫幫媽媽吧,我媽媽的車停在路中間動不了,我媽都急哭了?!?p> 女兒還小,不太懂事,幾千公里之外哪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但我接了女兒的電話,心里特不是滋味,后面的球根本沒心思打。
就是講到這個地方,馨雅突然激動起來,臉色緋紅:“你不知道當時多著急,怎么踩油門這車就是不走,后面的司機一個勁地按喇叭,還把頭探出車窗來罵人,妞妞也在那兒急得直哭,催我快點要遲到了,越催我越亂,油門轟的嗚嗚響就是不見車子動,后來還是一個好心的出租車司機上來才發(fā)現(xiàn)......”
有些目瞪口呆的我,這時已經(jīng)冷靜下來,打斷她說:“你根本就沒掛擋?!?p> 也許意識到自己又客串了一次妻子的角色,馨雅的臉更紅了。
我知道馨雅不好意思,也實在想不起來我是否已經(jīng)講過這段經(jīng)歷了,就開玩笑說:“馨雅,你別在我這兒干了,太屈才了,我投資你去開過偵探所吧,N多年前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你都能夠情景再現(xiàn),推理和想象力太強了,一定成為天下第一神探?!?p> 對于我所說的,馨雅所表現(xiàn)出來的茫然已在我的預料之中,因為這樣或者類似這樣的情形已經(jīng)N多次了。
我不想馨雅有任何問題,無論是腦神經(jīng)方面還是精神或者心理方面。至于她現(xiàn)在的這些問題究竟是先天的還是車禍留下的后遺癥,上次的大夫也沒有定論,只確定了器質(zhì)上沒毛病。
沒有器質(zhì)性毛病,那一定是心理或者精神上的問題。
心理疾病的確很敏感,我不愿意過度刺激馨雅。那次把她騙到醫(yī)院做了一次器質(zhì)性檢查后,又幾次婉轉(zhuǎn)地跟她提起過去看醫(yī)生的事,她都用眼瞪我,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奇怪的幻覺,但她總堅持說自己沒毛病。
本來已經(jīng)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帶馨雅看心理醫(yī)生,為此我偷偷從馨雅的叔叔那里要到了馨雅車禍后康復醫(yī)院和主治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特意出差去了解了當時康復的情況,以便提供給這邊的醫(yī)生參考。
可隨后就趕上撞傷桂梅、偽證、酒精中毒一系列的破事,帶馨雅看心理醫(yī)生的事情就這樣又擱置起來了。
將心比心,馨雅對我的病急得什么似的,我怎么看她的情況愈演愈烈,怎能不擔心不關(guān)心。
“我必須帶你去看看心理醫(yī)生,你的問題真的不能掉以輕心。”我已經(jīng)顧不上馨雅的自尊心什么的了。
“你自己的問題你不著急解決,不好好配合,偏偏認為我有毛病。你是不是覺得沒有一個同樣也有問題的人跟你作伴,你心里特不平衡?。俊避把诺恼Z氣有幾分嗔怪幾分同情。
“你真是太有才了!我就是這個意思?!蔽矣`著臉笑,反正只要能把她哄到大夫那兒就行。
馨雅還是那樣,否定自己有任何精神或者心理疾病。她狡辯說,只是在我給她講我妻子和孩子的時候,她才會偶爾表現(xiàn)異常,其他時候,無論工作還是生活,她一點問題沒有。
的確是這樣的。這也是讓我困惑和有些猶豫的地方,因為辦公室同事好像并沒有誰覺得馨雅有什么不正常,我有時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腦子出了幻覺把馨雅當成了妻子而不是馨雅客串了妻子的身份。
我問馨雅為什么總是在我講自己妻子和孩子的故事時她會表現(xiàn)異常的時候,她說每次聽我講的時候她都感到很快樂,很幸福,有時想想那個場景就很親切,其實她并不覺得有什么異常,只是因為我老說她不正常,她也就默認了,其實心里是不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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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連拖帶拽那么夸張,把馨雅哄到醫(yī)院真是費了不少口舌,做了不少妥協(xié)。
也許每個人最相信的還是自己,這位心理學醫(yī)生也一樣,重復了上次檢查過的項目,排除了器質(zhì)性的問題。
聽完我們的介紹和描述后,醫(yī)生說,這種情況真的很少見到,他個人觀點認為,恐怕還是跟車禍事故有關(guān)。
醫(yī)生說馨雅車禍后關(guān)于過去的大多記憶可能都支離破碎了,新的刺激因素有時可能喚起其中的某個記憶碎片,然后進行嫁接形成一個新的記憶拼圖,這個拼圖既不是過去某個場景的完整再現(xiàn),又保留著記憶中情景的某些特征,所以會覺得面熟,好像見過,卻想不起來何時何地何人何事。
心理醫(yī)生說這只是他個人的觀點,沒有什醫(yī)學或者心理學方面扎實的理論依據(jù)。
“你覺得大夫說的有道理嗎?”
我轉(zhuǎn)頭問馨雅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神情有些尷尬,但還算平靜,然后她指了指我說:
“他講妻子和女兒的時候,我有時感覺有些東西好像很熟悉,包括一些細節(jié),甚至是接下來所要發(fā)生的一幕,有時就浮現(xiàn)在眼前,就好像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
大夫跟馨雅說:“是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在每個人身上都會發(fā)生,偶爾出現(xiàn)‘似曾相識’這種主觀體驗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但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話,就不太正常。”
“那我們這種情況是不是就不太正常?”我追問。
大夫頓了一下,淡淡一笑說:“過于頻繁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