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繁星如寶石般鑲嵌在墨色的天空中,溫柔地俯瞰著皇城?;食侵畠?nèi),萬家燈火閃爍,宛如點點繁星灑落人間,將黑暗一點點驅(qū)散。街道上依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熱鬧非凡的城市夜曲。
那座高聳的高樓鐘塔矗立在城西,猶如一位沉默的巨人,靜靜地守望這座繁華的城市。站在鐘塔之上,一眼便能望盡半座皇城的繁華盛景,讓人心中涌起無限感慨。
一位男子靜靜地俯首而立,凝望著燈火闌珊的皇城,心中的情緒如潮水般翻涌,不禁感慨道:“威威皇城載歌舞,茫茫沙場葬兵卒,千乘萬騎無歸路、只留英魂望故土!”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與無奈。
在他的身后,一對父子二人以最謙卑的姿態(tài)匍匐在他的腳邊,仿佛在向他表達(dá)著無盡的敬畏與忠誠。微風(fēng)輕輕吹拂,撩動著男子的發(fā)梢,他身著一襲月色長衣,手持一柄折扇,身姿挺拔,氣質(zhì)出塵,宛如那不染纖塵的謫仙,又似那放蕩不羈的俠客。然而,唯有那雙眼睛,深邃而銳利,包藏著禍心,寫滿了算計,仿佛在謀劃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戎這幅畫卷,甚美!君臣一心,江山永固,真想把它收入囊中。可惜了,我志不在一統(tǒng),也無心朝堂?!蹦凶拥穆曇糁袔е唤z遺憾與灑脫。
此時,珠簾輕輕搖曳,在那珠簾之后,隱隱坐著一個人,正優(yōu)雅地整理著褶皺的衣角。突然,只見一隊人馬急匆匆地從城門處進(jìn)來,直奔四海重華宮而去。男子手中的折扇“啪”的一聲合攏,他側(cè)身而立,臉上似笑非笑,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喃喃自語道:“棋未成局,倒是小王小看了這位楚少將軍。”
簾后的人聽到這話,捂著心口猛咳起來,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原本的寧靜,凌亂了氣息,也慌亂了心神。他艱難地說道:“不能動楚聽瀾。”
許是他的聲音太過于熟悉,令匍匐在地上的父子二人紛紛抬起頭來,好奇地望去,卻又一時想不起他究竟是誰。
只聽男子又說道:“盟友,別那么大火氣,楚少主這不安然無恙嘛!”
簾后的人心中的憤怒再也無法抑制,他猛地將手中的杯盞重重地扣在桌上,茶水四濺,暈染了蒲團(tuán)。兩人不歡而散,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而壓抑的氣氛。
“主人,這位盟友,屬下是否認(rèn)識?他是否可靠?”匍匐在地上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深知自己是主上埋于戎國的一顆釘子,已經(jīng)蟄伏了二十年,若是現(xiàn)在被發(fā)現(xiàn),一切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簣。
男子把玩著手中的折扇,微微沉吟片刻,說道:“說是盟友倒有幾分牽強(qiáng)了。我與他不過是互相利用,棋逢對手、不敢松懈半分?;蛟S有時候,也會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罷了。我想,若非各為其主、若非道不相同,我們大概會成為畢生知己?;蛟S那個人也是這樣想的。退居山林做對快樂的隱士亦不失為一種風(fēng)情。”
男子頓了頓,又以扇遮面,語氣堅定地說道:“他的事,莫要再談!就當(dāng)今晚并未見過?!?p> “是!”那人連忙應(yīng)道,不敢再多問。
海棠宮的殿門一直敞開著,在搖曳的燈籠光影下,林妃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焦急與期待,正翹首以盼著某人的歸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咳嗽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在昏暗處,一個纖細(xì)單薄的身影緩緩走來。林妃連忙起身,快步上前攙扶,剛要開口說話,還沒來得及說上兩句,人還沒邁進(jìn)殿門,好巧不巧,又碰上了過來傳喚的小豆子。
“五殿下安,林妃娘娘安!”小豆子恭敬地行禮道。
林妃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陛下這么晚了為什么要叫殿下過去,又擔(dān)心是殿下白日里惹了陛下不快,心中頓時有些忐忑不安。
戎曌輕輕拍了拍林妃的手,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溫柔與安撫,示意她不要擔(dān)心。隨后,他便隨著小公公朝著陛下召見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小會兒,戎曌突然想起今晚父皇留宿貴妃宮中,即便商議要務(wù)也該是在宣政殿或者養(yǎng)心殿。他雖然是個路癡,但記憶極好,很快便發(fā)現(xiàn)小豆子帶他走的,并非通往這三者其中的任何一條路。
“是誰?費盡心思將我引過來……”戎曌心中暗自思忖,眼神中閃過一絲警惕。
與此同時,宣政殿內(nèi),那原本的小豆子竟侍候在陛下左右,未曾離開。
楚藍(lán)神色嚴(yán)肅,將收集來的贓物上呈給陛下,恭敬地說道:“請陛下定奪?!?p> 皇上看著那染血的破布,渾濁的眼中波瀾不驚,只是輕聲問道:“藍(lán)兒又受傷了?”
皇上做了半輩子的九五之尊,雖然年事已高,但并不糊涂。他心里清楚,不管事實如何,宮里的那幾個肯定脫不了干系。
“最近你便不要出府了,手上的軍務(wù)就先交給熠小子練練手。也好閑下來安心在府中養(yǎng)傷、待嫁!”皇上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陛下!”楚藍(lán)心中一緊,剛想要開口爭辯,卻被皇上打斷。
“不必多說了,朕累了,退下吧!”皇上擺了擺手,疲憊地說道。
“是,微臣告退?!背{(lán)無奈,只好行禮退下。
讓楚二公子熟悉軍務(wù),既是陛下的命令,又何嘗不是二公子自己的想法呢。
雖說楚少主如今是待嫁之身,貿(mào)然卸了她的職務(wù),孟才有些擔(dān)心。畢竟楚少主年紀(jì)小,心高氣傲,一下子接受不了這樣的安排,很可能會導(dǎo)致兄妹反目成仇。
皇帝不緊不慢地默寫著《金剛經(jīng)》,神情平靜而專注。
他或許曾經(jīng)如歷代皇帝般,對那如獅如狼的楚家軍心生貪婪,渴望將其收歸皇家所有。可他也明白,那支軍隊并非皇家能私有的,更深知戎、楚兩族的規(guī)訓(xùn)在那兒。那支軍隊,唯有在驍勇善戰(zhàn)的楚家人手中,才稱得上“戎門”二字。
無疑,藍(lán)丫頭是極其優(yōu)秀的!但少年將軍戰(zhàn)功累累,難免會驕傲自滿,或許能趁著這個機(jī)會挫挫那丫頭的銳氣。未來的路,總歸是要這些孩子們自己去走。
“朕又沒說不還她。”皇帝仿佛看穿了孟才的心思,輕聲說道。
“楚二公子能行嗎?畢竟那位可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平日里磕著碰著都得嗷嚎上老半天的人兒?!泵喜胚€是有些擔(dān)心,忍不住問道。
“別忘了,那是楚家的嫡子長孫!楚家的孩子從不缺乏血性。若阿淮還在,那楚家軍的少主自然也不會是楚藍(lán)的?!被实巯蚝罂吭谝伪成?,撫摸著扶手的龍頭,指腹劃過清晰的紋理,停留在龍牙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卻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豆子,去請五殿下過來?!?p> 宮墻的某個角落里,戎曌蹲在水洼前,雙手伸進(jìn)水中,靜靜地凈手。銀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他的手背已經(jīng)通紅,但他卻似乎渾然不覺,直到滿意了才肯罷休。
被五花大綁的“小豆子”縮成一團(tuán),惱羞成怒的表情寫在了臉上。他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反抓了,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小豆子”心里暗罵:“陰險狡詐、卑鄙無恥!”
戎曌抬手擦拭了水漬,緩緩站起身來,輕聲問道:“本王可是哪兒得罪了你,又或者得罪了你家主子?”他說話極輕極緩,仿佛生怕牽動肺腑,又是一陣急咳。
他本就傷過心肺,如今不過是久病復(fù)發(fā)罷了。
“小豆子”顯然是個單純的性子,戎曌一問,他便脫口而出:“前些時中山降下大雨,下人清掃庭院時發(fā)現(xiàn)一件小王孫當(dāng)年埋藏的木盒,其中有您的皇子玉佩。長王孫殿下懷疑當(dāng)年是您拐走了他的弟弟!”
“雖有物證,但并不能確定是您綁了小王孫,長王孫殿下也不愿挑起兩國戰(zhàn)爭,便派我們來暗中查明真相。”
“南國,中山靖王府,小靖王嫡長孫——南慕容!”戎曌喃喃自語道,許久,他未曾聽到過這個稱呼了。心中的大痛大悲一涌而出,仿佛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扯到了心尖的舊傷,陣陣疼痛襲來。
喉頭只覺得有一陣血腥,嘴角緩緩涌出一抹殷紅。
他擦去血漬,疊好手中的帕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決絕,問道:“查到了?”
“小豆子”搖了搖頭:“時隔四載,并無所獲得?!?p> 戎曌笑了,那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與嘲諷:“回去告訴你主子‘小靖王孫游離男子間,不堪凌辱,自盡而亡!’”
這是承認(rèn)綁架了小王孫?“小豆子”心中一驚,瞪大了眼睛看著戎曌。
戎曌又說道:“若是兩年前來,興許還能將尸首帶回去??上В沽斯?!”
“對了還有,凡事大可沖著本王來,若要挑起戰(zhàn)爭,本王亦奉陪?!比謺椎穆曇魣远ǘ辛Γ錆M了威嚴(yán)。
“小豆子”頓時瞪大眼睛看著那離去的背影,臉色蒼白如紙,只覺得民間傳“溫文如玉戎五殿”是對他最大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