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巷中樹

　　如何解決晚飯問題是荒川自由這一天里遇到的第二個麻煩。

　　雖然在出租屋里明確對立花暮鳥說了自己要去吃懷石料理這樣的話，但他十分清楚以自己現(xiàn)在的財力別說吃懷石料理，但凡帶上“料理”二字的東西，他都只敢口頭說說而已。

　　目前銀行卡里的余額還剩四十五日元，錢包內(nèi)則有一萬出頭。

　　很明顯，在沒有找到一份工資能夠當(dāng)日立結(jié)的工作以前，這一萬日元不能輕易揮霍。

　　于是，在處理完垃圾之后，荒川自由毫不猶豫走進了一家叫作“崎氏”的烤肉店。

　　這是下野町最具性價比的烤肉店，量足管飽，口味獨特，免費續(xù)飯，幾乎可以稱之為業(yè)界良心。

　　選了處吧臺角落坐下，荒川自由又開始發(fā)愁。

　　菜單上繁多的種類讓他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而烤肉店顯然沒有套餐和定食這種存在，他只能憑借直覺選擇。

　　“這位客人，如果您不介意辣的話，我推薦您選擇特制牛背肉和橫膈膜，它們在店里可是當(dāng)之無愧的人氣之王?！?p>　　柜臺后面正在準(zhǔn)備腌肉的中年主廚似乎注意到了年輕人的糾結(jié)，抬起頭向他提出建議，言語中還透著股自豪勁兒。

　　行吧，你的主場，聽你的。

　　等待了幾分鐘后，牛背肉與橫膈膜端上了桌，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碟卷心菜絲和小碗米飯。

　　看著比成年人拳頭大不了多少的飯碗，荒川自由終于明白了續(xù)飯的意義。

　　這點兒東西哪個能吃飽！

　　對于烤肉，荒川自由沒什么講究，薄薄幾片牛背肉全被放在了熱氣騰騰的爐網(wǎng)上，他本人則借著這個空當(dāng)研究起“新世界系統(tǒng)”。

　　從出租屋到烤肉店的這一路，他陸續(xù)接收到了幾條面板反饋的信息提醒，依舊是屬于“模型”功能。

　　大體意思是荒川自由所走過的街道都已經(jīng)收入在系統(tǒng)內(nèi)，并制成了對應(yīng)模型。

　　除此以外，主任務(wù)也得到了0.5%的提升，但比起發(fā)現(xiàn)舍友是魔女這樣的大幅度增加，這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兩個支線任務(wù)則沒有什么變化，這讓荒川自由有些不解。

　　他分明已經(jīng)看過了日記，然而【小說家的野望】還是保持在1%的進度，像是無事發(fā)生。

　　難不成需要動筆寫一寫才行？

　　荒川自由若有所思，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手疾眼快地拿起筷子把即將烤焦的牛背肉從烤爐上解救下來。

　　不管怎么樣，還是先填飽肚子重要！

　　肥牛和著米飯入口，噴香的油脂險些讓他感動落淚。

　　一盤牛背肉與半碗米飯下肚，荒川自由的進食速度逐漸放緩，如果繼續(xù)以這樣的飯量吃下去，恐怕他的錢包就要瞬間干癟了。

　　“田中老兄，你一會兒別去打牌了，最近這附近可不安全，嗝，就、就松橋街那邊，又有人失蹤了?！?p>　　“哈？什么？這是本月第三起了吧！聽我的小姑子說，前兩起的失蹤者其實都遇害了……”

　　“遇害了？我記得你的小姑子是、是什么職業(yè)來著？”

　　“她在警視廳搜查一課，消息保準(zhǔn)。啊呀，不用你說我都不會去啦，家里那位天天囑咐我，我都聽膩了！”

　　“這樣就對了，等這幾件案子結(jié)案了，老兄你再去找樂子也不遲。”

　　“說的是啊。”

　　荒川自由慢慢咀嚼著嘴里混著醬汁的小腸，狀似無意地瞥了眼要去結(jié)賬的兩個中年大叔。

　　他們原本在他身后的寬桌上吃飯，所以這番談話被荒川自由聽得一清二楚。

　　用烏龍茶送入最后一塊牛小腸，荒川自由低頭喚出面板，他需要確認(rèn)某些東西。

　　果不其然。

　　這次的偷聽竟然提升了足足2.5%的主任務(wù)進度值。

　　難道說那幾起表面失蹤實則有人遇害的案件并非普通的人為？

　　荒川自由的思緒開始放飛。

　　既然都有魔女，那么這個世界的島國存在什么幽靈之類也不足為奇，殺人案就更不能排除是“詭秘”所為。

　　再加上立花暮鳥說過的“黑暗”，荒川自由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抬頭看向店外。

　　夕陽不知何時消失在了天際，透過層層燒烤熱氣，荒川自由看見的，是一片濃郁的夜色。

　　他皺起了眉，端起瓷碗飛快地把米粒吃盡，然后用畢生最快的速度結(jié)賬走人。

　　……

　　……

　　十九點二十五分，荒川自由走出便利店，在他的手提袋里塞滿了泡面、火腿腸和最廉價的切片吐司。

　　烤肉一時爽，一直烤肉一直爽。

　　爽完淚兩行。

　　盡管內(nèi)心惴惴不安，他還是硬著頭皮去了趟附近的超市，購回了足夠支撐十五六天的速食產(chǎn)品。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荒川自由的每日三餐都有了十分明確的安排：面包、泡面、泡面。

　　他為此買了數(shù)種不同口味的桶裝方便面，美其名曰要成為日本第一泡面王。

　　在自我安慰方面，荒川自由覺得自己即將達到登峰造極的水平。

　　行路燈早早亮起，微冷的光芒與月色一同照耀在無人行走的街道上。

　　天暗下來的同時，氣溫也在下降。

　　荒川自由猜想自己的寒毛都要倒豎起來了，他顫抖地站在岔路口。

　　這是一個不怎么標(biāo)準(zhǔn)的十字路。

　　在他的左手方向是一個越走越窄的逼仄小巷，一眼望去幽暗寂靜，前面則是有著民宅的寬敞道路。

　　如何抉擇似乎并不困難，它們的潛在區(qū)別不過是窄巷屬于近路，可以讓荒川自由在徹底寒冷之前回到合租屋，但那里匍匐著一片黑暗。

　　“島國的天怎么說變就變。”

　　出門前他就套了一件T恤外加薄夾克，畢竟衣柜里就數(shù)它們算是干凈整潔。

　　結(jié)果沒想到，夜晚的溫差有那么大，這絕壁不是正常的溫帶海洋性氣候！

　　吐槽一通也沒有什么實質(zhì)作用。

　　荒川自由頻繁地看著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思考起立花暮鳥的“忠告”以及那兩個大叔的交談。

　　幾秒之后，他果斷邁開腿往前走，還不忘回頭又看了一眼昏暗小巷。

　　這一看，卻讓他直接停在了原地。

　　深邃的夜幕籠罩著兩堵殘墻，在僅容兩人并行的巷道深處，忽明忽暗閃爍著不可言表的詭異幽藍。

　　當(dāng)目光與其中一點光線交匯，荒川自由的大腦發(fā)出將要宕機的嗡鳴，他的鼻間似乎嗅到了潮濕發(fā)霉的綠苔氣息，而口腔內(nèi)，殘留的肉味被鐵銹腥味取代。

　　荒川自由不敢挪輕易動視線，不是因為身體僵硬或者被恐懼占領(lǐng)了理智。

　　而是他怕驚動了對面的東西，又或者說，怕正在扭曲蠕動的“它”。

　　年輕人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嫌棄自己過人的視力。

　　虹膜倒映之處，黑巷逼仄之中，滋長出一株巨樹。

　　自樹的軀干，由內(nèi)而外，流淌著刺目的鮮紅液體。

　　枝椏上，尸體懸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