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那一本被撕毀的小說

　　要說沈雨涵對小說的癡迷，一點也不會差于平常人。同樣是處在青春期，與同齡女孩不同，她不愛言情纏綿悱惻的故事，更偏愛懸疑或是帶著點恐怖色彩的怪誕小說。

　　正值春季，書店琳瑯滿目的書刊，精美的插圖是以前很少見過的。家境不算太差，只是礙于條件限制，并沒有太多的讀物。少女的種子在心中萌發(fā)，要說對感情一事不向往并不太可能。那種向往在生活中找尋不到。卻期待著它們在帶著點驚悚、懸疑的劇情里發(fā)生。

　　就是這么思維與常人略有不同的女孩。

　　沈雨涵順手拿起書架上的一本畫有古風少女圖案的小說，店主見生意來了，笑盈盈地迎上前做著介紹：“這是剛上新的《最古風》，很多像你這么大的女孩都喜歡?！钡曛鲗⒑竺娴囊粽{(diào)提高，示意她買下。

　　個性靦腆的沈雨涵手指在觸碰到小說塑封膜時手有些微微出汗，此刻，一股力量在驅(qū)使著自己——買下它。

　　太想要一本屬于自己的小說了，以前讀的不是家里留下的那些味同嚼蠟的舊書，就是收集親戚們看膩的讀物。

　　“買下它，從此以后它就屬于你自己?！毙睦锏穆曇舨粩嘌h(huán)，讓沈雨涵越來越有購買的心思。

　　下定決心了，就它。

　　滿心歡喜，揣著珍寶一般將它小心放進帆布的背包里。

　　一步一步，步子越發(fā)沉重，她擔心，害怕，興奮，幾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擔心害怕，回到那個生活步調(diào)傳統(tǒng)又保守的家庭里，家長們從不允許她讀任何課外書籍，每日只得逼迫她讀所謂的“學習”書。如果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想：一定會被打的！

　　可是十幾歲了，應該有點自己的計劃自由了吧？這本書可是花了她幾個月存下的零用錢。

　　之所以又興奮，那是因為，她真真正正有一本屬于自己的讀物。她的夢想，期待的故事，也將可以一次性看個夠。

　　揣著忐忑的心情拉開家門，一切如常。

　　溫習完功課后的沈雨涵迫不及待拿出那本新買的小說，書頁中還夾雜著絲絲墨香。精美的印刷插圖和文字排版讓沈雨涵留戀其中。

　　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確實是平靜的。

　　驚悚的故事，拉動每一處毛孔，凄慘的愛情悲劇之處，便也跟著潸然淚下。

　　男女主角的虐戀情深，文筆優(yōu)美，沈雨涵不斷感嘆起來，什么時候自己也能寫出這樣的好故事。

　　她沒有聽見書房敲開的聲音。

　　母親不知什么何時走到身后。

　　一雙帶著戲謔，準確說是嘲諷的眼神掃向她的桌面，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氣。

　　沈雨涵甚至沒有時間收起那本留有墨香的書籍，它就這樣一覽無遺地散落在桌面上。

　　是的，接下來的事情也在沈雨涵的意料之中。

　　“你在讀些什么‘淫詞濫調(diào)’？考不上省中就去技校。”如數(shù)家珍的規(guī)矩，伸手一把奪過沈雨涵的書籍。

　　她知道無法逃脫，自是做著無謂的爭辯：“我只想擁有一本屬于自己的課外書。而且我已經(jīng)做完了功課?！?p>　　“你這個年紀不該看這種東西?！?p>　　什么東西？在母親的眼里，除了和學習有關(guān)的一切都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又是帶著嘲諷的語氣，這種聲音沈雨涵再熟悉不過，不是出于關(guān)心，是一種打心底里就看不起的眼神夾雜蔑視。是的，自己本來也就是意外之外的人，從小就是這樣。又有誰會在乎她的成長？

　　母親故意把音量放得很大，父親如兇神一般走進房門，聽見里屋動靜，父親的態(tài)度讓沈雨涵一直很害怕，從小生活在并不和諧的家庭中，如今的“罪證”已然擺在眼前。

　　二人觀點一致。

　　他們沒有當場將那本小說撕毀，而是先將沈雨涵已收拾好的習題本挨個撕碎。

　　沈雨涵只覺眼前一片暈眩，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

　　父親還在不停地撕扯著已經(jīng)碎得不成樣子的習題本，這是她已經(jīng)完成好的作業(yè)啊！母親沒有阻止，像一個看熱鬧的旁觀者杵在一旁。

　　“不要！”沈雨涵要伸手去奪，已經(jīng)遲了。

　　身子被推出老遠。

　　正因為這本書的到來，家中再次掀起一陣“血雨腥風”，她想要發(fā)作，更憤怒，淚水伴著不甘簌簌落下。

　　“你們停下來。”

　　“活該！”

　　“你自己找的！”

　　“你們太過分了，你們根本不尊重我?！彼宦暳叩刈鲎詈鬅o用的爭辯。

　　“啪！”一巴掌讓沈雨涵幾近暈眩。

　　十四歲了，原本得來的“自由”又要失去了嗎？

　　她咬著牙，心中仍有不甘，為什么自己連真正的自由都沒有，何況這并不是做錯了什么。

　　在他們眼里，沈雨涵已經(jīng)錯得離譜。

　　當即，一本墨香并未干透的書，在沈雨涵的記憶里，被撕碎得七零八落，連同她最初的夢也一并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