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懿軒帶梓夢出去玩,梓夢對懿軒的印象慢慢開始改變,一直想著懿軒笑著搖搖頭:“看你這瘋樣子,我竟然忘了你是女兒身?!?p> 一年一度的詩酒會就定在八月的十五月圓之夜,既有好玩又有好吃的,梓夢一早就打聽好了,她小心翼翼地問懿軒,生怕他反對:“明天是特別的日子,我可不可以穿一回女兒裝?”
懿軒慢慢放下手中的茶具,說道:“我有反對過嗎?”
“那你是答應了?”梓夢開心的跳了起來。
看著梓夢花一樣的笑容,不經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要是平時他早就阻止梓夢,不準她泄露身份,但今天卻如此放縱于她,只是輕輕補了一句:“回府后必須換回男裝,知道嗎?”
梓夢陶醉在其中,根本無暇懿軒今天的特別之處,撅著嘴說道:“知道了,燕大公子,小女子遵命就是?!?p> 為了不被識破身份,梓夢到燕府后就沒碰過女兒裝,一直穿著小廝的衣服,更不用說洗一個舒舒服服的快活澡了。那日中午天氣格外炎熱,梓夢四處張望,趁懿軒和燕大人出去視察民情,就偷偷在懿軒的房間里搭起了澡堂子,她堅信只有這里是府上最安全的地方。
梓夢站在屏風內側,退去外衣,她輕輕用足尖試了試水溫,涼意頃刻包圍住了她如玉的肌膚,滑入這一池灑滿花瓣的香浴,漸漸放松下來,每一個毛孔都在慢慢地吞噬著此刻的舒適。散去發(fā)帶,那一墨色的長發(fā)傾瀉而下,在水面上浮浮沉沉,也許當年在華清池的美人也不過如此吧!
正當梓夢緩解幾個月來的疲憊之軀,突然懿軒提早回來了,帶著全身的汗味匆匆回房,吩咐下人把洗澡水準備好。懿軒跨進房門走到澡盆前退去外衣,看著一池的水以為已經準備好了,還大贊下人仔細貼心。正要下水,憋在水里梓夢突然鉆出水面,兩人尷尬相對,梓夢更是大聲尖叫。這時下人已端著熱水進來,情急之下懿軒縱身一躍跳進澡盆,捂住梓夢的嘴巴讓她不要出聲。
“少爺,這是你要的水,是現在加呢?還是……”
沒等小廝說完,懿軒就忙喊道:“放著吧,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p> “是?!毙P答應了便轉身離去。
房間里只剩懿軒和梓夢兩人,不知所措的兩人竟在澡盆里大大出手。
懿軒解釋道:“你怎么這么不講理,要不是剛才我靈機一動,你的身份就揭穿了?!?p> 梓夢根本聽不進去,拼命掙扎著:“我寧愿被揭穿也好過被你欺負,你這個大混蛋,大色狼……我恨死你了?!?p> 懿軒抓住梓夢張牙舞爪的雙手,尷尬地問道:“好了,你是要繼續(xù)這樣下去,你的……會永遠存在我的記憶里,我們還是先起來再說吧?!?p> “我……”梓夢這才想起兩人還在澡盆里,立刻縮回雙手,低著頭,“你先出去……”
懿軒起身想去抓風屏上的衣服,不想此時梓夢等不及也起身去拿凳子上的浴巾,一番打鬧后滿地的積水,兩人再次滑到,懿軒緊緊抱住了梓夢,卻被她的一推,重重摔在地上,兩人第一次尷尬的吻在了一起。
事后,懿軒站在門外許久,想向梓夢解釋又不知如何開口,而梓夢也不知道以后該怎么面對他。
府內不是說話之地,最后兩人約在燕湖相見。
燕懿軒一張嘴就吞吞吐吐起來:“剛才……我……”
梓夢見懿軒面有難色,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就先開口安慰他說:“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吧,不要吞吞吐吐。”
“好吧,那我就挑明了說,對于之前發(fā)生的那件事,我只能說是個意外,我向你說聲對不起。我只想說……你可千萬別誤會,你我萍水相逢,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當做好朋友看待,希望你能諒解。對了,這些天我有竭盡全力在幫你打聽,很快你應該就可以回家了?!闭f完,懿軒如釋重負,長長嘆了一口氣。
梓夢聽了這一席話,微微一笑,轉身對他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會胡思亂想的。等到記起我是誰,從哪里來,我就會走。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p> “謝謝你!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懿軒心里很亂,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心不對口。因為現在的他只覺得不能對不起柳思思,娶柳小姐可是他一生的夢想啊,決不能因為其他原因而放棄。
梓夢勉強的使勁點了點頭,伸出右手,示意可以重歸于好:“當然,就當這一切都沒發(fā)生過吧。晚上我們還要去參加詩酒會友呢,說不定還會遇上我的真命天子,我可不想失去這么好的機會。你先回去,這里的風好舒服,我想多站一會兒?!?p> 懿軒向梓夢揮揮手,說道:“好吧,那晚上見?!?p> 燕湖的水很清澈,但此時兩人的心境卻是波濤洶涌,彼此都不知道接下來的路應該怎么走。懿軒先行一步,望著離去的背影,梓夢一個人孤單的面對著湖面。湖面倒映著遠山,不遠處微波粼粼,似乎水中有一面鏡子反射到梓夢的臉上,她一時好奇下水尋找,玉石浸泡在湖水數月,玉質通透,似乎能看到玉心藏著什么。
梓夢坐在湖邊,手里捧著玉石,自言自語:“大家都喜歡龍涎玉,不喜歡你,也許你才是正真的價值連城?!?p> 夜色降臨,好不容易從燕府后門偷偷跑出來,梓夢把之前買的新衣服換上,懿軒見到驚為天人,情不自禁的贊道:“原來府上竟藏了一位美嬌娘。”
“好啦,別諷刺我了,快走吧,不然就要遲到了?!辫鲏艮哿宿坌厍皟墒L發(fā),示意已經準備好出發(fā)了。
“等一下,有了這個才叫完美無缺?!避曹幰话牙¤鲏舨⒆屑毚蛄苛艘环?,說著就把身后藏了許久的碧玉簪取出戴在梓夢的發(fā)髻上。
梓夢輕輕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問道:“好看嗎?謝謝你送我的簪子和衣服?!?p> “是本公子親自選的,當然好看咯?!避曹幬⑽⒁恍Γc點頭說道,“不對,我沒送過你衣服啊,我覺得你身上的衣服好眼熟,不知道哪里見過?”
梓夢害羞的低著頭說道:“哦,你說這身衣服嗎?在你衣柜里找到的,難道不是你買來想給我一個驚喜嗎?府上有沒有別的年輕的女子,你不送我還能送誰呢?”
“我送給你的驚喜就是這碧玉簪,不是衣服……”,話音未落,燕懿軒就搶了先說道,“這套衣服是我買來送柳小姐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你竟然私自翻我的東西?!?p> “真小氣,不就一件破衣服嗎,日后等你和那柳小姐成婚,我送你成千上萬件,行了吧?”梓夢賭氣說道。
“我又沒有跟你計較,不過,你穿著也挺合身的?!避曹幾屑毚蛄苛艘环?,點點頭說道。
“只是合身而已?如果眼前換做的是那位柳小姐,你一定會夸口說柳小姐真是絕世美女,在下三生有幸……”梓夢嘟著嘴,氣呼呼的說道。
“我才沒你那么無聊呢,在我心中,柳小姐天仙下凡,豈是這些俗物能高攀得起。罷罷罷,下次再選他物贈與就是?!避曹幰晦D身打斷,卻不想讓梓夢取笑了去,小聲說道。
“小氣鬼!”梓夢在他身旁探頭做鬼臉,說完就向前跑了。
隨后,兩人一路上小打小鬧的去參加詩酒會友。
“各位才子佳人,今天我們的詩酒會友很榮幸邀請到了燕城第一美女的柳思思小姐。就讓她為我們揭幕吧……”一位自稱是酒會的創(chuàng)辦者,做了開場白。
“一年一度燕城的詩酒會友群賢聚集、熱鬧非凡,今晚所有的消費都記在鼎豐號名下,小女子允諾得冠者還有特別的獎賞?!绷妓颊f完,向人群中的燕懿軒微微一笑提示上次答應她的事情。
懿軒輕輕一合扇,點頭微笑,也回禮過去。
柳思思手持一盞,翩翩走入人群,示意誰先飲完杯中酒,就第一個開始作詩。
“我先來……”一書生一飲而盡,即興創(chuàng)作一首。
“雨打芭蕉眼朦朧,誰家灶臺火似紅。水墨之城立如松,越王當年最威風?!?p> 隨后一陣掌聲響起,那書生把酒一盞與后人,接下來,思思向懿軒點頭示意。
“讓我一試?!避曹幗舆^酒杯,說道,“柴米油鹽醬醋茶,把酒言歡挑娥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晚霞何時歸?醉臥沙場馬上催,臨行又恐心折回?!?p> 說完,一口干了杯中酒。
詩酒會開始,而此時站在遠處的梓夢看到懿軒的表情,不知不覺吃起醋來。
“敢問小姐芳名?來自哪里?”一白衣少年款款而來,面目清秀,姿態(tài)高貴,隨稍稍年長于梓夢,兩人并肩站立,簡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豈敢,豈敢,小女子梓夢,并非出身燕城?!辫鲏粝肫鹱约旱纳矸?,靈機一轉,說道,“家父與燕南天大人是世交,兒時曾與懿軒相識于京城,數年未見,特來燕城游賞幾日。公子面生得很,不知如何稱呼?”
“在下林尚文,燕城人氏。原來梓夢是京城人,素問京城出才女,不知在下可否有幸邀小姐品酒作詩?”正當懿軒顧著與眾才子吟詩作對的時候,梓夢身邊出現了一位才子,此人正是玉器大商林幕陽之子林尚文,乃燕城文武雙全的才子。
被冷落的梓夢回頭看到燕懿軒正興致勃勃飲酒作詩,完全沒有理會自己,一心只為了柳思思想贏比賽。于是,氣呼呼的說道:“林公子客氣,說到吟詩作對小女子實在是才疏學淺,但是飲酒作樂還是可以的?!?p> “好……梓夢小姐果真是女中豪杰,來人那,上好酒?!绷稚形囊粨]手,示意手下端上好酒。
人群中有男女二人拼酒,各位才子紛紛聚攏過來,梓夢豪爽的拿起酒杯,一連灌了好幾杯下去,仍是面不改色,令得四周才子們連聲叫好。
“你給我查一下,此女子是何來歷,一線牽里有全城姑娘的名冊,她的一切我都要掌握?!绷稚形挠^摩了許久,輕聲吩咐手下,想查清梓夢的身份,還有和燕懿軒的關系。
“慢著,不用查了?!闭敶藭r,柳思思走到林尚文的身邊,“一線牽名冊里沒有她,連一個字都沒有提到?!?p> “思思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尚文很詫異,有人比他先一步開始調查眼前這位讓他著了迷的姑娘。
“難道你忘記上次我們打賭了,我向莊玄業(yè)索要的正是一線牽里全城姑娘的名冊”,柳思思望著不遠處獨飲的梓夢,面無表情。
林尚文揣測到思思的心思,故意問道:“看來你早就注意那位姑娘,是因為燕懿軒的關系嗎?”
言語間,柳思思似乎聞到了林尚文的那股醋勁,于是笑著反問道:“難道林公子就不想知道這位傾國傾城的小姐是從哪里來的?還是林公子對美的事物根本就沒有興趣?”
“誰都知道思思你才是我們燕城的第一大美女,我林尚文只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至于那位梓夢姑娘就讓給燕懿軒得了?!?p> “林公子這話,是想讓我成全他們兩人嗎?你以為我會放過任何一個能讓我成為狀元夫人的機會嗎?”柳思思氣呼呼的反問道。
“思思難道你就這么喜歡當這狀元夫人?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難道你不想成人之美?”林尚文反問道,想一探究竟。
柳思思搖搖頭說道:“不用勞煩你,越是得不到的東西,本小姐越是感興趣?!?p> “好!既然不能得美人心,那我就來幫你一把,那我們可說好了,這個梓夢就留給我,那燕懿軒就讓給你。我們比一比誰先贏?”
“跟我打賭?”
“思思這是怕輸?”
“這世界,還沒有我怕的。賭就賭,下賭注吧!”
“若思思先得狀元夫人,你的嫁妝我包了;若我林尚文贏了,那思思你得送梓軒上花轎?!?p> “你……”柳思思聽得林尚文此番話語,并未作回應,雙雙擊掌定了賭注,匆匆瞥了一眼,便向燕懿軒那邊走去。
“梓夢姑娘,好酒量?!绷稚形恼驹阼鲏舻纳磉呑屑毚蛄恐?,說道,“燕城才子數千不及燕少才情一片,燕城佳人上萬不及梓夢癡情一笑??煞裼腥颂峒澳闩c燕少乃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天生一對?!?p> 聽得林尚文一言,梓夢又望了一眼那人叢之中的燕懿軒,說道:“我與他只不過兒時相識一場,方才巧遇,算是萍水相逢,無親無故,怎會有人如此說起?!?p> “梓夢姑娘清新脫俗,猶如天上仙女駕臨燕城,可否能與我等為友?”林尚文舉起手中酒杯,想與梓夢成為朋友。
“公子過獎。這酒也品了,戲也完了,是時候散場了。失陪!”梓夢似乎有點抗拒今日的詩酒會,更不想結交什么朋友,喝完手中最后一杯酒,酒轉身離去。
“來人那,你去……”林尚文輕輕的在下人的耳邊嘮叨了幾句。
詩酒會結束,雖然燕懿軒連闖數關,但最后卻因為醉酒未能登臺領獎。
“人家喝酒你也喝,作詩贏不過你,喝酒就一定能贏,為了那個柳思思,連命都快喝沒了。真不知道你喜歡她哪一點,她有的,難道我就沒有嘛?”梓夢扶著跌跌撞撞的懿軒,心里憤憤不平道,“今天要不是我及時救你,你一定醉死在詩酒臺上,好心沒好報?!?p> “花紅柳綠是哪朝?壯志當年比天高。千金最難買一笑,醉把今朝當明朝?!币呀浐茸淼能曹庨_始胡言亂語,攥著梓夢作詩,“喝,我們接著喝,不要停!你怎么也不夸夸我,我的詩可是全燕城最有名的……”
“好詩,好詩,好啦,回到家我繼續(xù)陪你喝?!本茣Y束后梓夢扶著酒醉的懿軒走在回家的路上,“早知道你酒量這么差,就少喝點嘛。你看看,還不是我倒霉,要送你回去。哎呀,還真沉,站穩(wěn)了?!?p> 誰知,此時半路突然遇到劫匪,可酒醉的懿軒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更不用說保護梓夢。
“他們不會是來搶劫的吧?”說完,梓夢抓著懿軒的手臂害怕極了。
“劫財???我不怕,我沒有”,懿軒笑著拍拍胸膛,說著又指了指梓夢,“劫色嘛,你也不用怕,你也沒有?!?p> 梓夢氣得直捶懿軒,責罵道:“你再放肆,本小姐可不客氣了?!?p> 哪知道這幫匪類真的是財色皆愛,把梓夢也抓走了,挨拳的懿軒一個人被扔在大街上。
第二天等懿軒醒了,已經躺在自家床上了。原來昨晚是燕家人打著燈籠出來找的,只看到少爺躺在大街上,但梓夢早已經不見蹤影。燕南天勸懿軒算了吧,只不過是一個奴才,你要幾個爹給你買回來就是。
不甘心的懿軒堅持要從床上爬起來,好歹上次自己被關進大牢時梓夢也是拼了命地跑來救他,這份恩情一定要還的。老爺拗不過,只好一邊安慰他養(yǎng)傷一邊派人四處去找。
那邊的懿軒發(fā)瘋的尋找,這邊梓夢被抓,就想了個辦法,就是在路上撿可以畫的土石,凡是在她出現過的地方畫燕子窩,還在旁邊畫了一只仰著頭的小麻雀,她相信這個是讓懿軒能找到自己的唯一希望。
回來的家丁都未有梓夢的消息,這可急壞了懿軒,于是他偷偷獨自一個人出去了。
跑過了大街小巷,正當路過一家“留客軒”的客棧時,懿軒看到地上一個奇怪的圖畫,這才想起梓夢曾經和她一起探討的一首詩,那就是“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他記得梓夢說過希望自己做一只無憂無慮的小麻雀,卻硬要飛入懿軒這戶燕家,而墻上仰著頭的小麻雀不就是梓夢嗎?
懿軒頓時欣喜若狂,跑進客棧。發(fā)現一樓倉庫里真的關押著又饑又渴的梓夢,懿軒一手抱起虛弱的梓夢,溫柔的看著,小心的護著,就像一件絕世的寶貝。
梓夢簡直不敢相信此刻正是懿軒抱著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說道:“燕大公子,上次是我救你,這次換你救我,一人一次,算扯平了。哎呀,你……你抱得我好緊啊?!?p> “不習慣???”懿軒強忍著心疼,還裝出一副得意的樣子。
“是奇怪!”說著,梓夢幸福的靠在懿軒的身上。
“對了,以后別燕大公子、燕大公子的叫了,叫我懿軒好了。”
“為什么???這不叫得好好的嗎?”梓夢突然很奇怪的仰起頭對望著懿軒。
懿軒被梓夢這一望,滿臉通紅,解釋道:“你怎么有那么多為什么???叫你別叫了,聽我話就是了?!?p> “噢!”梓夢以為懿軒生氣了,就捂住嘴,點點頭。
夕陽西下,好似長長的拖住這對人的倩影,一路上懿軒抱著她第一次如此擔心和害怕找不回,這種莫名感覺更是連他自己都奇怪了。
這一年多來,懿軒一直納悶梓夢自從入住燕府后一言未提回家之事,他自知如果再這么拖下去,保不準會出什么事情,于是籌劃著準備送走她。
那日一大早,懿軒就在忙著收拾包袱,梓夢端著洗臉水進來,一邊還打著哈欠問道:“燕少,這么早,你這是……要出遠門?”
懿軒聽了用扇子輕輕敲了一下梓夢的頭,說道:“猜對了一半,但不是我出遠門,是你?!?p> “等等,可我沒說過要走?。俊辫鲏趔@訝的回答。
“當初救你回來的時候就約定只住三日,如今已有幾千幾萬個三日。雖然府里不知你是女兒身,但你我同處一個屋檐,此事一旦宣揚出去,有損我燕府名聲。你知道嗎?”懿軒玩弄著手中的扇子,故作正經的說道。
“突然發(fā)什么神經?這有什么……大不了我跟你一輩子?。孔瞿愕男「噙€計較天長地久嗎?”梓夢撲閃著大眼睛笑著說道。
懿軒聞此言大驚,扇從手落,起身忙著解釋:“這可萬萬不行,男女有別,此時不同往日,你未嫁我未娶,要是以后讓我未來夫人知道竟有此事發(fā)生,她斷然不會原諒我?!?p> “哈哈……你以為我真喜歡你這個書呆子呀?別妄想了,本小姐才沒那么傻,你只不過收留我而已,值得我以身相許嗎?等我找到家,我才不稀罕這個鳥屎大的燕府呢!”梓夢用手比劃了一下,顯得燕府真的很小。
“好,竟然你也有此意,即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避曹幱沂謸P起扇子一拍即合,說著就走出房門去召喚小廝備馬。
房間只剩下梓夢嘟著嘴喃喃自語道:“我又沒說今天要走,你想趕我走,沒那么容易。”
兩人跨出燕府大門,梓夢看著大門上的牌匾,指指問道:“你真的要趕我走?就今天?”
懿軒整整梓夢的衣服,笑了笑說道:“此言差矣,你我原本不同路,何謂‘趕’呢,這一年多來你的傷勢早已痊愈,現在正是分道揚鑣之時,路上小心?!?p> 梓夢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答應你我一定走,但走之前我得品嘗一下傳聞中燕山最有名的特產——禪果,你能不能最后滿足我這個愿望呢?”
“這個……”,懿軒心里很清楚,此物在燕山之巔才有,如果不是每年的茶花晚會,一般是不會有人去那采摘的。但他最后還是答應了,心想道,“這是最后一次,就幫她完成心愿吧?!?p> 懿軒和梓夢一起上山,從早晨一直到黃昏,沒找到“禪果”。卻沒想到此刻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既然天色已晚,兩人只能在山上的破廟里留宿。
坐在火堆前,兩人相視無語,直至夜色深沉,懿軒才打破彼此間的尷尬局面,輕輕問道:“你呀,是不是又不想走了?”
梓夢用無辜的眼神望著懿軒:“哎,我早就說過,你是送不走我的,瞧,城門關了,老天爺也下雨不要我走,就你最壞,拼了命地趕我走?!?p> “我沒有真的想趕你走,只是在我沒有準備好的時候你闖了進來,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你又在我沒有準備的時候突然走了。我有我的世界,你有你的天地,我們沒有交集,我甚至不知道你失去記憶之前是好人還是壞人,就莫名其妙的收留你在府中,究竟是什么原因你會出現在燕湖,我更不知道收留你到底是對還是錯?現在我連自己的幸福都做不了主,更不用說你了。我這么做,希望你能明白?!避曹幷玖似饋?,走向門口,望著這天降的大雨沉默了許久。
“我……我真的不記得我是誰,更不知道我從哪里來?但自從你給了我一個名字,你讓我跟著你姓燕,我真的以為你早已把我當做家人。我不知道我給你帶來了那么多麻煩,我不想的。我聽說你不喜歡燕大人給你做主的那位曹姑娘,其實第一天遇到你的時候,你在湖畔說的那些話是因為柳思思吧?后來知道柳小姐在公堂上為你作證,在府衙門口你看到她整個人都變了,我就明白事情的一切?!辫鲏糁浪且驗橐⒁粋€不愛的人而為難,因為在他的心里只有柳小姐一個。
梓夢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用鐵定的眼神對懿軒說道:“公子,如若真有辦法幫你把婚事取消,你能繼續(xù)讓我留下來嗎?現在的我只需要一個能讓我遮風避雨的地方,求求你別這么快趕我走,在這個世界上我只認識你。但我答應你,等我想起自己是誰,該回哪去,不用你趕,我一定會走?!?p> 懿軒慢慢的轉過身,含著淚看著梓夢,突然一把摟過她,說道:“謝謝,謝謝你!”
此時的懿軒很明白自己并不是真心想趕走梓夢的,他習慣了她在自己身邊,但他第一次意識到梓夢的存在已經影響到自己的判斷,他時不時會想把兩人作比較,他不想讓梓夢成為受害者,也許連懿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梓夢產生了莫名的感覺。這種感覺,既讓他感到溫馨,不想拒絕,也讓他感到擔憂,不能接受。
那天之后,懿軒總是一人在書房發(fā)呆,回想起與梓夢生活的點點滴滴,感覺很開心、很舒服,但他很快就回神過來,對自己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定要想個辦法解決。心里默默的念道:“既然趕不走你,那就替你找個如意郎君,有了自己的愛情,就不會整天圍著我了。燕懿軒,你真不愧為燕城第一大才子啊,有時候我實在太崇拜我自己了。好,就這么定?!?p> 梓夢剛好端著茶水和點心進書房,看到他起身要出去的樣子,便問道:“懿軒,你要去哪?”
“辦事?!避曹帥]有抬頭理會梓夢,就急沖沖地跑了出去。
“什么事這么急?”梓夢在書桌前放下東西,突然想到了什么,也跟了上去,邊跑邊想著,“這個傻燕子會不會又掉進他們的陷阱了,不行,我得去看看,說不定能幫助他?!?p> 河邊,涼風習習,遠處兩位翩翩公子交談甚歡,原來是懿軒約了林尚文。
“燕少,今日不知吹得什么風?竟約我在此相見?”
“不知林公子是否還記得詩酒會那天?”懿軒突然問道。
“燕少,你……”林尚文雙手一合扇子,臉色鐵青,以為他查出什么。
“林公子,別緊張,若我沒猜錯的話,林公子和我妹妹梓夢有一短暫交情?!?p> 尚文聽得驚訝,卻不小心一口托出,問道:“梓夢,是你妹妹?可一線牽的名冊里卻沒有燕梓夢三個字?”
“一線牽?你查過梓夢?她其實……”懿軒呆呆地望著林尚文。
尚文正急著不知道如何解釋,支支吾吾道:“燕少……別誤會……我只是……”
懿軒先是停頓了一下,想通后,會心一笑,說道:“看來林公子注意小妹許久,不然怎么會想到調查梓夢的身世。放心,我不會怪你的。林公子,你覺得梓夢怎么樣?”
林尚文聽到懿軒的話,頓時把心里的大石頭放下,轉身背對著他說道:“她確實是一位美麗善良的姑娘,在燕城再難找出第二位有如此氣質的女子,卻不知燕少一席話是什么意思?”
懿軒湊過身去,在林尚文耳邊偷偷說道:“確實梓夢不是我的妹妹這么簡單,正如你所說,她是我兒時的玩伴,此次前來燕城是為了……”
梓夢偷偷站在遠處,看到懿軒正在問林尚文,又聽不太清楚。
“林公子,萬事拜托了?!闭f完,懿軒雙手回禮后,直接走了。
“懿軒,你去哪里?”梓夢朝著懿軒的大喊,卻只見他匆匆離開了,而此時林尚文卻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林公子,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梓夢原本想解釋,她躲在樹林的原因。
“不用解釋,我都了解?!绷稚形牡恍?,“你能打消之前我們鐵三角欺負燕懿軒的事嗎?我剛才已經向燕少道歉了?!?p> “只要燕少接受就好,為什么讓我原諒你?我只不過是燕府的一個小跟班而已?!辫鲏舯牬笱劬?,疑問道。
“請你原諒我是希望我們之間能成為朋友,我發(fā)誓以后再也不會傷害你們了?!绷稚形母吒吲e起右手,認真的說。
“我……我只不過是燕府的下人,沒有資格和林公子交朋友,只要燕少原諒你就好?!辫鲏舻拖骂^,紅著臉頰,重復說道。
“你很在乎燕懿軒?”林尚文輕輕用手抬起梓夢的美人尖,深情的望著她,“但我心中只在乎你……”
梓夢望著尚文的眼神,頓時失神,突然回過神來,轉身想要離開。
尚文一把抓住梓夢,梓夢腳下一滑,跌進尚文懷里,兩人尷尬對視。
“林公子,我們先起來,好嗎?”梓夢轉移眼神,輕聲問道。
“好?!绷稚形姆稣鲏?,秀發(fā)輕撫臉頰,尚文突然感覺自己心跳加速。
梓夢轉身背對著林尚文,說道:“林公子,我不知道燕少和你說了什么,如今的我只想早點想起自己是誰?哪里是我的家?其他的,日后再說吧?!?p> 林尚文望著梓夢猶豫不決的樣子,不敢強求,點點頭:“嗯,如果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希望梓夢你千萬別客氣?!?p> 梓夢突然想起,林家是玉器大商,一定知道關于玉石的事。
“林公子,有一件事正要麻煩你,我醒來的地方就是燕湖,如果知道玉石的來歷,那就可以查找我的身世?!?p> “那是極好的。明天你拿著玉石來酒樓找我,我一定給你一個答案?!绷稚形碾p手一合扇子。
“嗯,謝謝林公子?!辫鲏糸_心的說道。
“天色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這一帶不太平?!绷稚形年P心道。
“嗯?!辫鲏酎c點頭回應道。
夜色降臨,梓夢卻還未回府,此刻的懿軒卻早已坐立不安,想踏出府去尋找,卻又礙于面子,久久徘徊在門口。忽然看到遠處有一頂轎子走來,在燕府門口停下,下轎之人正是梓夢,梓夢謝過各位大哥后,見懿軒站在門口,氣沖沖的向他走去。
“為什么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那?”
懿軒見梓夢來勢洶洶,卻一直想辯解,說道:“什么丟,是你主動跟去的。我和林公子聊完正事,當然要回府了,你自己不肯回來,我見你倆這么投緣,就不忍心打擾了?!?p> 梓夢指著懿軒,問責道:“對,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跟蹤你,但我擔心你的安危,想著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怕你又被鐵三角欺負,誰知你卻是為了甩掉我,湊合我和林尚文?!?p> “我,我只是……”懿軒急著想解釋,卻難于出口,心里卻想道,“我為什么要解釋,我的本意就是要撮合他們這對璧人啊?!?p> 忽然,梓夢感到有點頭暈,這種感覺好熟悉,望著懿軒,似乎曾經也有人同樣逼她做過什么事情,她的情緒有點失控,大聲宣泄道:“你有沒有征求過我的意見,雖然我現在暫時姓燕,但不代表著我梓夢是你燕家的人,我的人生大事我自己做主,用不著你來替我說。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強求我,要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這比死更難受?!?p> 說完,梓夢丟下懿軒一人,跑回自己的房間去了。懿軒面有難色,傻傻的在門檻上坐了許久。
第二天清晨,整晚未眠的懿軒來到梓夢的房門前,久久不見梓夢開門,以為她仍在生氣。
“梓夢,對不起,昨天是我錯了,希望你能原諒我,我發(fā)誓,我以后再也不會亂點鴛鴦譜?!?p> 懿軒推開房門,屋里空空的,沒有梓夢身影。
“你剛才是在向我道歉嗎?”誰知梓夢早已站在懿軒身后,手中端著早餐,微微一笑問道。
“如果你覺得我這么說,你聽著舒服的話,就當是我誠心誠意的道歉吧,只要你不再生氣,我什么都答應你?!避曹幷J真的回答道。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我要你答應我三個愿望。但我現在還沒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到時可不準耍賴哦?!辫鲏艄雌鹦∈种?,嘟著嘴說道。
“好好好,只要我們燕大小姐能恢復往日的無限活力,就是三百個條件我都統統答應你?!避曹幧斐鲂∈种?,開心的和梓夢打勾勾。
剛和好的梓夢突然想起約了林尚文,于是急急忙忙去房間取了玉石,向懿軒請假去了。
“燕少,今日我得向你請假?!辫鲏魬牙锉е袷?,站在懿軒面前,大聲說道。
“你當初來燕府時,也沒說過要請假落跑???這月錢還想不想要?事后可別哭著鬧著來求我?!避曹庨_始故意為難她。
“今日很忙,沒空陪你玩,你就準假吧。”梓夢態(tài)度強勢,雙手交叉在胸前,“再說了,若是本小姐知道自己高貴的身份,還不知道到時誰求誰呢?”
“你?你會有什么高貴的身份?是知府千金?還是總督夫人?”懿軒開玩笑說道,“我爹可就我這么一個兒子,我干娘可是人稱西域奇花的阿芙仙娜郡主,當年祖父還想等戰(zhàn)事結束讓父親接阿芙仙娜郡主回燕城團聚,不然本少爺現在可是小郡爺了。還有什么高貴的身份輪得到你,你呀,也別想太多了,還是老老實實呆在燕府,我保證不趕你走,行了吧,別鬧了?!?p> “就你舒舒服服做大少爺,不準別人是金枝玉葉,小郡爺?我看是笑死人。”說完,梓夢狠狠踩了一腳懿軒,立刻閃人跑了出去。
在萬圣酒樓的鳳凰閣包間,梓夢把玉石交給尚文觀摩。
“這不是龍涎玉嗎?”尚文眼前一亮,驚訝道,“梓夢你怎么偷拿了萬圣酒樓的鎮(zhèn)店之寶?”
“噓,不是的,你往窗外看,鎮(zhèn)店之寶還在樓頂。”梓夢捂住尚文的嘴,悄悄打開窗子,讓他看看酒樓高懸屋頂的龍涎玉,它四周的機關也絲毫未啟動。
尚文輕輕移開梓夢的手,問道:“你是怎么得到這塊玉石的?”
梓夢尷尬的縮回手,說道:“它一開始就隨我來到燕城,同我的隨身行李掉進了燕湖。我失憶了,當時將那玉枕都磕碎了,倒是白白得了一顆七彩玲瓏珠。還有我手上這串刻有禎字的玉珠,實不相瞞,我并不叫梓夢,這個名字是燕懿軒取的?!?p> 林尚文仔細的研究著玉石和玉珠,說道:“此玉與酒樓的那塊出自同一母石,材質色澤一模一樣,但此物雕琢工藝更勝一籌,乃玉中龍鳳。而玉珠個個色澤圓潤,禎字工藝更是一絕,若不猜錯,乃皇家之物?!?p> “那是什么意思?”梓夢睜大眼睛,疑問道。
“梓夢,如果排除你是江洋大盜的嫌疑,那你就一定是身世顯赫的貴族之后,玉珠所刻之字,正是當今皇上的名號?!绷稚形耐nD了一下,轉頭故作鎮(zhèn)定。
“林尚文,你覺得我一女流之輩,像是干這一票的人嗎?”梓夢嘟起嘴,望著林尚文喊冤。
“不像?!绷稚形男纳鷳z惜,搖搖頭回答。
“那是?!辫鲏糇孕诺恼f道。
“那也說不準,人不可貌相。再說也許祖上就是干這一行當的。”林尚文故意再將一軍。
“你……”梓夢氣得直跺腳,追著林尚文滿屋子跑。
突然,房門一推,燕懿軒和柳思思站在“鳳凰閣”門口,看見林尚文笑著抓住了梓夢的雙手。
看到這一幕,柳思思氣急敗壞,再無心思飲茶,跑出了酒樓。
“思思,等我……”燕懿軒望了一眼梓夢,也面無表情的離開了。
梓夢招呼酒店小廝,問道:“燕少他們什么時候來的?”
“剛來,聽說林公子你們都在,本想約你們一同飲茶,卻不知何故惹怒了柳小姐。”
“沒事了,你下去吧?!辫鲏糨p輕一揮手,呆呆的望著門口。
“梓夢,如果你怕燕少誤會,我可以向他解釋?!绷稚形耐氖轮刂氐蔫鲏簟?p> 梓夢搖搖頭,眼睛還望著懿軒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語:“不用了,我想他現在只想安慰柳小姐,一定不會想聽我的解釋。我們走吧,今天謝謝你,我對自己又多了一點點自信,相信不久將來,我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誰了?!?p> “很開心,梓夢你能夠相信我,告訴我有關你的一切。但是別想太多,擁有它不一定是金枝玉葉?!绷稚形挠珠_始酸梓夢了。
“是。”梓夢微微一笑,說道,“不管我是誰,我都會好好珍惜現在的一切。”
“梓夢,等我回家翻閱家中的典籍,查出此玉的出處,就幫助你一起去尋找,你一定要等我。”林尚文下定決心要幫助梓夢尋回記憶。
“謝謝你!”梓夢嫣然一笑。
梓夢抱著玉石離開了酒樓,而尚文思量著,一直想解開龍涎玉的來歷,卻想不到半路跑出來的玉石更讓人琢磨不透,直覺告訴他,這里的秘密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翌日,懿軒和梓夢回府,正值燕大人拿著當年與曹家定下的姻書,和媒婆商量聘禮之事,見到他們回來就叫住一起商討。
“軒兒,為父正為你籌備婚事,等你考取功名就把這事辦了,已了卻為父多年來的心事,不知你有何意見?”燕南天左手捋捋胡子,笑盈盈的說道。
“此事一直由父親大人一人做主,何時想聽聽您兒子的意見,您不覺得多此一舉嗎?”懿軒開始賭氣。
“混賬東西,竟敢如此與為父說話。你與曹小姐的婚事,是你母親大人生前所定,為父只不過想完成吾妻之愿,讓她瞑目而已。如你已有中意之人,方可日后納妾,我絕不涉足。若你遲遲不肯娶曹氏為妻,那為父只好按家規(guī)辦事”,燕南天氣急敗壞,真想拿家法伺候。
“母親大人之所以覺得愧對曹家,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如今你卻執(zhí)意讓我娶那曹氏,作為你良心的救贖,你究竟有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
“你這個不孝子……今天我就好好教訓你一番。”燕南天大聲斥道。
正當懿軒想沖撞燕南天時,梓夢一把抓住他,輕聲地在他耳邊說道:“少爺,不要再頂撞老爺,我們從長計議……”
梓夢硬拉著懿軒回書房,一把按住他坐下,輕聲罵道:“你怎么能這么沖動?要不是我拉著你,你真的想對他動手嗎?他好歹也是你的父親大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p> “為什么你要說令母愧對曹家,都是燕大人造成的?”梓夢疑問道。
“當年父親跟著祖父一起去了西域的姑墨,原定班師回朝后想向皇上請旨,把阿芙仙娜郡主賜給父親,但祖母擅自做主,早已將母親接入府中,回來沒多久就讓兩人成婚。后來,阿芙仙娜郡主來信,母親才知道事實的真相。母親既覺得愧對毀約的曹大人,又明白自己并非父親所愛,生下我三年后就郁郁而終?!?p>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燕大人一定讓你娶曹家小姐,彌補當年的過錯?!辫鲏酎c點頭,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荒唐,子代父還,天下竟有此等荒誕之事?;橐龃笫仑M容兒戲,為什么要我做替死鬼,不行,我要稟明父親,我絕不會娶曹靖秋,我要告訴他我喜歡的是柳思思,燕家大少奶奶的位置永遠只屬于她?!闭f著,懿軒憤憤不平,意決要告知真相。
“你傻???還聽不出來嗎?燕大人他明擺了意思是無論你中意哪家小姐都不可能成為燕家的大少奶奶,這是你母親大人的遺愿,一切以死者為大,而這也是燕大人愧對你母親的,他斷然是不會違背。至于你日后要納妾就隨你便了,要不然等你娶了那位曹靖秋后,再過幾年納柳思思為妾嘍,這不是兩全其美嗎?”梓夢把燕南天的意思明明白白的擺在了懿軒的面前,故意挑逗他說道。
懿軒仔細想了想,又為難的說道:“此計萬萬行不通,柳小姐乃鼎豐號的大小姐,怎肯屈居妾室?即便她本人同意,柳老爺也會萬般阻攔?!?p> 聽完懿軒的話,梓夢想起先前發(fā)生的事,生氣的說道:“好哇,原來你也知道有門當戶對這回事。當初,你如何確信林老爺定會讓我做那林家的大少奶奶呢?我可是你燕府的小廝,這沒權沒地位的,在林家最多充當個小妾。看你這如意算盤是怎么打的?”
“你怎么能和柳家小姐相提并論呢!”懿軒心直口快,不經意間沖口而出,“林老爺是商人,不會計較,哪像我爹是個老頑固,只在乎孔孟之道?!?p> “假如我是鼎豐號的千金,果真與公子心靈相通,處處為對方著想,就不會介意是正室還是妾室,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足夠了?!闭f完,兩人對視許久,氣氛明顯尷尬起來。
懿軒見狀,連忙轉身回避:“你……你不是思思,人家千金之軀,豈是你能相提并論的。以后不許你拿自己與思思比較,聽到了嗎?”
“知道了!”梓夢聽了此話,咬了咬嘴唇,心里雖有萬般心痛,卻直爽的說道,“我有辦法一試,便知公子是否白日做夢。”
“你……”懿軒指了指梓夢,實在拿她沒轍,便依了她去。
“你真的要打賭?”懿軒疑問道。
“不打賭,怎么知道柳千金是否真的中意燕少?”梓夢肯定的回應。
“輸了,會很沒面子哦!”
“放心啦,這是我與她之間的承諾,即便輸了,也不會牽連到你?!?p> “我不想偏袒,只不過不想你們任何一方受傷。”
“大丈夫做事不能拖泥帶水,你要求證一個人是否真心,必須要犧牲一方,我希望燕少能抱得佳人歸,只要是對你好的,我都會努力幫你。”梓夢望著懿軒故意避開的眼神,低頭輕聲說道。
“謝謝你!”聽完,懿軒抬起頭,望著梓夢,深深的一句感謝。
第二天,梓夢攜帶信物,單槍匹馬來到柳府。
“今日特來拜見,柳小姐安好!”
“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請直說?!?p> “柳小姐,這是我家少爺的定情信物。燕少一直傾慕小姐,但不知小姐是否也心心相?。俊辫鲏袅⒖谭钌涎嗌俚恼凵纫话?。
“這是我的私事,不需要向你這種下人說明。你家少爺的東西我是萬萬不會收的,請你回去。”思思冷漠的回應道。
“柳小姐切莫急著趕人,我家少爺此次命我定要討個說法回去。若我辦事不利,想必回去定是一頓挨罵。所以今日前來,與柳小姐定個賭局,若我輸了,任由小姐發(fā)落;若我贏了,還請小姐交換信物,與燕少定下這天賜良緣?!?p> “那你如何有把握,今日定能從我這里得到你想要的?”
“我要得到我想要的,就必須犧牲一些我的東西,讓對方得到她想要的。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世嗎?”
“你怎會知道?難道是林尚文出賣我……”
“這事連林公子也牽涉其中?上次詩酒會遇襲,你們也是知情的對不對?就是為了不讓我留在燕城?”
“你胡說什么,你以為你是誰?我只是發(fā)現你身藏燕府,女扮男裝,形跡可疑,全城一線牽名冊里卻沒有你的名字,出于好奇罷了?!?p> “柳小姐急于撇清,實在難以令人信服。自從失憶后,寄人籬下,實數不得已,幸得燕少出手相救,此恩情沒齒難忘。所以小姐不必費盡心思猜忌我的目的,我只不過想幫燕少和小姐牽紅線配良緣?!?p> “燕城才子千千萬,你就這么肯定我中意燕少一人?”
“只要柳小姐答應,我一定說勸燕少上京趕考,他的才華當日在詩酒會上已見分曉。若他日金榜題名,小姐尊為狀元夫人,老爺不敢違抗圣旨,定不會讓燕少強娶曹氏為妻。高考前夕,若此時不定,后果不堪設想,柳小姐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呢!”
“原來你一心是為了燕少,你的聰明早已超過我的預期,如此委屈,真的什么都可以答應?”
“小人獨闖江湖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只不過一個賭局罷了。平日里看柳小姐溫柔大方、善解人意,我家少爺又整天念叨著你的好,想必小姐也不會太難為我吧?”
思思仿佛聽出一些端倪,心里不由想到:“好一個口蜜腹劍的下人,怪不得燕少這么疼你。我若處罰你太多,燕少一定認為我柳思思不懂人情世故,壞了他心中的印象,若這么放你回去,又難消我心頭恨。”
“柳小姐!”梓夢呼喚著突然入神的思思,“柳小姐!”
思思回過神來,靈機一動:“好!比就比,我答應你,但必須按照我的規(guī)矩。若我贏了,你必須給我使喚一個月,無論我讓你干什么都不準反抗;若我最后輸了,我把懿軒讓給你,決不食言。”
“你竟然和我賭燕少的幸福?”梓夢驚訝道。
“套一句梓夢你說過的話,你又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呢!”
“你……燕少只中意你一人,即使老爺逼他娶曹小姐,他都誓死反抗。想不到你竟拿燕少的婚姻做賭注。”
“你就別裝了,自從你出現在燕城,壞了我多少好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其實燕懿軒和林尚文都中意你。即使輸掉了燕少,我還剩一個籌碼?!?p> “想不到女人心海底針,連林公子也是你的籌碼?”梓夢嘆息道。
“我柳思思要的就是狀元夫人的頭銜,誰能讓我夢想成真,誰就是我的如意郎君。”
“燕城才子無數,那你為何偏偏如此器重燕少一人?”梓夢實有一事不明。
“林尚文的才華我了如指掌,燕少才情一絕,試問那日詩酒會有誰能勝過他?我斷定狀元非他莫屬。但這場賭局我也不能一味指望一個,不是嗎?所以現在我是不會收下燕少的東西,萬一哪天有是非者說是非,我可就難脫身了?!?p> “原來柳小姐心機頗深,若到時非你所愿呢?”
“所以我必須與你約法三章,我們的賭局不可讓第三人知道。”
“什么意思?”
“我說過,我贏了,你必須讓我使喚一個月,說明燕少已經高中。若我輸了,就是狀元另有其人,我就把燕少讓給你,成人之美?!?p> “好一個局中局,柳小姐,我看錯你了。燕少愛你極深,你卻負了他一片情深?!?p> “門當戶對,這么簡單的道理,你竟然不懂。我勸你,等到燕少高中,你做滿一個月的陪嫁丫頭,就趕快離開燕城吧?!?p> 梓夢面對思思步步緊逼,聲音洪亮:“我不會離開,除非燕少親自開口?!?p> 思思看到不肯妥協的梓夢,加重語氣:“難道你就不為懿軒想想,面對你,他該有多為難?就當是為了你自己,你也應該好好打算,畢竟我才是他的心有所屬?!?p> “我是去是留,由不得你說了算。”梓夢一如既往堅定信念。
思思憤慨的說道:“燕梓夢,別在我面前逞強,我會讓你知道,得罪我,你的下場會很慘。如果因為你,連累燕懿軒就不好了。我斷定你絕對不會讓燕少受到任何的傷害,對吧?”
“傷害懿軒,不,我不會!”思思的話,讓梓夢開始瓦解自己最后的信念,“好,你的要求我全部答應。”
“你倒答應的爽快,今日你就先回去吧。明天我就會派人去燕府,下戰(zhàn)帖!”
“柳小姐何必如此麻煩,明日我向燕少請假就是。”梓夢不希望賭局一事被懿軒知道,“那燕少的折扇,可否收下?”
“你拿回去,我爹決不允許我私自定下些胡亂約定,記住今天是我與你的賭局,你可別給我出什么幺蛾子。”
“我既然敢與你擊掌盟誓,絕不食言!”
柳思思與燕梓夢兩人定下約定,眼神如此堅定。
夜色深沉,梓夢終于緩緩回到燕府。
梓夢遠遠看到懿軒在門口等候,急忙把折扇收入袖口。
“怎么樣?思思有收下我的信物嗎?”懿軒急匆匆的跑到面前。
“當然,我是誰呀!我一出手,那柳小姐感動的痛哭流涕,說要好好珍藏你的折扇,等你高中后上門提親。”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信得過。”懿軒高興得忘乎所有,一把將梓夢摟進懷里。
梓夢心里卻是百感交集:“若燕少幸福,我就幸福!”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避曹幓剡^神來,突然放開了梓夢,此刻他才意識到她是否受了什么委屈,“你見到思思,她有沒有為難你?”
“柳小姐為人溫柔賢惠,怎么會為難我呢!”梓夢勉強的咬了咬嘴唇。
“你一定是答應她什么了?”懿軒再次疑慮道。
“沒有啊!對了,柳小姐明天還邀請我去她府上學女工,說女孩子什么都得學點,以后才可以嫁個好人家。所以,燕少,明天我又要請假了。”
懿軒的疑云解開了,點點頭應允道:“沒有就好,為了獎勵你,明天準假!”
“謝謝燕少!我有點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梓夢說完,用食指往府內指了指,示意想回房去了。
“好的?!避曹幟靼祝⒖套尦龅纴?。
梓夢望了一眼懿軒,默默祝福道:“燕少,恭喜你!”
第二天,林尚文來柳府找思思。
“林少爺,早!”柳家小廝剛出門,就遇到了林尚文。
“這么早?思思在家嗎?”
“我家小姐早就趕往馬場去了,若少爺想找她,就去那吧!”
“你家小姐什么時候喜歡騎馬了?我怎么不知道?!?p> “小姐吩咐,讓我送帖子到燕府。”
“思思你太過分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找燕懿軒,不行。”林尚文靈機一動,說道,“你把帖子交給我,我正好要去燕府辦事?!?p> “這……”
“這什么這?”林尚文一把奪過帖子,“我和你家小姐可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這點兒事就放心吧。”
“那就勞煩林公子跑一趟了?!?p> “好好好……你先去忙吧!”
林尚文邊走邊想道:“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在玩什么把戲?!?p> 林尚文一打開帖子,驚呆了。帖子是思思寫給梓夢的,今日在馬場設有賭局,兩個姑娘完全沒有騎馬經驗,卻要賽馬賭輸贏。
林尚文立刻回府挑了一匹快馬,想去燕府阻攔梓夢,卻偏偏又遲了一步。他調轉方向,直奔馬場。
當他趕到時,只見梓夢已渾身摔成個泥人,卻還是控制不住那匹幾乎瘋了似的狂馬。
林尚文看到這一幕不由心憐起來,卻看到思思在一旁看臺上休息、品茶。
“你怎么可以這么對待她?她不會騎馬,再這么下去她會摔死的。”林尚文沖到思思面前,一手指著遠處的梓夢,一邊狠狠責問道。
思思品著新茶,瞥了一眼那心急如焚跑來的林尚文,問道:“你心疼嗎?去勸她認輸啊!看她答不答應?”
“胡鬧,為了一個燕懿軒,值得用命拼嗎?”林尚文氣得一合扇子,反問道。
“你沒有資格說我,你難道要為了一個野丫頭,不惜與我為敵?我們倆可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可你何時珍惜過我們的情誼?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是你逼我的,你的無理取鬧、你的不擇手段,一步步逼著我的心走向她。”
“你說,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非她不可?”
“對!我是喜歡她,而且我林尚文為了我喜歡的人可以放棄一切,這下你滿意了吧?”
“瘋了,燕城的男人都瘋了!”柳思思手一甩,將茶水灑了一地,看臺上茶香久久不散。
“如果你敢再傷害她,休怪我不客氣?!?p> “那你殺了我啊,你現在不動手,總有一天你會后悔,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連你我都不會放過?!?p> “你簡直不可理喻,認識你,算我瞎了眼?!闭f完,尚文轉身跑去馬場中心。
“梓夢,別傻了!危險,快下來。”林尚文看著早已疲憊不堪的梓夢勸說道。
梓夢咬咬牙,堅強的說道:“不,我一定行的!”
一次、兩次、三次,梓夢不斷的嘗試著……
尚文勸說不成,只能再次鼓勵說道:“梓夢,我們再試一次,把馬兒當做朋友,記住它喜甜味而拒酸味的習性,你可以拿些飼料作為誘餌。等安撫好后,上馬前先檢查肚帶、韁繩、腳蹬,從馬兒的左前方上馬,動作不要太劇烈,緊緊提住韁繩,重心后仰。時刻調整馬兒的狀態(tài),如果受驚,提前做好準備,減慢速度,改變方向,讓馬兒穩(wěn)定下來?!?p> 果然,經過林尚文的指點,馬背上的梓夢開始能控制韁繩了。
思思看到這一幕,丟下手中的茶杯,跑向馬棚胡亂選了一匹,氣得一踢馬肚子,直沖梓夢而來。
梓夢見狀,立馬調整方向,快馬加鞭躲避,不能讓兩人相撞,而此時思思也緊追不舍。
“柳思思,快停下來,你不是答應讓我先熟悉馬兒的脾性嗎?”
“夠了!我反悔了,燕梓夢,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p> 兩人緊追不舍,思思故意將馬身靠向梓夢一側,距離越來越近。
此時,稍遲聞訊趕來的懿軒也到達了馬場。柳思思遠遠的望見懿軒,故意緩緩放開了韁繩。
兩匹烈馬并駕齊驅,突然意外發(fā)生了,思思落馬昏厥。
面對意外,梓夢嚇得花容失色,她回頭拉緊韁繩,控制住馬兒,下馬照看情況:“柳思思,你瘋了,為了贏我,你竟然跳下馬背?!?p> “思思,你沒事吧?”這時,懿軒剛好看到這一幕,遠遠的跑了過來,緊緊抱住思思。
“懿軒你怎么來了?”思思摔得厲害,感受到懿軒緊緊抱她入懷,微微睜眼一笑。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干嘛要打賭?干嘛要測試?摔疼了吧,為了我,你怎么可以這么傻?”懿軒自責道。
“我贏了!”柳思思得意的說道,“懿軒,你看到了嗎?為了你,我做到了。梓夢,你現在應該相信,我是真的愛懿軒了吧!”
說完,思思又昏了過去,此時的懿軒完全沒有在意梓夢,趕緊抱起思思趕去醫(yī)館。
“想不到,思思竟然提前書信給燕少,讓他誤會你們是為了他才……”將一切看在眼里的林尚文,慢慢走到梓夢身邊,安慰道,“梓夢,你別多想,她不會有事?!?p> “是我,都是我的錯,我早該明白這一切?!辫鲏舨亮瞬翝M臉的泥濘,說道。
“我送你回去吧?!绷稚形牟蝗绦目吹饺绱死仟N的梓夢,便提議要送她回家。
梓夢搖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p> 日暮西風起,瘦弱的梓夢拖著一身疲憊漸漸遠去,尚文看著既心疼又自責,他應該做些什么幫幫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