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死里逃生

　　韓大路耳聞兩位師傅大喊大叫的對話，眼見他倆滿頭大汗，束手無策的舉動，一顆年輕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由自主面對家鄉(xiāng)的方向默念：“爹，兒子不孝，還沒干出樣子，就要命喪黃泉，大路下輩子還給您當兒子！”

　　田師傅和劉師傅顧不上胡思亂想，不停地采取制動措施，手法依然嫻熟，渴望出現(xiàn)奇跡，但火車還是不受控制，仿佛要義無反顧沖向地獄之門。

　　根據(jù)鐵路線路設計標準，凡是前方線路坡度較大的車站，均得鋪設避難線，被機車乘務員形象地稱為“死亡線”。

　　田師傅不甘心，依然嘗試制動，劉師傅不停地拉響汽笛，向四面八方發(fā)出連續(xù)不斷的警報信號。

　　火車放飏，絕對不能使用小閘，大閘制動列車又絲毫不起作用，兩人不約而同，焦急地暗自祈禱：“老天爺您開開眼吧，保佑八道臺站有人發(fā)現(xiàn)險情，提前開放避難線，千萬不能讓5424次列車從正線沖出車站??！”

　　失去控制的5424次列車，如同一條脾氣暴躁的巨龍，發(fā)出凄厲的嚎叫，沖向八道臺站。

　　田師傅心急火燎地喊叫：“劉師傅，今天，我的100多斤算是交代了，韓大路年輕，得設法讓他活著，你也不能死！”

　　“劉師傅歇斯底里地回答：“是的，得讓他活著……”

　　田師傅的眼睛一眨不眨，頭上的帽子早己不知去向，頭發(fā)豎起，又一次大聲呼喚：“站臺上人很多，在拼命地揮手，八道臺站也許發(fā)現(xiàn)了火車放飏？”

　　田師傅不容置疑地大喊：“韓大路準備跳車，執(zhí)行命令?！?p>　　“師傅，車速這么高，我不會跳火車，要死一起死！”

　　田師傅發(fā)怒了：“韓大路，你年青必須活著，執(zhí)行命令。”

　　劉師傅不容置疑地補充：“避難線上是沙子，路肩窄，向下是斜坡，坡底下全是沙子，你先跳，我隨后跳?！?p>　　劉師傅眼疾手快，毫不猶豫，拉開車門，一把把韓大路推下了車。

　　他正準備跳車，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田師傅。

　　令人意外的是打開的機車門被火車卷起的風一吹，瞬間關(guān)上了。

　　田師傅大喊：“你快跳啊，我是司機不能跳！”

　　田師傅的話音還沒落地，只聽砰的一聲，5424次列車撞上死亡線的土檔。

　　土檔瞬間四分五裂，冒出一股白煙，火車頭瞬間扎入避難線盡頭的深坑，一股濃煙夾雜著熊熊火焰迅速升起。

　　火車皮的車鉤噼啪作響，紛紛折斷，17節(jié)車皮像火柴盒一樣翻著筋斗，飛進死亡線盡頭七八十米深的大坑中；1000噸汽油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化作傾盆大雨，潑向機頭內(nèi)飛出的炭火，瞬間火焰騰空而起；700噸土豆被拋向空中，毫無選擇，在自由落體中，噼噼啪啪掉進大火；地動山搖，振聾發(fā)聵的爆炸造成巨大的沖擊波，把拼命沖向事故地點的職工震的無法前行，紛紛跌倒在地不敢抬頭，仿佛遇到了世界末日。

　　火越燒越旺，映紅了半邊天，橫七豎八的車皮在熊熊烈焰中發(fā)出可怕的炸響，一股、又一股熱浪在八道臺站上空肆虐。

　　待沖擊波結(jié)束，爆炸聲消失，八道臺車站的職工毫不猶豫地爬起來，沖到韓大路跳車的地方，毫不猶豫地跳下斜坡，七手八腳，把他從沙子里挖了出來。

　　站長經(jīng)驗豐富，用手探一探韓大路的鼻息，說：“有呼吸，沒死。

　　快、快、快，你們幾個年輕人回去拆床板，立即把傷員送到八道臺公社衛(wèi)生院急救。

　　幾個年輕人像長了飛毛腿，毫不猶豫地執(zhí)行命令。

　　站長帶領(lǐng)大家往前查看，搜索到避難線北端，再未發(fā)現(xiàn)人影兒。

　　事故車輛燃起的熊熊大火，烤的人無法近前，甚至，連左前方一個五六十米高的山包都被點然了。

　　大家瞠目結(jié)舌，一顆顆心縮成一團，眼看著火焰跳躍、燃燒，一個個束手無策，捶胸頓足。

　　站長潸然淚下，自言自語：“哎，真慘烈啊，5424次列車上三名機車乘務員只活下了一個，瞬間毀滅了兩個家庭??！”

　　幾十號人面對八九百米開外熊熊燃燒的大火，有人淚流滿面、有人雙手合十、有人喃喃自語：“避難線盡頭幸好有個深深的壕溝，不然，搬道房會被夷為平地，搬道員的命真大??！”

　　大家不約而同，紛紛脫帽，向被大火吞噬的兩位乘務員默哀。

　　突然有人提示：“站長，不知道運轉(zhuǎn)車長在哪里？”

　　站長聞聽此言，心里一哆嗦，大聲吩咐：“留下幾個人監(jiān)控火勢，不許靠近，注意安全。

　　老牛、老李、小馬跟我到車站南頭尋找，但愿還有人活著？快、快、快！”

　　運轉(zhuǎn)車長和八道臺車站屬于同一個單位。

　　站長邊走邊想：“不對啊，正常情況下運轉(zhuǎn)車長一旦聽到牽引機車發(fā)出警報信號，會立即和司機用手信號聯(lián)系，采取列尾制動措施，難道運轉(zhuǎn)車長睡著了？”

　　一行四人撒開腳步，向5424次列車事故地點相反方向飛奔。

　　一米、兩米、三米，車站南頭不見人影兒。

　　站長心里一緊，不由自主雙手合十，繼續(xù)帶領(lǐng)大家往前沖，一起大喊大叫：“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他們呼喚著，奔跑著，向前搜索了三公里，隱隱約約聽到一陣、又一陣，及其微弱的呻吟。

　　四個人爭先恐后沖向呻吟地點，只見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躺在線路左側(cè)的沙土質(zhì)排洪溝里。

　　站長跪在地上焦急地問：“師傅，你是5424次列車運轉(zhuǎn)車長嗎？我們來救你了，不要急，不要亂動，馬上送你去醫(yī)院?！?p>　　他氣若游絲地回答：“是的，我是運轉(zhuǎn)車長，謝謝你們，乘務員咋樣了？5424次列車咋樣了？”

　　“乘務員幸存1人，火車還在燃燒燒，你先不要說話，多保持體力。”

　　聽到站長的話，運轉(zhuǎn)車長嚎啕大哭：“我有罪啊，我睡著了……等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情況異常，探頭往前看，放飏的列車馬上進站了，打開緊急制動閥根本來不急，我心一橫，跳下了車！”

　　站長毫不猶豫脫下外套，其他人照葫蘆畫瓢，四件外套被站長編成一個簡易擔架。

　　站長問：“師傅，你覺得骨頭疼嗎？不要緊張，我懂急救，會小心地抬你！”

　　運轉(zhuǎn)車長愧疚地說：“謝謝大家，我會跳車，但車速太快，我跳下車沒有站穩(wěn)，滾進了側(cè)溝，可能是皮外傷？”

　　“好好，我們知道了，你躺好。

　　如果非常疼，你得言語一聲，就怕肋骨等部位出問題，扎到器官上?！?p>　　“剛才我動了一下四肢，都有感覺，也許是肌肉挫傷嚴重，一時動彈不得?！?p>　　站長一行人聽完他的言語，覺得有道理，輕手輕腳抬上運轉(zhuǎn)車長，三步并作兩步往衛(wèi)生院趕……

　　5個小時后，冀鐵路局，冀東鐵路分局，冀東機務段、冀東車務段、冀東車輛段、冀東工務段等領(lǐng)導先后趕到事發(fā)現(xiàn)場。

　　大火終于熄滅了，牽引5424次列車的6373號機車，以及17節(jié)火車皮全部化為灰燼，事故現(xiàn)場慘不忍睹。

　　那座五六十米高的山包，以及方圓四五百米范圍內(nèi)的土地，在1000噸被無情大火點燃的汽油中，在肆無忌憚的熊熊大火中變成焦土。

　　靠近事故地點，地面依然滾燙，被大火燒熟、烤焦的土豆東一個、西一個，隨處可見。

　　領(lǐng)導分成三組，一組慰問死難者家屬、協(xié)商兩位乘務員善后事宜；一組對事故原因調(diào)查分析、定性；一組到衛(wèi)生院慰問看望兩位幸存者。

　　幸虧韓大路年輕，雖然不會跳車，落地瞬間鬼使神差，屁股著地，順斜坡滾落，掉進沙子，死里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