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不語,心中還是郁悶于大家這種小聰明,或者說,更加郁悶于自己不具有而大家都有的這種小聰明。
就在李青郁悶的時候,煮海焚河抱著一只雞從一架運糧車上跳下來了,正好落在了李青面前,李青看到了脖子已經(jīng)被擰斷的已死的蘆花雞,心中不知怎么涌上一股悲憤,于是三人在滿營的糧草間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躲貓貓之戰(zhàn),最終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由于李青不會輕功只能靠腿硬追結(jié)束了。
李青氣喘吁吁停下了腳步,拖著疲乏無力的腿挪向一堵矮墻,跌坐在地,一車之隔,焚河支棱著耳朵聽著李青的動靜,見他已經(jīng)遠(yuǎn)去,便向煮海點了點頭,兩人帶著雞去了河邊。
煮海心情好極了,上一次心情這么好還是搭訕一個小宮女的時候,兄弟兩人輕車熟路地為雞放血拔毛,清理內(nèi)腑,這套手藝是兄弟兩小時候做乞兒的時候練就的絕技,分工明確手藝精湛,很快雞就被架在了火上飄出了焦香。
另一邊李青坐在矮墻邊,剛才奮勇追敵的一腔熱血漸漸涼了下去,但是身體的另一個重要器官——胃袋,漸漸蘇醒了過來,本來負(fù)責(zé)后勤的輜重營里,伙食就不如前鋒營,更何況李青正當(dāng)年的一個小伙子守了半天夜,還和煮海焚河追了一場,晚上吃的那點干餅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凈了。
突然,一陣肉香飄了過來。
李青有些不忿,這些人不守夜也就罷了,還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就留自己一個在這里傻站著。
李青決定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于是順著肉香氣就去了,來到水邊卻看到兩人各抱著半只雞啃得正香,不是煮海焚河還能是誰?
新愁加舊恨,李青撲著就沖了上去。
然后奪走了煮海的那半只雞。
煮海什么也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只覺得自己吃得正香,一只餓狼就撲上來了,劈手就奪走了自己手中的烤雞。
半晌,煮海訥訥道,“兄弟不至于吧,這雞是你養(yǎng)的?”
李青下嘴毫不留情,含含糊糊幾聲搖搖頭。
煮海同情的看他一眼,“那就是真餓壞了?!?p> 焚河不禁也有些同情李青,看他已經(jīng)把煮海那一半烤雞變成了雞架,心生憐憫把自己的那一半也拱手送上。
李青來者不拒,很快啃完了一只整雞。
煮海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焚河揉揉肚子,也覺得腹中空空。
李青摸摸肚皮,感覺那只蘆花雞還不夠塞牙縫。
三人面面相覷。
煮海猶豫道,“要不再來一只?就是不知道小兄弟同不同意?”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jīng)違反了軍紀(jì),那也不差再來一只了,三人遂溜回輜重營。
月黑風(fēng)高。
幾條黑影飛檐走壁。
一只黑手伸進雞籠,掏出一只蘆花雞,黑手沒有一絲猶豫,擰斷了小雞的脖子。
還是那輛糧車,只不過這次跳下來的是三個小賊,和前不久一樣一樣正落在車前,只不過這次前來巡視的是商瑜商元祗,小賊懷里還有一只歪著脖子的死雞。
人贓并獲。
好在煮海焚河畢竟是商元祗的近臣,御下不嚴(yán)這種事情說出去不好聽,三人私下里被說了一頓了事。李青每天仍照舊訓(xùn)練巡邏守夜,可是不知怎么的,事情還是傳開了,一時間眾人看李青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張中元有一天晚上特意調(diào)崗與李青一同守夜。兩人靠坐在矮墻邊的篝火旁。
“怎么樣,將軍沒有為難你吧?”張中元問,這個將軍說的是統(tǒng)領(lǐng)二人的千夫長。
“沒,你這兩天訓(xùn)練怎么樣?”李青心中暖暖的,畢竟是同鄉(xiāng),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他陰陽怪氣。
“我底子薄,還是有點吃力?!?p> 李青點點頭,兩人靜靜地看著火焰忽高忽低。
“李青,你別嫌我煩,你真的沒想過搭著殿下這條線嗎?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像咱們這樣的出身,在戰(zhàn)場上死了也就死了,爹娘什么慰賞也拿不到,何苦呢?”張中元試著勸李青,他和李青是自小的交情。
“我知道?!崩钋鄲瀽灥馈?p> “現(xiàn)在營里的人都說,你表面上老實巴交,可是心機比誰都重,竟然能聯(lián)系上殿下的近臣,大家都說,若有一天真的見敵,必不救你?!睆堉性詾槔钋嗖灰詾槿唬€想再勸,話也說得重了。
“那你呢?”
“嗯?”張中元沒聽明白。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你怎么說的?”
張中元一時語塞,在大家都那樣義憤填膺的時候他沒敢出聲,心中甚至還有些怨李青,為何是李青這個呆子不是他遇到這樣的好事。
“還是謝謝你提醒我?!?p> 不久后李青就被調(diào)去了商元祗帳中,和往日的同僚們見得也少了。商元祗發(fā)現(xiàn)李青有一顆赤子之心,將他連連升遷,直至做了自己的副官,李青心中感激,為了不墮商元祗的面子,李青也漸漸學(xué)著世家的子弟的作態(tài),脾性漸漸溫潤了起來。
后來張中元又找到李青,求李青調(diào)他來殿軍,輜重營本來就無需負(fù)責(zé)作戰(zhàn),已經(jīng)是很穩(wěn)妥的位置了,張中元仍不知足,李青只做為難狀婉拒了,他不想辜負(fù)商元祗賞識,以權(quán)謀私壞了商元祗的名聲。
這件事后來也傳到了煮海焚河耳朵里,李青是兩人舉薦給商元祗的,見他能守住本心,二人也都放下心來,就這樣,李青算是在商元祗帳下坐穩(wěn)了席位。
今日的封賞,李青的升遷是商元祗左思右想后敲定的,李青原是商元祗帳下的校尉,如今再升一級正好可做執(zhí)金吾,掌京城的防務(wù),只是原來的執(zhí)金吾陳守愚需再做安置,恰巧這次軍隊整編,趁此機會把陳守愚封作鎮(zhèn)軍將軍,沒有言明所領(lǐng)的軍隊。
陳守愚是陳守禮的弟弟,一家之中二人掌軍權(quán)最招嫌恨,于是這樣的明升暗降奪了他的軍權(quán)陳家也只好打落牙往肚里咽。
李青單膝跪地,商元祗從煮海焚河手中接過托盤,其上有新制的盔甲刀劍,還有執(zhí)金吾的印綬,商元祗注意到李青的手在微微顫抖,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封賞完畢,剩下的就是酒宴了,商瑜坐在主位,商元祗坐在下首,原本商瑜想請商元祗上座,但商元祗說什么也推了,煮海焚河在他背后端坐。
商元祗對兩兄弟其實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