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fù)耆顣x峰后，周坤叫來自己的主簿。
“城里現(xiàn)在糧價(jià)幾何？”
“回大人，一斗米二百錢?！?p> 周坤沉思片刻。
“現(xiàn)在城中糧倉還有多少糧？”
“回大人，還有存糧約十五萬石。”
周坤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數(shù)字中規(guī)中矩，還在他的預(yù)料之內(nèi)，這么多糧不出意外情況足夠渭南百姓撐一年的，無需憂慮。
“這幾天做好準(zhǔn)備，隨時(shí)就要開倉放糧了！”
“是！”
周坤心中頗有些慷慨激昂，他來渭南作太守已有些時(shí)日，渭南雖不是什么富甲一方的地界，百姓卻也稱的上小富即安，在這樣的地方為官不易出什么差錯，但也很難有所作為，周坤簡直以為自己要終老渭南了。
周坤家里只是普通的平民，能受舉薦純屬撞了大運(yùn)，這幾年靠著周坤為官，家里的情況也愈發(fā)的好了，周坤總想著，如果自己的仕途能更上一層樓，子孫輩們或許能像顯貴們的孩子一樣代代傳承下去。
只要處理好這次饑荒，這樣的機(jī)會簡直唾手可得！
三日后，渭南城衙門前開始施粥。
五日后，阮府的粥攤撤了。
周坤覺得這事已經(jīng)差不多結(jié)束了，是時(shí)候放了阮晉峰了。十五萬石的存糧，后續(xù)京城必然會有動作，就算有流民涌入也足夠熬過去了。
這天傍晚，周坤提著一壺酒又帶了幾樣小菜就去牢里見阮晉峰了。他心中敬阮晉峰算一條好漢，沒有趁災(zāi)年炒高糧價(jià)大賺一筆，而是開倉放糧，也希望能和阮晉峰打好關(guān)系，日后或許還仰賴阮晉峰押運(yùn)些什么東西。
獄卒們見是周坤親自來了，連忙行禮，周坤頷首致意，獄卒們很自覺的開了門，留周坤阮晉峰兩人在里面說話。
周坤習(xí)慣性地掛上官場上常用的笑容。
“阮老爺，這幾天受委屈了?！?p> 阮晉峰伸手不打笑臉人，“哪里，周大人已經(jīng)優(yōu)待我許多了。”
周坤探手摸了摸阮晉峰的被褥，皺了皺眉頭，喊道，“來人吶！”
一個獄卒小跑著過來，“大人，有何吩咐？”
“怎么辦事的？不是讓你們給阮老爺最好的嗎？”周坤劈頭蓋臉地問道。
“這已經(jīng)是......小的自己用的了?！豹z卒囁嚅著辯解道。
“沒有好的知不知道去買？”
“小的沒有眼色。”獄卒只得陪笑道。
“周大人，我這幾天睡的很好，不要為難下人了?！比顣x峰出面圓場。
“阮老爺寬大，不代表你做得好，下去吧。”周坤搖了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來，不說這些事了，阮老爺，喝酒。”
“為何事喝酒呢？”
“賀阮老爺回家，也是向阮老爺賠罪，我們拿錯人了，今天上午罪人已經(jīng)伏誅?！敝芾つ眯渥硬潦眠^杯口，向阮晉峰面前的小杯中斟滿酒后揭開了食盒，里面是一碟醬牛肉和一碟鹵海帶。
“阮老爺請自便?！敝芾ず腿顣x峰碰了一下杯，自顧自一口干了酒。
阮晉峰心中不屑周坤的官僚做派，一群吸民脂刮民膏的水蛭，饑民已經(jīng)排不下了還有心思在這里鉆營取巧。
不過，秋后的螞蚱也蹦不了幾天了。
鐵牢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了，在石壁上發(fā)出當(dāng)啷一聲巨響，驚得二人連忙抬頭看。
周坤壓抑住面上的驚色，清了清嗓子，“什么事？急成這樣？沒見到我在見貴客嗎？”
阮晉峰心中腹誹，什么貴客是在鐵牢里見的？
“回大人，出大事了！糧倉走水了！”主簿急得快哭了，一得到走水的消息，他就四處在尋周坤，找了半天今日當(dāng)值的衙役才告訴他周坤在地牢里見客，耗了這么多時(shí)間，也不知道糧倉現(xiàn)狀如何。
周坤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說什么？再說一遍?！?p> 主簿顫著聲音說，“大人，糧倉，糧倉走水了！”
周坤跳了起來，再也顧不上阮晉峰，在狹小的空間踱起步來，“走水了，走水了？”
突然，他停下步子，喝道，“還不快帶我去看看？”
二人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地牢。
阮晉峰勾起嘴角，向著二人離開的方向舉杯示意，悠然自得地就著周坤帶來的好酒吃著小菜。
周坤一點(diǎn)時(shí)間也沒耽擱直奔火場而去，一出地牢的門，他就看到北邊的天空中滾滾的濃煙，以及隱隱約約的火光。街上空無一人，鼻尖可以聞到灰燼的味道。
當(dāng)兩人再過了兩條街后，街上到處都奔走著前來救火的人，整個渭南城中人大約都在這里了，大家都明白，這糧倉中的存糧是唯一的希望。
“都讓讓都讓讓，周大人來了！”
主簿聲嘶力竭地吶喊，用手臂分開人流，試圖在慌亂的人群中開辟一條道路。
“周大人來了！”有人幫著主簿一同吶喊。
“周大人來了！”
混亂而躁動的人群略微有了些秩序。
突然，又有人喊道。
“周大人，前幾個倉怎么都空了？”
“是啊是?。 ?p> “都空了！”
周坤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現(xiàn)在救火才是頭等大事。
“大家先救火，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說！”
大家對于這個安排沒有異議，瞬間，隊(duì)伍又流動了起來，一桶桶水向著冒著黑煙的建筑中澆了過去。
“來幾個人，去挖一條溝，別讓火再蔓延到別的倉去！”
“這邊去幾個人，看看燒完了的倉還有沒有糧食剩余?！?p> “那邊的人，別亂走擋了打水的人的路，跟在潑水的隊(duì)伍后面。”
周坤站在高處指揮著眾人，希望能夠形成一條有序的隊(duì)伍，以提高效率也減少沖撞。
不知怎么的，水已經(jīng)澆了有一段時(shí)間，可是周坤并沒有感到火勢有減小很多。
直到深夜，這一場大火終于燒完了，這還是周坤急中生智，急調(diào)了兩千城防軍，帶著沙袋撲火，好不容易壓住了火勢蔓延的勢頭，不過這樣很來，很多糧食需要重新過篩。
這都沒什么，可惜的是那些已經(jīng)化作飛灰的糧食。
周坤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這一場劫難好歹算是度過了。
一個人影小跑著過來了。
是主簿。
“怎么樣，糧食損毀多少？”周坤連忙問道，火一撲滅，周坤就派主簿前去統(tǒng)計(jì)，以便后續(xù)應(yīng)對，如果損毀太多，只怕即可就要向朝歌上書求援了。
周坤望向主簿，只覺得他臉色非常不好，周坤誤以為是他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住這樣整日的勞頓。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關(guān)懷一下下屬。
“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不坐一會？”
主簿搖了搖頭，臉色還是有些發(fā)白。
過了一會，他顫聲說道。
“大人，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