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輕,花很香,被花海簇擁的人兒很美。
陽光明媚,也因她失色,流云無狀,也因她復歸,若愛有聲,也只在她耳邊呢喃。
姬白初在竹筏上閉著眼睛,穿著一身散花煙柳綠蘿裙,安靜地靠躺在軟墊上,淺笑安然,美得驚心動魄,也脆若琉璃。
容珩極力壓制著眼底的淚光,卻紅了眼眶,他喜歡這樣真實的她。
“初白,你怎么穿上女人家的裙子了,真丑……”
姬白初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望著眼前穿著冕袍的少年,“十二穿冕袍的樣子,很好看?!?p> 她沒有再遮掩自己的聲音,笑容也暖若春風,仿佛放下了一切枷鎖,有的只剩輕松。
她總是說他好看,可是從未像這一刻那么讓他恍惚,興許是在這一刻,他才明白了心臟跳動的意義。
“初白,你這個騙子……”容珩啞著聲音,看她笑了,他也笑了,只是眼眶的濕熱怎么也憋不回去。
“如果早知你會在登基這日離開,我寧愿做一輩子的十二皇子!”
姬白初習慣性地想要抬手摸摸容珩的腦袋,但是僵硬的手臂怎么都抬不起來,只能作罷。
“人總要長大,十二也是……”
她為他鋪好的路,他走得再緩慢也只能往前,她那么自私,卻只對他自私。
“不要長大!我要你陪在我身邊!”輕輕地蹭蹭她的手臂,手掌的溫度總是那么溫暖,容珩的眼淚再也壓不住了,成串掉落。
他想,他好像懂了,人間情愛的確傷人傷己,可是他甘之如飴。
“十二,我想看到你長大的樣子,你也不愿意嗎?”她喚他。
“我愿意,但前提是……”容珩輕輕地將腦袋靠在她的腿上,心臟如刀絞般疼得厲害,“你在我身邊,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么都答應你?!?p> “真是,讓我放心不下?!奔О壮跹凵駨碗s,雙眸半闔。
“我如何能讓你放心地離開?”容珩孩子氣地回答。
姬白初還沒想好要怎么勸這個執(zhí)拗的少年接受現(xiàn)實,就聽到他說:“初白,如果你敢棄我而去,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哪怕,是追到奈何橋?!?p> 姬白初的頭有些疼,不知道應該怎么拿話勸這個小孩,“十二……”
“初白,你是太監(jiān)還是女子我都不介意,你是死是活,我就更不應該介意了,對不對?”他緩緩抬起眼睛,魔怔的言語令姬白初的頭更疼了。
“初白,跟我回宮,做我的皇后,好嗎?”容珩冷不丁地冒出這么一句,將嚇傻的姬白初攔腰抱起,想要帶她回皇宮。
姬白初無奈地笑了,順從地環(huán)住他的脖頸,隨他去吧,算是最后再縱容他一回。
“初白。”容珩低下頭,望著倚在自己肩頭的女子,喃喃道:“我可以,再親親你嗎?”
這不是詢問,是通知,他微涼的唇瓣貼上她的溫軟,他和她的呼吸纏綿徘徊,心口處的紅光蠢蠢欲動,他臉側也隱隱有暗紅的紋路蔓延。
“初白,我好疼啊……”容珩無法抑制地彎下身去,雙臂卻穩(wěn)穩(wěn)地抱住懷中的姬白初,
可是再疼,他也不愿放開她。
“十二?!奔О壮醯氖趾鋈挥辛肆?,撫上容珩的胸口,“讓我來幫你吧?!?p> 簇簇抱團的花朵在風中搖晃,開遍漫山遍野,點絳流丹,甜蜜的馥郁花香,也熏醉了親密相貼的二人。
容珩錯愕間,天旋地轉,他感受到了他的唇,情不自禁往更深處索取,鉆心的疼痛仿佛在這一刻化作滿腔的蜜意,他迫切地想要更多。
鴛鴦交頸,鸞鳳穿花,紅鱗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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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周新皇即將迎娶前朝姬玉帝遺孤為皇后的消息傳遍大陸,操辦的典禮之盛大,遠超新皇登基。
自那日親密過后,容珩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他興奮不已的變化——與初白再怎么親親抱抱,心都不疼了,他越發(fā)沒了控制。
可是初白身上的蠱毒是在太過霸道,就算是將南雪國進貢的雪寒蟬入藥服下,也只是延長了她的清醒時間,治標不治本。
容珩張貼皇榜廣招天下名醫(yī)為皇后治病,還是無可奈何,久而久之,他便不折騰了,只是將國事都交給了那些血親手足,所有的時間都陪著姬白初。
姬白初清楚,她這副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再多的補藥到了她這塊無底洞也是于事無補。
容珩現(xiàn)在喜歡輕輕擁著姬白初,而不是躺在她的懷里。
“初白,你是不是又要離開我了?”
“只是換一種方式,陪著你。”姬白初臉不紅心不跳,還把他當小孩兒哄。
“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容珩輕輕撫摸著姬白初柔軟的發(fā)絲,嘴邊還噙著笑。
姬白初沒力氣一巴掌扇醒他,索性閉上眼不看他。反正就算他這次說破天,她也是沒有辦法留下了。
容珩身上背負的詛咒因愛而生,自然也因愛而消。如果有一個知曉并接受他鮫人身份的女子,愿與之血肉交融,紅鱗之咒自然就會被打破。
這也就是,她會什么會等他那么久的緣故。
“初白,我說過的,我會追你到奈何橋,下輩子我們也會這樣在一起?!?p> 姬白初只當這是他的執(zhí)念,并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她好像忘了,鮫人就是靠執(zhí)念而活,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就像是拒絕與三公主聯(lián)姻一樣。
皇后冊封大典后又十日,皇后歿,京城百姓全部被趕到城外,皇宮之中伺候的宮侍也不例外。
大街小巷的紅綃還在風中飄搖,歡慶喜悅的余味彌散,寒冷的堅冰自秀美的椒房殿爬出了巍峨的宮門,淬著藍光的冰爪不斷延伸,將這座繁盛壯美的皇城,永遠凍結,再無人敢靠近半步,打擾冰封深處的寧靜。
椒房殿的紅綢依舊鮮艷,面目如畫的容珩懷中抱著她永遠都不會放開的人,眼角滴落的淚浮在半空,他從未像現(xiàn)在這么幸福。
“初白,你不愿陪我留下,我便只好陪你去了……”
“我們,奈何橋上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