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白來接了,拿過嚴越手里的行李箱,放進車的后備箱里。
他只是淡淡的掃了言商一眼,又迅速別開眼睛。和嚴越說最近幾天公司的情況。
車一直開到市區(qū),卻突然在路邊停下來。淺白下車,從后備箱里去取東西。
車后座,嚴越合上了文件,看著言商,他拿下了她手腕上的發(fā)圈,理了理她的頭發(fā)。只是一會兒,就動作利落的為她扎起了馬尾。
“商商,等會兒幫我一個忙?!彼掷砹死硭耐馓住I嚼锏囊路?,現在到市區(qū)明顯的有些厚了。
言商有些詫異:“什么忙?”
她問他,明顯的并沒有打算拒絕。只是聽他說什么忙,需要自己怎么去幫。
畢竟,嚴越很少開口,讓自己去幫他的忙。
淺白提著箱子,并沒有立即上車,他站在車外,身形筆直。車窗降下了一半,他能看到后座的人,他們的舉動。
“我有一個東西,要拿給朋友。但現在公司還有事,你幫我送去好不好?”嚴越說。
他的手一直撫摸在她的臉上。離她很近,可以看到她臉上小小的絨毛,還有挺翹的鼻子。
她也看著他,半晌微微一笑。
“你告訴我地址就好?!彼斓拇饝瑳]有猶豫。
他的手并沒有拿下來,就像是忘記了一樣,面前這張臉,卻怎么看也看不夠了。
都沒有開口,淺白看了眼手表,時間快到了,再不去就遲了。他這次并沒有聽從嚴越的吩咐,上前拉開了言商這一側的車門。
她正要下車,甚至一只腳已經要踩到車外,胳膊卻又被嚴越拉住。他突然靠近,在她的額頭,印下像昨天一樣很輕很溫柔的吻。
想起淺白就在旁邊站著,言商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頭頂的太陽有些大,她覺得熱,想脫下外套。卻被嚴越阻攔。
“穿著吧,那里冷。”他說了一句,有些莫名。
言商也沒有再脫,只是接過淺白手里的箱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有些沉。她拎著都有些吃力,但還是不忘向嚴越揮揮手,嘴角還有笑意。
嚴越突然想起幾個月前,他帶著她去了地下酒吧,他也是讓她去那里等著。
那時候的言商,拉著他的胳膊,好幾次都不肯撒手。
只是這事后,透過后視鏡,嚴越看著那個身影越來越遠,米色長裙,灰色外套。頭發(fā)被他剛才扎成了馬尾,走路的時候微微晃動。
車停的太久了,后面不斷傳來喇叭聲。
嚴越卻還是出神的看著后視鏡里的身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街口的拐角處。
“越哥……”淺白開口提醒。
喇叭聲讓周圍的環(huán)境都變得聒噪起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已沒有別的情緒。
“走吧。”
車徑直駛向了公司,一切如舊,嚴越站在落地窗前,一直沒有回身。
他的手里拿著那個黑色的打火機,把它的蓋子不斷打開,又合上。等著匯報工作的高管,全被淺白攔在了門外。
現在,或許嚴越不許任何人打擾,這是淺白的直覺。
他站在落地窗前,淺白便站在離他三步遠的身后。
空間里,只有打火機蓋子打開合上,金屬碰撞的聲音。死寂一般的沉默,足足有半個小時。
“定好去M國的班機,是時候該回去了。”嚴越開口,就只有這一句話。
淺白欲言又止,猶豫半晌。已經有四十分鐘的時間,言商下車的位置距交接點并不遠,時間也差不多了。但他懸著的心,一直沒有放下來。
最后,還是忍不住開口:
“越哥,萬一她被警察抓獲,一問,您就暴露了?!?p> 這是實話,就算計劃再縝密,一旦被警察抓獲,他們又不是傻子,一審問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嗎?
所以嚴越在賭,幾乎是一場豪賭。
“她不會說出我,那么愛我的女人,怎么會說出我,害我呢?”嚴越笑了,滿是嘲諷的笑?,F在這么愛他的言商,估計就算是她自己承擔所有,也絕不會供出他來。
因為她說,從來不會背叛他。
她還說,不論他是什么樣的人,她都愛著。如果回的了頭,就陪他一起贖罪。
…
可回不了頭,就拽著她一起下地獄。
可是,他的商商還沒有意識到,他在三年之前,就已經在地獄了。
現在,他更想讓她在地獄。
所以,他讓她帶著錢,冒充接頭人的身份,什么都不清楚的就闖進交易場地。一旦身份暴露,她會死在那些亡命之徒的手里。
如果再幸運一點,或者厄運來的更加慘烈一點,他們被警方逮捕。非法交易,已經足夠讓她下半輩子,接受法律的制裁。
昔日堅守的正義,昔日刻到骨子里的愛情,她會面對曾經未婚夫的審判,面對心中信仰的制裁,而她,會拼死捍衛(wèi)保護真正的罪魁禍首。
嚴越在賭,在賭現在的言商,他培養(yǎng)了三年的言商,他的商商,會忠于他、維護他,就像是維護她曾經一直堅守的所謂的正義一樣。人生,還真是充滿戲劇性。
可是,此刻他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他想,他應該慶祝的。當初拼盡一切的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就是在等今天。
讓她那么輕易的死去,嚴越不甘心。他要自己來審判,來討回自己想要的一切。三年的謀劃,眼看就要成了。
他更加期待她會被抓捕,被關在審訊室里,被詢問一些她并不知道的事??裳陨逃质菢O聰明的,她可能立馬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或許也會懷疑,這一切都是自己最信任的嚴越安排的??伤?,還是會維護自己嗎?
嚴越期待著,一定程度上,他并不想要言商死在那些和曾經的自己一樣,無惡不作的歹徒手里,畢竟她提著箱子離開的時候,那么清爽干凈,扎起的馬尾,微微晃動著。
嚴越還是沒有動,卻回過頭,又低頭看了眼手表。
“去看看結果。”
時間也差不多了,是時候驗收成果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么清冷,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淺白僵著,半天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他想起一周前,嚴越定制的一塊墓碑,上面刻著“亡妻言商之墓”。
他當時看到的時候,腦袋發(fā)麻,太陽穴突突直跳。哪有給活人定制墓碑的,可現在,全明白了。
這一刻,淺白的心里,泛起了極大的同情,為叫言商的這個女人,活著從沒有清楚過,洗掉了全部的記憶。
死后,還是不能擺脫嚴越,身上都刻上了嚴越的烙痕。
可他,又同情起面前這個冷心狠厲,心硬如鐵的男人,他的執(zhí)念太深。
淺白只是沉默,轉身出門,去看究竟是何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