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明王府,已是午膳時刻。
即便顏寧兒與蔡珞玉事實上并無血緣關(guān)系,但珞玉畢竟還蒙在鼓里,并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樓景初也只得將戲做得體面了。
“先用午膳吧!”顏寧兒挽著蔡珞玉坐下。
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她發(fā)現(xiàn)珞玉還算是個純真善良的好孩子,怪只能怪她投胎投得不好,生在黑心的相府中,爹娘將權(quán)利名譽看得重過女兒的性命。
月吟招呼著丫鬟們一盤一盤地上菜。
樓景初顧著顏寧兒有了身孕,菜自是比平常時候要豐富了許多。
“就當(dāng)在自己家,別客氣,還想吃什么,讓小廚房做去。”顏寧兒笑嘻嘻地夾了一塊魚肉放到珞玉的碗中,又為她倒了些紅棗茶。
珞玉看著顏寧兒親切的厚待,心中不免一陣酸楚,鼻頭紅紅的,抽抽搭搭地竟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先把飯吃了,別餓著,一會兒你將這些委屈啊全部說與大姐與姐夫知曉,我們護著你??!”顏寧兒像哄小孩兒一般柔聲安慰著,月吟遞上一塊帕子給珞玉擦淚痕。
樓景初無奈地笑了笑。
自家的媳婦兒,他再是清楚不過了,自個兒還是個孩子呢,這倒有模有樣地哄起別人來了。
太子什么德性,他這個做弟弟的怎會不知,對于珞玉,他有憐憫,有同情,不過倒是沒有任何的心疼。
此刻,他只心疼寧兒和小餛飩,自己的媳婦兒與兒子還餓著呢,可又不好說些什么,于是,他向月吟使了個眼色,在暗處指了指顏寧兒。
月吟挽起袖子,盛了兩碗雞湯,一碗遞給顏寧兒,一碗遞給了珞玉,笑盈盈地說道:“王妃,太子妃,這雞是山上放養(yǎng)的,今日一早趙公公找人抓來,新鮮宰殺后再用魚膠煨了半日的功夫,涼了就腥了,要趁熱喝的,趙公公還眼巴巴地等著王妃賞賜呢?!?p> “月吟說的是,你別辜負了趙公公一番心意,再說,小餛飩現(xiàn)在也需要營養(yǎng)?!睒蔷俺跤幸鉄o意地接了一句,余光瞥了瞥珞玉。
蔡珞玉雖說懦弱了些,卻是個通透的人。
“哎呀,姐姐,不好意思,我光顧著自個兒了,忘記了你還懷著身孕,先用膳要緊,我的事,一會兒再說也不遲?!?p> 說著又夾了幾個小籠包放到顏寧兒的小碟上,接著假裝自己吃的很香的樣子,不斷嘖嘖地夸贊著王府的廚子頂好。
食之無味,這四字也只有自己的味覺知道了。
“對了,王爺,妾身還未跟您說過,在西苑那次,全靠著太子妃在暗中通風(fēng)報信,雖然后來事與愿違,可珞玉也卻是冒著違抗父母的危險,給妾身指了一條路。”顏寧兒忽然想起了什么,撲閃著偌大的雙眸,彎著頭看向樓景初。
這模樣,可愛到樓景初此刻很想抱抱他,硬生生地給自己灌了一壺涼水,忍住了。
“哦,原還有這么回事,倒是我大意了,該像太子妃道謝。”樓景初淡淡地說道。
不過眼下,他的看法有些轉(zhuǎn)變了。
太子妃或許與宰相,太子不是同一種人。
小時候,珞玉偶爾會跟著蔡清一同進宮拜見皇后,他們便在椒房殿中玩過這么一兩次,可那也只是在小時候,等再年長些,樓景初早已忘記了她的音容樣貌,待再次見她,她已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殊不知,偏偏就是小時候的那幾次,讓珞玉對樓景初念念不忘。
她隱約地記得,宮里,有位溫潤如玉的大哥哥總會帶著她在御花園中賞景,摘些好看的花兒來送她,帶著她背著公公丫鬟們?nèi)ソ贩康畹暮髲N中偷些好吃的糕點,兩人躲在灶臺后面,偷偷地吃著。
恍若隔世,卻又歷歷在目。
只偶爾的幾次,她卻是情根深種。
她想嫁給她,是太子也好,是王爺也罷,就算他被廢儲,就算他身無分文,就是只是個市井小民,她也愿意嫁與他為妻,守著他過上一輩子。
所以,那晚她聽說樓景初被關(guān)進了西苑,便急急地跑回了娘家求父母能救他一命。
用她娘的話來說,沒出息。
她自知愛得如此卑微,卻又做不到從此斷了念想,只好牢牢地將這份愛放在心中。
他平安,她便心滿意足。
他若有事,她便極盡所能地用自己太子妃的身份,為他保下一條性命。
她要的不多,只要樓景初能好好地活著,足矣。
珞玉苦澀地扯過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舉手之勞,一家人看誰有困難,都會想著幫一把的吧?!?p> 顏寧兒泛了幾滴淚花,拉起珞玉的手,有些動容:“珞玉,也只有你把我當(dāng)做自家人了。”
“姐姐,珞玉從小沒有兄弟姐妹,自是盼著有一位姐姐的,見到你后別提我有多高興了。嘶--”珞玉正說著,因顏寧兒抓著她手臂的力道重了些,碰到了傷口,眉頭緊到了一處。
“哎呀,看我沒輕沒重的?!鳖亴巸鹤载?zé)道,又轉(zhuǎn)頭吩咐月吟:“月吟,拿些藥膏來,要上好的。王爺,你先去門口等著吧,我讓月吟先給珞玉上藥,不知身上挨了多少鞭笞。”
看來這幾日媳婦兒是送給妹妹了,他竟吃起來珞玉的醋,想當(dāng)初,王妃連藥都不肯給他上的。
礙于禮節(jié),樓景初努著不悅的小嘴,踱步走了出去,輕輕地關(guān)上了屋門。
他倒也聽話,讓他在門口守著竟然一步也不挪動地坐在了前頭的石階上,與同樣坐在上面守門的虎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珞玉,我身子重,只能讓月吟上藥了,你還有哪兒受傷,一并告訴我們,女孩子家家不要落下疤痕才是??!”顏寧兒的目光充滿心疼,安慰道。
“整個上身全是鞭笞的傷痕,怕是上藥也無濟于事了?!辩笥裣袷橇?xí)慣了這一切,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
“太子妃,奴婢替您先寬衣,一會兒上藥有些疼,且先忍著些,鞭笞后啊,還是要好生將養(yǎng)的,萬一感染不是鬧著玩的?!?p> 月吟動作極輕,衣衫盡褪時,珞玉原本如雪般光潔白嫩的肌膚上全是交錯的血紅疤痕,有些皮肉外翻,露出鮮紅的血肉,有些傷口時間有些長了,微微泛黑,顯得是一片猙獰。
“混賬!他當(dāng)你是畜牲嗎?就算是地牢里的死刑犯,也不見得如此酷刑折磨的!”
顏寧兒氣極,狠狠一拍桌子。
桌上的碗碟還未收拾,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發(fā)出接二連三的清脆聲。
樓景初與虎子不約而同地往屋內(nèi)挑眉看了看。
虎子搖了搖頭,嘆口氣道:“王爺,您家的媳婦兒,脾氣可不好惹?。 ?p> 樓景初笑著撓了撓虎子的后腦勺,點點頭:“是啊,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