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都城前,因顧參將之事,我與父皇來回了幾封密報,在最后一封中,因涉及顧參將曾在大寧的一些事情,便將你真實的身份一并告知了父皇?!睒蔷俺跖牧伺念亴巸杭绨?,慢條斯理地解釋了起來。
顏寧兒看向皇帝,帶著幾十萬分的詫異,按常規(guī)來講,既然知曉了她是仇敵的女兒,不該即刻將她拿下聽候發(fā)落的嗎?可為何皇帝的表情,看起來是如此地友善?
“陛下,您不怪罪于妾身?”顏寧兒微微頷首,大著膽子問道。
“當年,朕有許多的迫不得已,現(xiàn)今細細想來,卻是對你犯了不可饒恕的錯,但凡你的身份不被其他人識破,朕可護你無恙,加之......“皇帝笑著看了一眼樓景初,他不怪罪顏寧兒,顯然是愛屋及烏,“朕要了你的命,便失了兒子的命啊。你也未曾將怨恨撒在朕的身上,是個明事理的好孩子,朕更沒有理由殺你,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朕老了,只想過上兒孫承歡膝下的日子?!?p> “妾身謝陛下!說實話當日,妾身親眼目睹太子一劍刺穿我父皇母后的心臟,我逃過一劫,確是踏著廣陵城萬千百姓的尸體走出了城門,如今猶歷歷在目,國仇家恨,妾身卻是恨,恨殺樂我父皇母后的太子,甚至恨您為何要下屠城的命令......”顏寧兒眼泛淚花,抽了一下鼻頭,哽咽道:“陛下,后來妾身看著安營城的百姓,想起了父皇曾經(jīng)說的,只要百姓安寧,這個天下屬于誰又有什么要緊的?所以妾身就學著慢慢放下仇恨,不能說現(xiàn)今妾身已完全放下,至少妾身不會一心只想著復(fù)仇又或是復(fù)國。”
“好孩子,先坐下,別哭了,還懷著朕的皇孫,要開開心心的才是啊,就把南平當成自己的家,當年,是朕的不是,朕該向你在天上的父皇,母后賠罪?!被实巯蛏峡兆饕?,以示賠罪。
對于九五之尊來說,這已實屬不易。
樓景初扶著顏寧兒坐下,從袖口中遞出一塊方帕給她:“寧兒,其實,當年父皇并未下命殺了你的父皇母后,也并未下命屠城,父皇原先的命令是命大哥以和談方式破廣陵,如若迫不得已需要動用鐵騎,需先得八百里加急呈報父皇,待他斟酌,無奈大哥先斬后奏了?!?p> “是啊,寧兒,朕雖有至高無上的全力,卻處處受了挾制,景遠雖然方法不得當,忒過暴戾殘酷,可他確實是讓南平擺脫了多年以來依附大寧的局面,群臣上書為他諫言,朕不得不論功行賞?!被实劢舆^樓景初的話,語氣中充滿了許多的無可奈何。
顏寧兒再次起身:“陛下,讓這些陳年舊事過去了吧,妾身不想自己的孩子還帶著上一輩的怨恨活著,您是他的皇爺爺,妾身的父皇是他的皇外祖父,妾身最大的心愿,便是讓他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長大。不過,妾身確是有一要是想要求陛下?!?p> “無妨,你盡管說,凡是朕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辦到?!被实蹞]了揮手,給了一顆定心丸。
“妾身曾聽說廣陵城內(nèi)民不聊生,金陽許多的員外,商賈,世家貪圖廣陵城中的好山好水,遷移了過去,卻讓糧食坐地起價,凌辱廣陵城中女子,無惡不作,廣陵城內(nèi)百姓已是哀聲哉道,活不下去了?!鳖亴巸赫f完,看了一眼樓景初,示意他幫著附和幾句。
“父皇,此事兒臣也略有耳聞?!睒蔷俺貂久键c了點頭。
皇帝來回踱步,越聽眉頭越緊,拳頭重重地錘擊在了餐桌上:“這些大臣,個個都是混賬的東西,食君之祿,卻干著吃里扒外之事,明日早朝,朕會將此事交于初兒徹查。”
半日下來,顏寧兒發(fā)現(xiàn)南平的皇帝,自己的這位公公竟變得有些可愛起來了,而且,原以為他寵信梁貴妃,將樓景遠捧在手心中高高端起,不曾想,心中卻是跟面明鏡似的,讓她對今后的日子,著實放了幾百個心。
正聊著,門口傳來了幾聲敲門聲,接著是徐公公的通報:“陛下,梁貴妃與太子太子妃一同候在殿外,是否可入內(nèi)?”
“說曹操到曹操就到了!”皇帝冷笑一聲,又轉(zhuǎn)頭對樓景初不放心地囑咐道:“眼下還需對她恭順謙讓些,勿要頂撞了她,只要你不犯錯落了她的口實,朕自有法子護著你與王妃?!?p> “徐公公,傳吧。”皇帝大聲回復(fù)。
梁貴妃依舊是笑靨如花,春風滿面地進來了。
許是樓景初幾月未在都城,少了她不少麻煩,她倒是變得越發(fā)地容光煥發(fā)了。
太子太子妃,樓景初與顏寧兒相互行禮問安后,梁貴妃的目光落到了顏寧兒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假惺惺地試探道:“王妃這么快又懷上了嗎?”
樓景初欠身,依舊保持著慣有的笑容,不失恭敬:“是兒臣的不是,她險些滑胎,所幸在安營得一名醫(yī),護住了兒臣的孩子與王妃的性命,兒臣當時想著路途遙遠,又不知會橫生什么波折,為了孩子,便將此事按壓下來,未及時通報貴妃娘娘,還請貴妃責罰。”
“哦,那就好,那就好!也虧得我沒少求菩薩保佑?!绷嘿F妃極力克制自己不悅的神情,壓制被侯明王夫婦欺騙的憤怒,干笑幾聲,柔聲回應(yīng)著。
“謝娘娘替珞珈著想?!鳖亴巸何⒍?,大方地行了個禮,又無所顧忌地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偶然間,她瞥見蔡洛玉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她的身上,帶了些羨慕,帶了些委屈,又好像想與她說些什么,苦于找不到任何的機會。
皇帝絮絮叨叨地與兩兄弟議論著朝堂上的政事,顏寧兒的眼神一直從頭到腳打量著這位名義上的妹妹,因曾經(jīng)洛玉在她與樓景初落難時幫了她一把,她對洛玉倒是有幾分另眼相看。
盡管施了些粉黛,可依稀掩蓋不住從內(nèi)心散發(fā)出來的憔悴,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只三個月的功夫,委實消瘦了整整一大圈,外衫在她身上顯得空空蕩蕩的。
這番模樣,顏寧兒大致猜著她定是受了太子不少的欺負。
待陛下倦意襲來,方才放他們回去時,顏寧兒立即掙脫開了樓景初緊緊拽著她的手,跑到了跟在太子身后的蔡珞玉身側(cè)。
樓景初滿心不悅,皺眉搖了搖頭,但眼下人多嘴雜,他也不好說什么,畢竟她們也算得上是姐妹敘舊。
顏寧兒拉起珞玉纖細的手挽,她小小的手掌便能直接一圈箍住,不由心疼起來。
珞玉悄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眉眼皺到了一處,像是異常地疼痛。
顏寧兒稍稍掀起她的衣袖,白嫩的手臂上,竟是密密麻麻交錯的鞭笞后留下的淤青,下手極重,極狠。
她不經(jīng)意地指了指了前頭的太子,疑惑地看向珞玉,只見珞玉淚眼汪汪,幾不可微地點點頭承認。
混蛋!
顏寧兒心中罵道,雙手托著腰,快步走到了太子的身前,微微欠身:“太子大哥,妾身許久未見妹妹,甚是想念,最近許是懷了孩子的緣故,越發(fā)地希望有位貼心的人陪著,可否讓洛玉去我府上住上幾日,幾日后定會拜托王爺完璧歸趙?!?p> 太子的雙眸迸發(fā)出冷冽的寒意,夾雜著無限的恨意,嚇得顏寧兒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樓景初一個快步,攬她入懷:“大哥,有了身孕的女子總是想一處是一處的,她們姐妹三個月未見,定是想念的,您就送弟弟一個人情,讓她們姐妹團聚幾日,說說體己話?”
“既然二弟開口了,大哥不答應(yīng)顯得有些太不通情達理。”太子皮笑肉不笑地應(yīng)承著,轉(zhuǎn)頭對洛玉假模假樣地囑咐道:“去吧,萬不要給人添亂,壞了太子府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