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小柒罷了渡船。她少有的穿上了一身羅裙,羅裙是荷葉的顏色,上身則是月白的小衫,她在水邊照了照影子,水中倒影的是一個努著嘴的,頗為嬌俏的女子的臉。她包好要拿的東西,給鴿子留下了足夠的水,食。便搭上船。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不濃烈也不淡漠,微風徐徐,帶來好聞的清爽氣息,對岸西市里的人熱熱鬧鬧,小時候她也常常與祖父坐著船來到這兒,祖孫二人都會樂此不疲的看著對岸來來往往的人,祖父會時不時的從酒葫蘆里喝幾口酒。發(fā)出滋溜滋溜的聲音,然后說一聲好酒。小柒便對祖父的酒葫蘆,尤其是酒,起了無限興趣,直到有一天自己偷喝了幾口,被那有甜有苦有辣三重味道混合的液體,打了個措手不及,在后來祖父喝酒,或者別人喝酒,她就會想起那時舌尖不舒服的感覺。思緒飄遠了,直到船家喚她下船,她才回過神來。
她從袖口掏出字條,見到駕馬車的人,便會拿出紙條展平拿到人的眼前,紙條上這樣寫著:請問您可是去東市平安街,如若方便,可能捎我一程,多少銀兩都可以,我叫小柒,我不會說話。趕車的人多是粗人,不認字,幸虧有一位教書老先生看見了,便幫忙轉述了意思
倒是有一輛馬車帶著貨,要運往東市的永安街,駕車的人說:“這永安街與平安街隔了好大一段路,我沒辦法送你到地方,因為到了店鋪我有很多事要忙,這樣也可以嘛”?小柒點點頭,便搭上了這輛去東市的馬車。馬車搖搖晃晃,小柒并不覺得不舒服,而是心里充盈著快樂,駕著馬車她可以去顏家,然后見到顏司明。她在想象顏大哥見到她突然出現在東市,出現在他的家門口時他的樣子。
東市的確和西市完全不同,街道是由清一色的石磚鋪成,整整齊齊嚴絲合縫,道路兩側的建筑也都是樓閣,鮮少有低矮木屋,的確很是氣派,可是小柒覺得憋悶她更喜歡西市的開闊,喜歡那條寬闊而寧靜的大江。可是這里住著一個人,因為他,所以自己來到這兒。永安街一溜幾乎全是做買賣的店鋪,那個駕車的人到了地方便喚了小柒下車,小柒道了謝,想要給錢,趕車人堅決不要,小柒便只好連連拜了幾拜算作感謝,才離開。
平安街都是住戶,一家一戶獨門獨院,大部分宅院的門漆成黑色,墻身是排列整齊的發(fā)著灰藍色的磚石。小柒一戶一戶得看,在記憶里,搜索她讀到的顏司明寫給她的信上提到的宅院的內容。一個個尋覓,每一處都像,每一處又都不像。她有些疲乏了。但還是鼓著勁兒找。
顏司明剛剛從軍營結束訓練,他雖然在軍中擔任官職,卻依舊像自己曾是新兵時那樣每日騎馬射箭,與同列練習搏斗。也正因此顏司明在軍中信譽很高,兵士們都把他當做老大哥。這天他和幾個兵士結束訓練,走在街上。
“大哥,今中午去我家吧,我媳婦說今天做羊湯,烙大餅,滋味好的很”一個兵士提議
“小邱,你別說了,咱大哥回去還得給他的心心念念寫信呢,白天晚上的訓練,就這點時間,你小子是成家立業(yè)了,咱大哥可還是形影相吊”另一個兵士半認真半玩笑地說。
顏司明只是嘴角噙著笑意,并不言語。他把視線轉回到街心,望見從遠處走進的身影,心臟歡快的跳的急促起來。那是小柒,她似乎在沉吟,好像在否定著什么,又像是肯定著什么,她把頭轉過來時,才看到已經站著注視她很久的顏司明,一個笑容在她臉上,她加快了腳步,最后索性飛奔起來,荷葉色的羅裙像一朵風中輕盈的云彩,她站立在離顏司明很近的位置處才停下,微微的喘著氣,臉頰也紅撲撲的。
“大哥,這是嫂子吧”?那個叫小邱的士兵打破了沉默。
顏司明沒有回答,只是說“我有事,先走了,你們休息好,午后還是要去練兵場”。說完便輕輕挽著小柒的胳膊往家中去。
“小邱你自信點,這就是咱大嫂”。士兵的聲音不大,卻還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兩人的耳朵,兩個人不由自主的臉發(fā)起了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