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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含羞草的仙人掌

第二章:記憶里的父親

愛上含羞草的仙人掌 優(yōu)雅的老人 2279 2020-04-13 16:40:07

  “妮兒,(相當(dāng)于女兒的意思)去給你老子打壺酒去?!币粋€滿臉疲累的老男人,倚靠著黑漆漆的墻,對著正在生火的小女孩喊道。

  女孩兒唯唯諾諾的接過酒壺,眨巴眨巴她那雙純真的大眼睛,男人百無聊賴地掃了她一眼。

  “杵那兒干啥,還不快去。”男人咆哮著。

  小女孩摳著臟兮兮的手指,小聲說:“爹...錢?!卑橹捯簦∨⑶忧拥纳斐鲆恢淮植诘男∈?。男人用力一拍——打在女孩的手上,女孩兒當(dāng)即淚花在眼眶里飛轉(zhuǎn),小聲抽泣,掌心傳來火辣辣的疼,麻麻的,火辣辣的。

  “賒賬”,男人的語氣利落干脆,這已經(jīng)是男人忍耐的極限,他沒功夫同小女孩廢話。男人一瘸一拐的扶著墻走去耳屋(也叫偏屋,與主屋相對),小女孩輕輕朝被打的小手吹氣,努力把委屈和痛一起咽下去。

  女孩兒提著男人軍綠色的酒壺,去村里唯一的小賣部賒酒。女孩兒走到小賣部,跨過被踏的光亮的門坎兒,朝屋里正在同人說笑的胖女人說:“許家嬸嬸,俺,俺打酒...”說到打酒那兩個字時,聲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胖女人不知能不能聽清,但胖女人一看也明白了,就沖女孩手里提著那個銹跡斑斑的破酒壺,也知道她來干嘛。

  女人朝空氣翻了個白眼,嘴一撇,大手一伸,“錢呢?”,那語氣既像是在討債,又像是在控訴罪狀。

  女孩兒直搖頭,小聲嗚咽,忍住,抽噎,又忍住。“忍...忍不住了?!迸⒌某橐暲镱澪∥幊鲆痪湓拋恚S后滾燙的淚珠吧嗒,吧嗒的,直往地上砸,在地上砸出個花兒來。

  胖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女孩兒,“沒錢,沒錢還想喝酒,沒酒...”這顯然是女人的氣話。

  女孩兒只是哭,那淚就像剛從泉眼里涌出來,一股接一股的,流個不停。胖女人沒好氣的又看了眼女孩,半開的口,還沒來得及崩出個字來,剛剛同胖女人說笑的幾個女人里,有個好事的勸道:“許家媳婦,別為難娃兒啊,她老子不是個東西,這娃托生在他家,也是個苦命的?!闭媸呛靡桓逼兴_心腸。

  胖女人聳聳肩,像被說動了,就說:“又賒賬啊,酒壺?!闭Z氣一樣的利落干脆。女孩把酒壺捧給女人,別別扭扭的道謝。

  接了酒壺,小女孩兒急匆匆地往屋外走,快要出門時,回頭看了剛剛幫她說話的大嬸,說了句,“俺爹是好人。”那句話比她任何時候都說的有力。屋里的婆娘一個個大眼對小眼,似笑非哭,剛剛說話的大嬸臊紅了臉...

  女孩回到家,把酒壺送到耳屋的桌上,炕上(和床一樣的功能)老男人正呼呼的睡著,呼嚕聲和老牛哞(土話里讀men兒)差不多。

  放下酒壺,女孩跑去燒火煮飯。

  女孩的一天,從早上五點(diǎn)起床生火煮飯,叫父親,弟弟起床,幫弟弟裝好書包(主要是裝好中午的飯,男孩中午在學(xué)堂里吃),給主屋的母親送飯,然后就是和酒足飯飽的父親下地干活。

  忙忙碌碌到中午,跨進(jìn)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生火煮飯,父親則去耳屋睡覺,臨睡前還不忘吩咐女孩去賒酒。

  天色漸沉,淺淺的月牙,若有若無的掛了出來。

  小女孩數(shù)著母親的咳嗽聲,做熟了晚飯。悄聲掀開鍋,趁父親還在睡著,偷偷盛了一碗米多的給母親。女孩兒一手端碗,空出的另一只胳膊緊緊掩住口鼻,什么也沒說,放下了碗就出來了。

  主屋里的女人,焦黃的臉,比小女孩更粗糙的手——和老樹皮一樣。孱弱,雜亂,無序的呼吸,頻繁的咳嗽聲,都指向一點(diǎn),女人病了。

  女孩擺好了碗筷,叫醒炕上熟睡的男人。

  不多時,這家的男孩,罵罵咧咧的回來了,青紫著臉,左面臉頰上還有一道血痕——不深,破了皮。

  說巧不巧的迎面撞上了剛剛睡醒的男人,男人扯了男孩的耳朵來回晃,疼的小男孩呲牙咧嘴的,“真是窩囊啊,沒用的東西?!笔稚嫌昧σ凰Α吨涞氖帧D泻⒏杏X自己的耳朵差點(diǎn)沒被擰下來,捂著耳朵,眼里滿是厭惡,或許那也算的上是一種恨吧!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一個身形瘦小的女人,提溜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小男孩的后脖領(lǐng)子,踹開了她們家的老木門。

  來人是陳家媳婦,三十來歲,臉色土黃,眼角堆滿了皺紋。氣勢洶洶的扯著破鑼嗓子,開始罵陣。

  “人呢,出來了個喘氣的,別他媽裝孫子,真是什么樣的烏龜王八老子養(yǎng)出什么樣的種來,......(后面的話罵的太難聽)”院里,女人在叫囂。屋里男人還在炕上呼呼大睡,一點(diǎn)也沒受影響。

  女孩的母親撐起病弱的身體,在主屋干干的嚎哭,只聞其聲,不見淚珠。又氣又無力,咳嗽的更劇烈。只好用拳使力捶在自己的胸口,可是既解不了氣,也止不住咳。

  最終還是七歲的江妮蔫蔫的走出來,低垂著頭,一副接受審判的模樣。陳家媳婦自然知道是這家那個小崽子干的,讓個小丫頭片子出來頂包,這家本來也是沒種的,東拉西扯罵累了,就拽拉著涕泗橫流的兒子悻悻回家了,臨跨出門還不忘狠狠啐上一口痰。

  男人恰逢其時的醒了,大邁著步子走出來,伸了個懶腰,又磕了磕鞋里的土,掃了眼低聲下氣的女孩,“別杵著了,燒火去(煮飯),想餓死你老子啊!”

  女孩聽了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身體抖了個激靈,抹了眼角的淚,溜去做飯。

  夜空群星閃耀的時候,男孩回來了,貓著步子先去耳屋窺探,發(fā)現(xiàn)男人睡了,才安下心,去找吃的。女孩正在灶火前(灶臺前)添柴。男孩同父親那般掃了一眼姐姐,踢了一腳(踢在女孩的腿上),女孩抬頭,沒有表情,男孩去桌前坐了,女孩掀了鍋,鍋里熱著一碗清粥。

  男孩接過清粥,不管燙不燙就往嘴里倒。當(dāng)然,粥不燙,女孩剛剛把發(fā)燙的碗換了,清水一般的粥也吹的溫度正好,不涼不燙。男孩用手把最后一粒米扒進(jìn)嘴里,意猶未盡的說:“江妮,你是不是偷吃了?!蹦钦Z氣那眼神全是冷漠和質(zhì)問。

  女孩搖搖頭,說:“阿剩,下回兒俺那碗飯也留給你......”

  五年后......

  老木門壽終正寢了,一個雷雨夜后,傷痕累累的老木門泡在雨水里——躺尸。

  男人還是那副疲累相,百無聊賴的姿態(tài),“妮兒”,那聲音里沒有親昵,只有命令。

  蜷縮在柴火堆里的女孩一骨碌爬起來,跑向男人站的地方。這是12歲的江妮,沒有花季少女那般吹彈可破的肌膚,柔順的秀發(fā)。她唯一可以談的上共同點(diǎn)的,就是少女的清瘦,不過她的瘦,是那種瘦骨嶙峋的“瘦”。她頂了一頭枯草,紅紫不清的臉蛋,皺巴巴,就像是開水燙皺皮的西紅柿,指甲邊縫里存著土,(因?yàn)榻?jīng)常干活指甲磨的很短,所以泥沒在指甲蓋里)。

  “爹”

  “怎么這么慢,磨磨蹭蹭干嘛呢?”男人斜眼看了看她,江妮在父親眼里看到了威嚴(yán)。

  “對不起,爹...”實(shí)際上,江妮跑到男人面前時,那被她擾了的柴火堆才剛剛停了騷動,也就是男人剔個牙的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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