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新宅子是在原來老宅的舊址上修筑的,早在三個月前就完工了。府內(nèi)亭臺樓閣,花榭回廊,皆是按照鎮(zhèn)國將軍府的規(guī)格建造。
將軍府在大魏還算是超級豪宅,但在修仙城鎮(zhèn)里也是排不上號,因此在一眾民宅中并不扎眼。
據(jù)說,幾十年前秦家以前也是秋風鎮(zhèn)上一戶富貴人家。
后來某個天干物燥的夜里走水了,整個大宅火光沖天。周圍有幾個半夜看到火光的鄰居,剛要去廚房水缸舀水救火。
可眨眼間,火光就消失了,同樣消失的還有整座大宅。
本以為秦家四口人皆遇難,誰知第二日早晨,空空如也的秦府門口有兩個孩子,正是幸存的秦家姐弟。二人已失了父母,沒了依靠,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嗚嗚嗚……我要娘,爹、娘,你們在哪里?你們?yōu)槭裁?,不帶我走??p> “遠程乖,不哭,阿爹阿娘他們還在天上看著我們?!?p> “嗚嗚…阿姐……”
咕咕…咕咕…
“是不是餓了?”
“嗯?!?p> “姐姐先去給你買你最愛的肉包子,你要乖乖在這里等著,不要亂跑?!?p> “嗯,好?!?p> 少女在衣襟里摸索了好半天,才掏出一個銅錢。肉包的正常價格是兩個銅錢,看來……
“阿姐,我餓。”
小男孩眼睛已經(jīng)哭腫了,說話還帶著哭腔,此時正可憐巴巴地望著少女。
“遠程乖,姐姐這就去?!?p> 少女決定去包子鋪碰碰運氣,說不定就有同情他們姐弟遭遇的好心人。
“這秦家可真倒霉,本來還是個富貴人家??勺騻€半夜,突然起了好大的一場火。我剛要去舀水,這一眨眼的功夫什么都燒沒了,連一點火星都不剩。”
“這火真邪門,怎么別處不燒,偏偏燒了秦家?”
“要我說,說不得是秦家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這是遭了報應(yīng)?!?p> 有幾個男人邊說還邊朝少女指指點點,仿佛他們已經(jīng)了解了真相。
“啊呀,秦家的火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是沒看見,不過倒是聽隔壁街坊說了。留下這兩姐弟喲,嘖嘖嘖,這今后的日子可難了?!?p> “馬嬸,既然你這么同情他們,倒不如接回家養(yǎng)著,可別光嘴上說說呀?!?p> “王寡婦,你什么意思!我自己家里就有兩個拖油瓶,你還指望我當活菩薩不成。”
“哼,我什么意思,我沒什么意思啊。之前秦家老爺不還看你家里困難,出錢幫你蓋房子么?怎么,現(xiàn)在秦家有難,你就袖手旁觀?像你這種就會嘴皮子上功夫的人,我見多了。平時就假仁假義的,就連你賣的菜啊全都是……”
“王翠娥!你這張賤嘴怎么這么欠!”馬嬸抬手就給了王寡婦兩巴掌。
“啊——打人啦!打人啦!大伙兒都來評評理。這馬賽春當街打人,我不過就說她兩句……”
少女對這些人的話也不理會,這些人除了惡意的猜測,就是說風涼話,自己的遭遇只是為他們枯燥的生活增添飯后談資。
她沉默著獨自穿過兩條巷子,去了常去的于氏包子鋪。
“好嘞,您的包子,拿好。下一個!”
“這是您的三個肉包,這是兩個菜包,您拿好。下一位!”
于水根逢人一張笑臉,包子做得也好,秋風鎮(zhèn)的凡人們都喜歡去他鋪子里買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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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站在長長的隊伍里等了許久,終于輪到她了,“于大伯,一個肉包子?!?p> “原來是,秦家丫頭啊,來,這是你的包子?!?p> “于大伯……我,我,我只有一個銅錢……”
于水根一臉為難地看著少女,“丫頭啊,大伯這也是小本生意,你這可讓大伯為難了……”
“于大伯,我可以在鋪子里打工?!?p> 于水根搖搖頭,指著身后一群忙碌的伙計,“你看,我都招了三個伙計,人手都夠了。”
“于大伯,我能不能先欠著,日后……”
“這個可以?!庇谒囊浑p綠豆眼瞇了起來,這次可以大賺一筆了。思及此他就異常興奮,有些氣血上涌,一張老臉已是通紅,“那我們可要算算利息呢。”
忽聽對面?zhèn)鱽硪宦暫浅?,“于老賊,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連小孩子都騙?!?p> “范匹夫,你不好好的在你鋪子里呆著,來我這里做什么?!?p> “老子就是看不慣你!你說你心眼怎么那么黑,要我說,這些在你鋪子里買包子的都是瞎了眼!”
頓時,街上有許多不善的目光齊刷刷射了過來,范山水冷不丁打了個寒戰(zhàn)。心想這還沒入冬呢,怎的風就涼颼颼的。
要不是范山水有個在青云宗當管事的爹,此時怕是早就被人群毆了。范山水的爹,也不是就他一個兒子。雖然范老爹也不見多喜歡這個凡人兒子,但吃穿用度也沒少著他這一份。
要是有誰欺負了范山水,就是不給他范管事面子。以至于秋風鎮(zhèn)的管理高層都對范山水客客氣氣的,鄰里人雖不喜他的行事作風,但也就口頭說說,不敢真招惹。
“呵,你這滿嘴粗話,真是白瞎了你那一鋪子里的書?!?p> “得,我也不和你這老賊婆婆媽媽的。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順眼,可以收你做干女兒。你看愿不愿意?!?p> 少女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叫秦婉。我……我還有個弟弟……”
“一起接過來便是?!?p> 秦遠程坐在地上等了許久,也不見姐姐回來,想起爹娘又忍不住開始抹眼淚。
“小鬼頭,一邊去!”一身穿灰色道袍的干瘦青年一腳將秦遠程踢開,轉(zhuǎn)身對一藍色道袍男子恭敬道,“張執(zhí)事,昨晚就是這里起了火?!?p> 藍色道袍男子走到秦遠程跟前,俯視著他,“本仙師問你,你可是這家的人?”
被修士的氣勢壓迫,秦遠程立即止了哭,怯生生地點點頭。
“你可記得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秦遠程呆愣了片刻,又想起父母皆喪生于昨晚的大火之中,眼中又慢慢盈滿了水光,開始抽抽噎噎起來。
張執(zhí)事見此,心中就是煩躁不已,也不再多言,手中運滿靈力就朝秦遠程頭上拍去,竟是要強行搜魂。
秦遠程幼小的身體籠罩在一片靈力光芒中,感覺全身被束縛,仿佛有千百條小蟲子在體內(nèi)穿梭,撕扯啃咬著他的靈魂。
秦婉和范山水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小男童一臉青紫,面目猙獰。全身還在不住地顫抖,嘶啞著發(fā)出困獸般的怒吼,顯然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滾開!”少女沖過去,一把拍掉張執(zhí)事放在秦遠程頭上的大手。
頓時籠罩在小男孩周身的靈力被拍散,少女立即將昏迷不醒的小男孩抱在懷里,不斷呼喚著他的名字。
張執(zhí)事也是心中驚疑不定,他堂堂一個煉氣修士居然還被一個凡人小丫頭壞了好事。不對,那丫頭剛剛似乎使的是靈力!
張執(zhí)事立即放開神識,將秦婉上上下下掃視一遍,發(fā)現(xiàn)她身上毫無靈力波動。看來是他剛剛才掌握搜魂術(shù),現(xiàn)在還不熟練,不然也不至于……
他想想就氣,一個區(qū)區(qū)凡人,都敢和他叫板。隨即雙手上漸漸凝聚起大量的靈力,雙掌之間光芒大作。
“張執(zhí)事!你這是要對我干兒子干女兒做什么?”
張執(zhí)事聽到這聲音先是一驚,繼而干笑了兩聲,道,“原來是范公子,在下還是剛剛才知道這是您的義子義女。這不,我就是和他們小孩子開個玩笑?!?p> 言畢,張執(zhí)事立即將手上的靈力化去,面上露出謙卑之態(tài)。
他只是個青云宗的雜役執(zhí)事,范山水的爹那可是外門管事,這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難不成范管事也對昨夜的邪火有了興趣?要是這樣,他也只能放棄了。他可不想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機緣,徒惹麻煩。
有許多像張執(zhí)事這樣的弟子,他們修煉天分不高,但是善于察言觀色,左右逢源,在宗門內(nèi)管理著大量的繁瑣事務(wù)。常年如此,便失去了爭斗之心,沒了修士的大不畏精神,又何談成就大道?他們只能在歲月中蹉跎,逐漸消耗完壽元坐化。
“張執(zhí)事,你傷了我干兒子!”
范山水虎目一瞪,就是要發(fā)怒。
張執(zhí)事在心中暗罵了句莽夫,卻還是從儲物袋中掏出兩瓶適合凡人補身子的丹藥,遞給了范山水。
生怕范山水揪著這事不放,張執(zhí)事只能找了個借口道別,踩著飛劍飛速離開。
范山水將兩瓶丹藥遞給秦婉,“哎,小婉,不瞞你說,我范山水天生就能看出人的根骨好壞。方才,是看你根骨還行,一時起了愛才之心,才打算收你為干女兒。以你的資質(zhì)絕對可以修煉到脫凡境。
可你這弟弟天生根骨極佳,應(yīng)當是有一番大造化,只可惜剛剛被搜魂,傷到了根基。如今怕是都難煉到脫凡境?!?p> 少女眉頭緊鎖,似在隱忍,又似在爆發(fā),她只想現(xiàn)在就把剛剛那個給他弟弟搜魂的混蛋殺了。在極度憤怒之下,莫名感到內(nèi)心深處有什么在寸寸皸裂。
剛剛她一掌就將一個修士拍開了?這種感覺很熟悉,到底是什么呢……
好像有什么被遺忘了,她以前似乎和現(xiàn)在的性子不同,好像也不是……
“小婉,小婉,你怎么了?”范山水看見秦婉魔怔了一般,立即伸手推搡了一下她的身體。
“哦,沒什么,干爹?!?p> “誒,你這孩子,干爹知道你心里氣惱??梢膊灰鈿庥檬隆N铱茨愕艿芤院罂梢匀ノ漯^學(xué)武。日后去個凡人國家當個將軍,一生享受榮華富貴。你一個女孩子終究是要嫁人,以后干爹會替你張羅安排妥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