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度過了一段寒冷并孤獨的冬天。那一年北方的雪格外的多,到處都是積厚的大雪常常使我有一種寸步難行的錯覺,我不得不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讓那些看似風花雪月的東西交給時間。我每天拼命的學習,做練習題,假期補課,只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幾乎沒有閑暇時間思考我曾參與的情感,可即使這樣,我依然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那天,方園園誤以為陸河在酒店六樓,后來她帶陸河醫(yī)院包扎傷口,在她繳醫(yī)藥費的時候陸河不見了。聽方園園說他再也沒有去樓下等過于婧雯,她還打聽到陸河受傷后請了很長的假沒去上課。
所以,陸河不會死,我很久沒有見到他。
曾有幾個難熬的夜里,我的夢中反反復復出現(xiàn)我與陸河站在樓頂?shù)囊荒?,他的雙手沾滿血跡惡狠狠地掐著我的脖子,用鬼魅的聲音告訴我:“藍天藍,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你不懂,我來教你!”然后拉住我絕望地跳了下去。
后來我想清楚一件事,原本我的世界就是這么窄小而無奈,連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都艱難,誰都不是誰的救世主,不是嗎?
轉(zhuǎn)眼,寒假過了一大半,冬天也快過去了,春節(jié)前一周,田慧珍從喬家?guī)Щ亓藘纱笙溲b滿昂貴的海鮮,說是喬老太太送的,我坐在沙發(fā)上咬著蘋果,聽見她跟老藍說:“星耀那孩子真懂事,老太太家里的年貨都是他一個人置辦的,這么多年真苦了那孩子了。”
老藍笑說:“是啊,等過完年咱也要去拜個年,禮尚往來?!?p> 想起喬星耀,眼看到了冬天的尾巴,我卻再也沒有多與他說一句話。
在我心事重重的咬著蘋果時,老藍將那兩箱海鮮放到我腳下,說:“小藍,你去把這兩箱海鮮送到你陸伯家?!?p> “???給誰?”我楞了一下。
“你陸伯家?!彼f:“快去,待會兒天黑了沒車。”
我不情不愿地放下半個蘋果,穿上羽絨衣和棉鞋,臨走前田慧珍喊我:“戴上圍巾,沒開春呢,晚上冷?!?p> 我聽話照做,這段日子我對老藍和田慧珍言聽計從。
這是自從上次我對他見死不救后第一次面對面相見,眼前的陸河剪短了頭發(fā),額頭前沒有了長長的劉海兒,整張臉顯得消瘦無光,棱角分明,他開門后發(fā)現(xiàn)我一臉詫異,低聲說了一句:“進來吧?!?p> 我問:“你爸媽在家嗎?”
“他們出門了?!彼淅涞卣f。
我將兩箱海鮮放在門口,說:“我爸讓我送來的?!?p> 陸河低頭瞄了一眼,回到沙發(fā)上拿起電視遙控器換臺,大聲說:“送廚房去吧?!?p> 我走進屋子里,寬敞的客廳地板上被啤酒罐、零食袋堆得滿坑滿谷,我將海鮮放在廚房窗臺上,路過客廳時我提醒他:“你早點放冰箱里吧。”
陸河抬眼仔仔細細地看著我,擺了擺手,說:“過來坐,好久不見聊聊天?!?p> 我停下腳步,對他擠出一個干巴巴的笑臉,“我們之間沒什么可聊的呀?!?p> 他瞇著眼睛也笑了起來,快速撿起了地上的一些啤酒罐丟向垃圾桶里,又將沙發(fā)上的臟衣服丟到角落里,認真地對我說:“賞個臉,不行嗎?”
我坐在沙發(fā)邊上,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坐在我旁邊,離我不遠,問:“喝酒還是飲料?”
我說:“飲料就行了?!?p> 他起開一罐可樂放在我面前,像是在找話題,說:“我們有兩個多月沒見了?!?p> 我問:“你要跟我聊什么?直說吧?!?p> 他想了想,側(cè)過臉看著我,說:“藍藍的天,你恨我嗎?”
我不由得看向他,順勢看見他穿著黑色背心的肩膀上有兩道像蟲子一樣丑陋的疤痕,想起我那句決絕的讓他去死,此時心里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然而恨一個人的意義那么沉重,甚至比愛一個人還有無法捉摸,更何況我沒愛過。
見我沉默,他輕扯嘴角笑了一下,有點自嘲,低聲說:“我承認過去做了很多不是人的事兒,對你,對很多人。那天我是抱著一命抵一命的想法進了酒店,可沒想到那頭人多,我吃虧我活該!那天你跑了以后,是喬星耀放我走的,但是在我心里,我覺得,是你救了我,是你讓我看清了我自己?!?p>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陸河是何用意,凝神繼續(xù)等待他的話。
他靠近我一點,彎下半個身子,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笑著說:“如果我怨你的見死不救,今天你的兩箱海貨和你的人就別想完好無損地走出這個家門,對不對?”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蹙眉問。
“我們和好吧。”他笑意更濃。
“你要是沒別的事,我走了,再晚沒有公交車?!闭f完我站起身,實在不想多聽他聊一些有的沒的。
陸河飛快地拉住我的手,我條件反射般的甩開他,大聲說:“你別碰我!”
他攤攤手,一臉無奈,“你瞧瞧,你還是恨我?”說完走近我一步,用看似真誠的語氣,繼續(xù)說:“藍藍的天,我是真的希望我們能做朋友?!?p> 可還是那句話,我不相信他。
“你說,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他問。
想來想去,我說:“做朋友就不必了,我們之間拋開父母那一層交情,頂多就是見面打聲招呼的關(guān)系。”
陸河聽后哈哈大笑,“好,聽你的,我見到你就跟你說hello,那你呢?”
“我也可以?!蔽一卮?。
他笑過后,意味深長地問我:“你和喬星耀那小子還聯(lián)系嗎?”
“不關(guān)你的事?!蔽业伤?。
“我提醒過你,女孩子溫柔一點才招男人喜歡。”說著他整張臉湊近我,神秘地笑,“不過你放心,我可以幫你把他弄到手。”
我立刻說:“你管好你自己吧!”
他轉(zhuǎn)過身癱坐在沙發(fā)上,點了一根煙,目光忽然黯淡,聲音聽起來有點憂愁又有點無所謂,“我這輩子無欲無求了,說不定明天就去當和尚更他媽舒坦!”
“好啊,我會常給寺院交一些功德錢。”我接茬諷刺他。
他瞇著眼睛盯了我半天,認真的說了一句:“藍藍的天,愛情有毒,戒毒比流點血疼的多,不信你就試試!”
那是我從陸河嘴里聽到最有哲理的一句話,雖然我不知道他流血時有多疼,不知道他是否戒了愛情的毒,更不知道他希望我們可以做朋友的真心到底有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