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笑離開以后,留下了陳一自己活著,他覺得他的人生再無意義,再無目標,再無美麗的風景,再無動聽的旋律,只剩下軀殼跟悲傷的歌曲。
他深夜經(jīng)常獨自一人走到她的墳前,一坐就是一整夜,他在她的墳前留下了很多酒瓶,很多煙蒂,很多嘆息,很多淚水。他想把這里當成他們的新家,他希望自己死在這兒。
但是,方笑笑的父母對他恨之入骨,他們是不會同意他死在這兒的。他們并不是蠻橫無理,只是不愿自己的女兒再被他打擾。他們請來了村里的壯年,把陳一暴打了一頓,他一聲都沒吭。最后他們叫來了警察,警察強制帶走了陳一,從此以后,他就確實沒有再去過方笑笑的墳前了。
他開始把自己關在家里,整天玩游戲。
屋里一切都很平常,窗外呼呼的,風,很放肆,是漆黑的夜在包容它。清晨嘰嘰喳喳叫喚的鳥兒,已經(jīng)疲憊不堪,它們?nèi)胨恕o數(shù)的小草,花木,飛禽走獸更是安安靜靜的等待天明。
雨嘩啦的下著,晨光家園小區(qū)沒有一戶人家的燈亮著,幽暗的路燈下,一個舉步維艱的身子,正在一步步走向33棟1單元的樓梯。他佝僂的身影,裹著雨衣,看不清容貌,似乎很老了。他每邁出一步,都感覺要倒地,他踹懷的心思,無人知曉。
一只貓發(fā)出嬰兒般的叫聲之后,倉皇逃竄,有幾戶養(yǎng)狗的人家,他們家的狗都慌慌張張的狂叫起來,在門邊不停渡步,想必是看到了些什么。
那個身影終于氣踹吁吁的來到了四樓。
今夜,四樓的某一戶注定要不安寧。
他微微抬起頭一動不動,他在聽,聽房間門牌號,別人都是看。幾分鐘過去了,或者是幾個小時。他終于動了,他鎖定了403的房間,他木木的看著房門,似乎在考慮,或者在猶豫。
終于他敲響了403的門,一只干巴巴的手,慘白慘白的,顯得那么無力又青筋凸起,他還在踹氣。屋里的狗叫的更急了,他活著嗎?我想應該是的。
此時已經(jīng)凌晨三點,陳一獨獨沒有睡下,他是三個月前搬到這里的,本來他選的401房間,可是那天他有事沒有來付定金,第二天來的時候房東告訴他,只有403號房間了,于是他住了下來。
他在臥室玩CF,他陷入悲傷之后,他一直陪著這款游戲,游戲也一直陪伴著他,他喜歡這樣的刺激,他在游戲里面喜歡潛伏起來,等待隊友死光了之后所有敵人都來搶著殺他的感覺。這樣能夠讓他忘記短暫的痛。他其實是個菜鳥。他戴著耳機在放歌,聲音很大,游戲里面的腳步聲,爆破聲,呼叫聲,甚至都讓他關閉了。他只顧自己死活從來不管別人,跟現(xiàn)實有點差距。
陳一并沒有聽到有人在敲門,他還樂在游戲里。
就在陳一游戲角色被爆頭的一瞬間,他頭皮一涼,他突然他好像感應到了些什么,屋里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走動聲,后背涼涼的,他有點不安,這時,好像有一股風吹過他的頭發(fā),準確地說,是有一個人在對著他的頭吹氣,略帶腥氣,夾雜些熱溫,他一下就慌了,猛地回頭一看,借助顯示屏的光,顯得很模糊,只能把其他物體的影子拉得更長,沙發(fā)旁邊那個矮矮胖胖的陰影是什么?飲水機邊上長長的影子為什么頂著帽子?窗簾里面鼓鼓囊囊,難道里面有人嗎?是人嗎?墻上掛著的那幅美女好像在笑?一只老鼠快速的爬過地面,隱藏到了更黑暗的角落,一下子就沒了聲音。
但是,門口有個黑影一閃而過,去到了客廳的方向,他慌忙打開燈,燈卻沒有亮,他一下就急了,他又一次開了開開關,燈泡刺啦刺啦響了幾聲徹底滅了。他的世界突然只有顯示屏了。他慌亂中摸索到手機,打開了手電,屋里清晰了很多,他掃視一圈,并沒有看到人,沙發(fā)旁邊那堆胖胖的東西是他準備丟掉的舊衣服,飲水機那個長長的影子是一根晾衣桿,上面放著他的一頂帽子,窗簾里面沒有人,是窗戶半開著,風吹起了窗簾。
墻上那幅畫真的在笑。
可是門口那個一閃而過的黑夜影還沒有解釋。他慌慌張張地打開了臥室的門,一抹黑影再次出現(xiàn),只是一閃就退出了客廳的房門。
他確定那不是幻覺,它逃走了。他快速地來到客廳,趴在門上朝著貓眼上看。外面一片漆黑,安安靜靜,也不知道貓眼的外面是不是被堵住了,還是也貼著一只眼睛。就在他要轉(zhuǎn)身的時候,走廊里的燈亮了,但是,他看不到走廊上的情況,因為門外面的貓眼確實被堵上了,只是不那么緊貼,留下了一絲縫隙,剛剛好能夠看到燈亮的情景。他緊張了起來,一動不動地盯著外面。外面沒有人經(jīng)過的聲音,樓下沒有人開門的聲音。恰恰這個時候,他的電腦發(fā)出了“砰”的一聲,他知道那是自己被爆頭的聲音。他的頭皮酥麻了一下。
他明明是連接著耳機的,為什么音響會發(fā)出聲音?他回頭看了一下,自己躺在屏幕里,面部朝上,一個敵人正在他的身體上拼命捅刀子。他看得心里有點不舒服。
他再次回頭看的時候,走廊里清晰了起來,貓眼上面貼著的那個東西不見了,外面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只是泛黃的燈光,慘白的墻面。他的心里留下了陰影,貓眼上面不可能是被一陣風巧合吹起來的紙片,蓋住了它,也不肯能是一陣風,開啟了走廊上的燈。那么,剛剛肯定有人在朝里面看。他打算開門去看看。但是,他又擔心,把敵人放了進來。它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個人影,更有可能就是那一股風。
他還是打開了房門,并沒有一股風刮進來,也沒有一個人站在門的一側(cè)等待他開門。但是“鞋架旁邊的地上,多了一只鞋,一只紅色的布鞋,小小的,薄薄的,癟癟的,應該是女式的,大概37碼,有點泥土,有點濕。它的鞋里,底板上修著一個“姜”字,是用黑線繡的,看起來很工整。他朝走廊看過去,沒有看到第二只,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有點不合常理,他翻開看了一下,鞋底上都是泥,他用腳把它挪開了一些,他不愿意它跟自己的鞋子靠得太近。就像自己不愿意跟某一個人交朋友一樣。他左右看了看就退回了房間。
他把房間重新檢查了一遍,臥室正常,客廳并不大,一覽無遺,他打了開燈,燈沒有為難他,亮了,一臺冰箱,一個茶幾,一臺電視,客廳正常,廚房,廁所更簡單,根本不夠藏下一個人,他分別去看了看,正常。
他想,那個人影已經(jīng)走了,但是它弄丟了一只鞋,它會不會回來???
他剛剛開門的時候好像并沒有打開保險,他記不起來了,這次確定關上保險就回到臥室去了,他其實更希望那個影子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