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我擔心面前的這個女生做出一些刺激性的行為舉止,所以我只是遠遠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舉動。
風還在吹。
她的臉被揚起的窗簾擋住了。
外面的廣播站喇叭在外放——
“同學們,老師們,剛剛在二年級的教學樓內,發(fā)生了有學生意外墜落的事故。剛剛經(jīng)學生撥打急救電話,該名學生已經(jīng)由救護車帶走了。廣播站在此通知大家,在校內活動請嚴格遵守校規(guī)校紀,萬分小心,注意安全!重申一遍,剛剛在二年級的教學樓內,發(fā)生了有學生意外墜落的事故……”
這樣,應該在最短的時間內,這件事就會傳遍全校了。
推理部的計劃,是故意不說具體的墜樓的學生是誰,甚至連男女都沒說。
但是正因為如此,會在第一時間想到墜樓的會是王苑的,除了我們就只有犯人了。
當然,犯人肯定是會一頭霧水的。
這不在她的計劃范圍之內。
原本不該遭受意外事故的收信人現(xiàn)在也難逃毒手,學生們一定會覺得是她做的,那么……被迫戴上一個新的罪名的她會有什么行動呢?
要是沒有行動……
會不會就是因為她已經(jīng)被我困在四樓的空教室了?
王苑?
“……為什么會這么問?”
她終于開口。
風停了下來,她朝著我走了兩步,窗簾被她甩在身后,她的頭發(fā)隨著飄散開來。
“因為目前看來,你有動機,有機會,有嫌疑。”
“但是沒有證據(jù)?”
“……確實。”
“……那你是認為,我收信是為了擺脫嫌疑的手段嗎?”
“犯人偽裝在受害者或者目擊者當中,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吧。”
王苑苦笑著聳聳肩,擺了擺手。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呢……那個,那個叫什么來著,不在場證明的,我可以證明的?!蓖踉酚檬址鲋栄ㄕf,“而且,在所有的收信人里,我只是碰巧和劉瑞白認識而已。為什么你就會覺得我是犯人?”
“期初不覺得,但是就在剛剛,我對你的嫌疑突然大增。”
“……懷疑我是你的事,我無權干涉。”王苑一手搭在窗臺上,“那我要不要當著你的面,證明我不是犯人?”
“你,你要干什……”
我話還沒說完,王苑一只腳已經(jīng)踏上了窗臺上。她一只手扶著窗臺,另一只手扶著窗戶,幾乎就是要往下跳——
我愣了一下,腳步已經(jīng)先動起來了。
“——喂!你干嘛啦!放開?。⌒挪恍盼医裉炀腿V播站爆料說推理部的唐淺是個大色狼?。 ?p> “隨你胡說去吧,就像你說的,怎么做是我的事,你無權干涉!”
“——我呸!你都直接上來抱我了我怎么就無權干涉了!詭辯,你這就是詭辯!”
在她整個人要從窗戶飛出去的時候,我抱著她的腰把她拖了下來,然后我重重摔在了地上,她直接坐在了我身上。我勒個去——感覺內臟都要點出來了——!
“沒必要以死相逼吧!用這招證明自己的清白有什么用啊!”
“——清白什么?過了今天之后,我已經(jīng)變得不清白了!”
“喂,喂……你那眼淚是假的吧……對吧,你是話劇團的對吧,哭戲應該說來就來的對吧……”
“……唐淺,我一定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卑劣的禽獸面目……”
“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再添油加醋了,我可什么僭越的事都沒干……”
“你覺得別人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王苑的話說到一半,外面又響起了廣播站的大喇叭聲。
“下面繼續(xù)評論各班對運動會的來稿……下面是……誒?要讀這個嗎?啊好的,下面是來自32屆3班學生楊粟的來稿——”
“什……”
什,什么——?!
喂喂喂,要不要這么拼啊……
王苑怔怔地待在原地,已經(jīng)忘記了掙扎。
她的臉變得慘白,眼睛瞪得很大,但是卻不再閃光了。
“……在學校的日子里很開心,真的。我喜歡我的同學,喜歡我的老師,喜歡那些不是同班的朋友們,也喜歡上學和放學路上遇到的人……我喜歡樓下遇到的天天晨練的奶奶,我喜歡一直住在我家樓上的姐姐,我喜歡爸爸,喜歡媽媽,我喜歡晴天,喜歡雨天,喜歡吹著和風的春天,喜歡下著小雨的夏天……”
“夠了,夠了……”
王苑的表情越來越凝滯。
她呆呆地說著,眼淚再一次從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我放開了我的手,讓她直接坐在地板上。我起身把窗戶關上,能聽到的廣播的音量立刻小了很多。廣播還在播著,但是后面念得什么我已經(jīng)沒有心情仔細聽下去了。
如果王苑不是犯人,那又會是誰……?
如果王苑不是犯人,那真正的犯人聽見這個會有什么舉動……?
這時,一陣刺耳但是音量比較低的聲音扎進了我的耳膜。
這是……
火警的報警信號?!
什么地方著火了嗎?!
我屏住呼吸,想聽聽聲音的來源。然后,我打開了窗戶——
那陣刺耳的火警報警的音量驟然升高,幾乎要把我的耳膜貫穿。
“什么……?”
我捂著耳朵,從窗戶探出頭去。聲音的來源——是距離這里最近的實驗樓。
實驗樓?
那不就是……廣播站所在的建筑嗎?
我接連給夏天藍和羅星亞打了電話,到那時都沒有人接也沒有人回撥過來??蓯海沁@個時候沒有人來接我的班看著這家伙的話,說不定會出什么亂子……又沒辦法聯(lián)系到學妹,那家伙根本不會接我的電話的??墒?,明明已經(jīng)知道實驗樓那邊已經(jīng)響了火警訊號——
我仿佛有了一種錯覺。
這個時候,我的眼前出現(xiàn)了兩個可以單擊的文本框,分別寫著:
“留下來,繼續(xù)看著王苑”;
“趕去實驗樓”。
喂,這個這么明顯的會影響接下來的走向的選擇支是鬧哪樣?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
是羅星亞回撥回來的。
“喂,星亞!”
“怎么了?”
“——能不能來咱們的教學樓四樓這邊,替我看著王苑???”
“?。堪 绷_星亞那邊似乎有點亂糟糟的,但是明顯感覺到那邊也能聽見火警訊號的聲音,“好吧,我這就過去?!?p> “OK,拜托了——”
我放心地掛掉電話,跑出了空教室。
我離開的時候,王苑還靠著窗邊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宛如一尊石膏像。
在我還沒跑進實驗樓的時候,就已經(jīng)能感覺里面有多亂了。
亂糟糟的腳步聲、亂糟糟的叫喊聲,還有亂糟糟的不知道什么東西拖在地上發(fā)出的刺耳的聲音。以及,實驗樓三樓的某個窗口,正在冒著黑煙。周圍不停地有老師和學生在教導主任的帶領下遠離實驗樓,有幾個男老師拿著滅火器和隔熱毯跑上了樓。
莫非——這也是【病嬌少女】做的?
這么說,她果然出現(xiàn)了。
因為廣播了楊粟的作文,她有反應了。
她就在這里。
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但是——她一定在這里的。
羅星亞替我爭取了一點時間,可不能浪費在這個地方。
實驗樓一共有三個出入口。除了教導主任把關的大門,還有兩個側門。其中一個側門還不停地有老師上去,不能跟他們碰面的話……那就只有一個選擇了。
我朝著最后一個小小的入口跑了過去。
身后是教導主任的叫喊聲和老師的驚呼。
實驗樓三樓大多是化學實驗室和存放化學藥品的地方,雖然不知道冒煙的是哪個教室,但是考慮到危險性,如果是存放藥品的房間著火的話——說不定會釀成大禍。
【病嬌少女】的目的是這個嗎?
只是煙——
等等,為什么只是煙?
我跑到三樓的時候,三樓的煙已經(jīng)很濃了。我在走廊的這頭,基本上看不見對面的人。只能聽見幾個男老師指揮滅火的聲音,還有罵罵咧咧的聲音——
“劉老師,你那邊怎么樣了?”“差不多了!你那呢?”“OK了!”“還有沒有別的起火點?!”“不知道——我也剛上來??!怎么還不止一個起火點?”“嗯!好像不止一個教室著火了!”“誒?就你們幾個嗎?那個女老師呢?”“讓女老師都下樓避難了!這種臟活累活還是咱們干吧……”“行行行,那就能者多勞吧,人多還容易亂套!”“著火的是什么啊……”“好像是……桌子……”“桌子?那是人為的?”“多個教室里都有桌子椅子著火,應該是人為吧……”“誰會這么干啊,難道是故意挑在一個運動會?……”“噓!別說了,小心讓主任聽見!——”
看樣子,應該不在這里啊……
要是能在火災現(xiàn)場遇到一個長發(fā)披面的白裙少女……那些男老師估計會嚇得肝膽俱裂吧——
簡直就像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對了,四樓那些家伙不要緊吧?
除了廣播站,新聞部應該也在四樓的。廣播站里的東西都比較貴,而新聞部的東西也算是比較易燃的吧……
上去看看。
我直接沒在三樓的走廊多走一步,直接跑上了四樓。
四樓的情況只比三樓好一些,同樣是嗆人的煙,但是從走廊這頭已經(jīng)可以依稀看到對過了。
我剛剛向著廣播站的教室走出兩步,就聽見了我的目的地的方向傳來了聲響。
——是門被打開用力過猛撞到墻的聲音。
【病嬌少女】……?
真的……真的來了嗎?
我在有些嗆人的黑煙里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一步步接近著廣播站的教室。
我的后頸一直是涼颼颼的,還不時地回頭看兩眼。生怕這個時候身后出現(xiàn)一個長發(fā)披面的白裙少女,她把我?guī)У酱皯暨吷?,然后把我丟下去。
砰砰,砰砰。
我的心臟在狂跳。
我走進大門敞開的廣播站教室。
里面的人聽見了響動,轉過頭來。
長發(fā)下的那張臉,則我?guī)缀跏敲刻於紩匆姷摹?p> “……顏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