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編了這么久累了吧,還是我來幫您吧?!?p> 簡昆望著坐在打鞋架上的簡承業(yè),雙手竟有些無所適從。
簡父抬眼望了下兒子,面色從容中竟多了幾分詫異。
“你小子,怎么?今兒個怎么想著來幫我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父親帶著笑意的眼神倒讓簡昆有些尷尬,他笑而不語在打鞋架前坐下。
雖說平日里忙于練劍,但這家傳的手藝?yán)プ拥挂矝]落下。
少年麻利地編著草鞋,卻又一副心事重重之態(tài)。
藍色的眼眸躲避著簡承業(yè)的那張臉,半天也沒抬眼望他。
“怎么?現(xiàn)在連看我一眼都不敢了?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吧,也不用藏著掖著了?!?p> 真是知子莫若父,簡承業(yè)竟一下便看出了簡昆的心思。
青衫少年卻佯裝平靜地搖了搖頭。
“哦,沒,沒什么事爹,我只是幫著打打草鞋而已,您不必多想。”
事到臨頭,簡昆卻還不愿意和父親說實話。
殊不知,簡承業(yè)卻早已摸透了他的心思。
“你是想離開這里了,年紀(jì)輕輕便想去投奔鯨都的軍隊?”
簡承業(yè)拂了拂胡須,面頰上自然地浮現(xiàn)出了幾道皺紋。
話音一落,簡昆手中的草鞋便忽的掉在了地上。
“爹,現(xiàn)在族難當(dāng)頭,孩兒……”
他方想要說什么,卻又被父親嚴(yán)厲的話語打斷。
“你這個不自知的東西,平日里你不好好學(xué)習(xí)打鞋的技法,我也不多說你什么?!?p> “可現(xiàn)如今,人魚族已攻打到霓光島的都城,你卻想要以卵擊石去送死,你把整個簡家放在哪里?”
簡昆則在簡承業(yè)的面前跪下,他拱手一禮。
“父親,昆兒本不愿惹您生氣,只是此事關(guān)乎我鯨族命運,孩兒心意已決,還望父親成全。”
簡昆本不想將此事這么快地抖出,而阿爸的怒火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心意已決,那你何時有把為父放在眼里呀?”
簡承業(yè)的聲音渾厚而夾雜著些許的內(nèi)力。
“簡家家道中落,我們居于桐巷,已不再是什么大戶?!?p> “現(xiàn)如今糧食空缺,吃了上頓沒下頓,又哪里輪得著你去摻和鯨族的事情?”
簡承業(yè)狠狠白了少年一眼,便轉(zhuǎn)過身去。
簡昆卻鯨角一皺,不介意和父親辯辯理。
“可是我們也是鯨族的一員呀,大敵當(dāng)前,各地都在征兵。若是能為族效力,又是何等榮耀?!?p> “如若有一天,人魚族攻破了城池,鯨都淪陷,必將殃及四方子民。”
“我們都會成為人魚的俘虜,又哪里有簡家呢?!?p> 昆子言語急切,似連珠炮般。
少年雙拳緊握,看著父親的眸色不經(jīng)意間多了幾分怒意。
“住嘴,你個逆子?!?p> 簡承業(yè)一甩衣袖,言語亦更顯犀利。
“鯨族幾十萬兵力,不差你一個?!?p> “那些貴族大戶平日里占盡榮華富貴,如今要派兵出戰(zhàn),卻一個個像縮頭烏龜?!?p> “我們簡家不過是窮苦的鯨民,只是給那些貴人們做做草鞋,還無端地受豪門白眼?!?p> “他們隔岸觀火,你卻要上趕著去送死,你能不能長點心?”
簡承業(yè)猛地拍了一下木桌,面色泛青,險些喘不過氣來。
“阿爸只顧著抱怨,可阿爸有沒有想過他們?yōu)楹吻撇黄鹞覀兒喖遥俊?p> 簡昆直直望著他的背影,眸色越發(fā)的深藍。
“家道中落,受人排擠。這些都不是理由?!?p> “您謙和,可即便是受他人污辱,您也不覺得有什么。而是破罐破摔,任由他們?nèi)绱??!?p> 少年一字一頓,每一言似乎都發(fā)自肺腑。
“在其余大戶眼里,我們簡家除了打鞋便一無是處?!?p> “現(xiàn)如今,他族攻臨城池,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機會,父親竟還顧及于一家安?!?p> 簡昆話音未落,簡承業(yè)卻推翻了一旁的桌椅。
一時間,少年說不出話來。
“所以,在你的心里為父只是個懦夫?!?p> “我未能興起簡家的家業(yè),既未入仕途,也未修劍術(shù),而是任人欺負?!?p> 簡承業(yè)聲音冰冷到了極點,比起方才的怒氣。
他此刻更有些心灰意冷之態(tài),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卻又稍作克制。
“也罷,我無論你怎么想我,你也不過是個毛頭小子?!?p> “這個家還是我簡承業(yè)說了算,我不同意,你也休想?!?p> 他的怒氣到了極點,也似乎有些失了理智。
不多時竟拿來一根兩米長的麻繩將跪在地上的少年五花大綁。
“爹,您這是做什么呀爹?您綁我干什么呀?”
昆子扭擺著臂膀掙扎,卻并未掙脫簡承業(yè)的束縛。
簡承業(yè)將麻繩系得很緊,全然不同于平日里對他的疼愛。
“你個臭小子,不綁你,你還要上房揭瓦了不成?”
“這幾日你就給我待在屋里,哪也不許去,吃飯時再給你松綁?!?p> 簡昆的雙臂被捆扎在一起,勒得生疼。
方才再怎么有熱血,他也識時務(wù),索性嘴上先服個軟。
“爹,您快松開我呀,爹。我不去了還不行嗎?”
任憑他怎么喊叫,簡承業(yè)也沒回頭看他一眼。
“爹,我知道錯了,您不會要綁我一夜吧爹?!?p> 簡昆把嗓子都快喊破了,屋門卻猛的被父親關(guān)上了。
冰冷月光透過竹窗,簡承業(yè)卻干瞪著眼,翻來覆去,無已入眠。
“你說,這孩子被綁一夜,會有事嗎?”
他望著躺在一旁的葉音,鯨角都皺在了一起。
“我說你又是何苦呢?自己把孩子綁了,現(xiàn)在倒擔(dān)心起他來了?!?p> “他可是你的親兒子呀,你說說你怎么忍心?!?p> 父子倆斗氣,簡母也沒有了睡意。
“可,那我有什么辦法。我總不能見這小子白白去送死吧?!?p> 簡承業(yè)坐在床塌上不住嘆氣。
“行,就算你迫不得已。可昆兒現(xiàn)在大了,他還能聽你的嗎?”
“當(dāng)初你不讓他習(xí)武,他卻一個人去了比武場?!?p> “要我看呀,你不如順了他的意得了。讓他去軍營里吃些苦頭,沒準(zhǔn),他自己就回來了?!?p> 葉音自顧自地嘟囔,簡父卻不做此想。
“這怎么可以?真是,這孩子都是你慣的?!?p> 簡承業(yè)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