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自是人間客 ――論晏幾道的詞風
晏幾道是北宋詞壇的婉約詞大家。盛衰迥異的人生遭遇,使他飽嘗了世態(tài)炎涼,其詞多懷往事,抒寫哀愁,有強烈的生命意識,筆調(diào)深婉工麗,語淡情深。
晏幾道是北宋前期重要的詞作家,他的很多詞同情歌妓舞女命運,把自己坎坷的坎坷的人生際遇寫進戀情之中,把對愛情的生死不渝的追求,當做主要的人生寄托。被前人稱為“千古傷心人,冷暖我心知”。
一、晏幾道詞與《花間》詞的區(qū)別。
晏幾道的《小山詞》在性質(zhì)上雖然屬于承襲《花間》,但在風格與筆法方面,卻也有不少異于花間之處的創(chuàng)新。
1、與《花間》所敘述描寫的對象不同?!痘ㄩg集》中所寫的女子,常常只是一般的泛指,《小山詞》中所寫的女子則是一種特有的專指。
2、所寫的對象不同,則詞中所含有的感情的品質(zhì)便自然也有了不同?!痘ㄩg集》中的艷詞,所寫的有時往往只是一種極為世俗和現(xiàn)實的情欲,而《小山詞》中所寫的,則往往是一種詩意和善感的欣賞。
《花間集》中所收錄的情詞艷曲,大概可以分為以下三類:第一,是以溫庭筠詞的不具個性的客觀純美的敘寫。如《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晏幾道的這首詞所寫的人物情事都是確實可指的,區(qū)別于溫庭筠詞中不必有真實的人物情事,而純以美人之美感,引起讀者有托喻之想的艷詞。
第二,韋莊的詞個性鮮明,以女子口吻或男子口吻,所寫的詞都表現(xiàn)了一種傾心相愛的專著之意。晏幾道的詞只是歌舞場中偶然相悅的賞愛,或者對其容色才藝之美,有一種賞愛或牽縈,缺少一種專一和奉獻的傾心相許的情意。如《鷓鴣天·彩袖殷勤捧玉鐘》: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第三,《花間》詞中如歐陽炯的“胸前如雪臉如蓮”,毛熙震的“暗想為云女,應憐傅粉郎”,閻選的“粉融紅膩蓮房綻,臉動雙波慢”等詞,寫的都是極淺露鄙俗的情欲,而晏幾道的《小山詞》中則并無此類的作品。晏幾道所寫的一般都只是低徊宛轉(zhuǎn)的賞愛和懷思。如《臨江仙·記得小蘋初見》“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描寫的是一個才藝靈慧,令人難忘的佳人。
再如《蝶戀花·醉別西樓醒不記》:
醉別西樓醒不記。春夢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還少睡。畫屏閑展吳山翠。衣上酒痕詩里字。點點行行,總是凄涼意。紅燭自憐無好計。夜寒空替人垂淚。
這首詞描寫的則是一種聚散無常的離別和懷思。
晏幾道的這些詞無一不是寫的清新典麗,形象優(yōu)美,意致纏綿。與歐陽炯諸人的淺露鄙俗的艷詞自然有著絕大的不同。
二、晏殊詞與晏幾道詞的不同。
晏幾道是晏殊的幼子,生長于宰相府中,有一位位極人臣之貴而愛好歌詞令曲的父親,則其耳濡目染的薰習,自然會受到極大的影響,這種密切的關系自不待言。而且在晏幾道的《小山詞》中,也確實有不少詞受到他的父親晏殊的《珠玉詞》影響的痕跡。
如晏幾道的《臨江仙》:
長愛碧闌干影,芙蓉秋水開時。臉紅凝露學嬌啼。霞觴熏冷艷,云髻裊纖枝。
煙雨依前時候,霜叢如舊芳菲。與誰同醉采香歸。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飛。
這首詞與晏殊的一首《破陣子》詞,無論在辭句及內(nèi)容方面,都甚為相近,晏殊的全詞是:
憶得去年今日,黃花已滿東籬。曾與玉人臨小檻,共折香英泛酒卮。長條插鬢垂。人貌不應遷換,珍叢又睹芳菲。重把一尊尋舊徑,所惜光陰去似飛。風飄露冷時。
這兩首詞都是寫去年與一個美麗的女子一同賞花飲酒,而今年則時節(jié)景物依然,但卻已人事全非的傷感。
不同之處是,小晏詞在結(jié)尾之處所寫的“去年花下客,今似蝶紛飛”,是一種情事的實指;而大晏在結(jié)尾處所寫的“重尋一尊尋舊徑,所惜光陰去似飛,風飄露冷時”,則把筆墨宕開,不再拘于狹隘的情事,表現(xiàn)了一種頗為超遠的人世無常的蕭然寂寥之感。
總之,《小山詞》的意境,縱然不免有失之淺狹處,然而論其成就,則確實在詞的發(fā)展中,雖未隨眾水俱前,而回波一轉(zhuǎn),卻能另辟出了一片碧波蕩漾、花草繽紛的新天地。這種成就自然也是不可低估的。
云箋小字
我手寫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