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士兵勸了幾句,又說:“令長,魏無仨在帝都橫行霸道,肆無忌憚,那魏續(xù)是他新收的義子,魏續(xù)這番鬧劇,定會傳到魏無仨耳中。”
“這魏無仨護短,對他義子更是心疼,此次你二人結(jié)怨,魏無仨定不會善罷?!?p> “如今新皇繼位,魏無仨權(quán)傾朝野,帝都人人自危,就我等尋常百姓,也惶惶不可終日。要我說,您連夜出城,尋一處偏僻山林,打獵耕種,反比帝都快活。”
兩人一言一語,讓姐姐心中更是不安,掩面而泣,哀怨道:“常兒,咱回那安泉鄉(xiāng)去罷了。”
“不走。你二人莫要胡言。速速歸營。我明日自當(dāng)再會一會這魏續(xù)?!?p> 二人離去,回到營中,幾名要好的箭旗、武頭,連忙圍來,詢問兩人。
“左令長那執(zhí)拗性子,怎肯逃離,唉……”
眾人失望散去,各自心中為左常祈福。
話分兩頭,再說那左常,送走了士兵,拴上門閂。
姐姐道:“常兒,我知你報國之心,但常言道,明君良將,如今新皇殘暴,動不動便要殺人,我已是半百之名,死活在天,姐姐唯一掛念的,便是你了呀?!?p> 左常道:“姐姐道我當(dāng)真要去和那魏續(xù)死磕?這二位心善,我萬不可誤了他們,若非我那樣說,他們恐被連累?!?p> 姐姐道:“常兒這是何意?”
左常道:“不及細(xì)說,姐姐快去收拾行李,只帶貴重之物?!?p> 兩人連忙打點行裝,候坐在房內(nèi),直至午夜時分,連夜出了城,往西北方向去了。
且說這魏續(xù),得意之時,果真說了此事,魏無仨當(dāng)即欲給義子立威,第二日卻發(fā)現(xiàn)左常家中失火,化作了黑灰,此事不了了之。
不提帝都后話,只說這左常姐弟二人,心中惶恐,白日歇息,夜里趕路,專挑那小路,一連趕了半月路途,才稍有喘息。
路途奔波,姐姐染上重疾,卻又不敢耽擱,左常買下一輛板車,拉著姐姐繼續(xù)往西北行進。
這一日,夜里姐姐痛苦難耐,多歇了半日,耽誤了行程,三更天才開始趕路,直至天色大亮,尋不到宿頭,只得尋偏僻小路前行。
林草豐茂,遮了道路,左常自幼林中學(xué)習(xí)獵捕,自不會在林中迷了路,只是這板車難行,只得左繞右拐,行了半日,不知何處。
見到這般情形,左常棄了板車,背起姐姐,徒步過林,只求入夜前能尋到村鎮(zhèn)過夜。
黃昏時分,左常攀上一座山頭,極目眺望。
只見:烈火燃遍蒼天,黃綢漫過群山;延綿山脈根盤地角,巍峨長峰頂接天心。懸崖峭壁出紅云,低谷深淵納稠霧。天空中,倦鳥回巢,密林中,猛獸歸穴。
好一出險峻山嶺。
細(xì)想行程,便知已至青黛山。
左常道:“早年世道太平,便聽聞青黛山妖物橫行,如今國無國體,不知這青黛山內(nèi)是個怎樣的光景?!?p> 姐姐道:“若是遇到兇險,常兒棄我而去,我死的心安?!?p> 左常道:“管他是妖是魔,我左常算不上頂天,但腳下立得踏實,又有何懼?”
說罷,鉆入了密林之中。
天色擦黑,林中幽寂,姐弟二人跋涉艱難。
天見可憐,行至一處山坡,半腰之上,尋得一座破敗道觀,月光下殘瓦斷檐,檐下掛著一枚銅鈴,夜風(fēng)吹來,叮鈴作響。
左常大喜,腳下奔走飛快,不出一刻,便進了這破敗道觀之中。
世間之事,莫過于一個巧字。
剛?cè)氲烙^,忽聞四周喊殺齊響,箭矢飛刀順聲而至,左常大驚,連步倒退,險些栽倒,定睛看去,斷壁后沖出二十來號人。
口中喊著:“妖怪!哪里逃!”
正殿門處,沖出一個少年,大喝一聲:“妖孽!受死!”
手中棍棒舞出棒花,直搗左常胸膛,左常見勢,閃身右移,雙臂熒光環(huán)繞,雙手成爪,鉗住棍棒。
練弓之人,雙臂有千斤之力,加之靈氣相輔,那力道哪是常人掙脫得了的?
但看那少年,雙手?jǐn)Q轉(zhuǎn),使得巧勁,握住棒尾一旋,一抽,掙脫開來,左常輕喝一聲:“好!”
趁此間隙,掏弓拔箭,搭箭上弦,雙目白光溢散,箭尖直對那少年。
左常道:“且慢!”
少年聞言,止了動作,問道:“妖怪休要多言!”
左常道:“若你尋妖怪,便認(rèn)錯了人。我和姐姐不過是來往行人,錯過了宿頭,才會至此歇腳。”
少年此時才察覺到,此人背后被著一婦女,心中疑慮大減。
走近看時,卻是人模樣。
左常此時也看清了少年模樣。
只見他:十八九模樣,身披薄鱗胸甲,手帶青鋼護腕,腰里纏一條虎皮束帶,腳上蹬一雙青布長靴;額前一字紅帶繞,腦后兩指葛巾纏;兩把鴛鴦匕橫插腰間,一根玄木棍立在身邊。雙目一瞇如電,兩唇一抿似刃,生的英武神俊,誰人不道一聲好兒郎!
一場誤會化解,左常才知,這些人乃是山下上東村人氏,為首少年是村長之子,姓白,名曄。只因聽聞山中有妖在此侵?jǐn)_,便伺機夜伏,意欲捉妖。
沒成想,被突如其來的左常打亂了計劃。
白曄問了左常姓名,驚訝道:“數(shù)日前,聽村內(nèi)貨郎講些帝都奇聞,恰巧提起左令長三箭驚艷飛羽部,只是傳聞中左令長歿于大火之中。你不是在誆騙小子?”
左常暗自搖頭,道:“有苦難言,我得罪了那魏無仨,若不出此下策,我和姐姐難逃折磨。”
白曄喜道:“管他作甚,如今逃離帝都,有何去處?”
左常道:“往西北去,邊關(guān)之地,某個士卒,亦算是圓了報國之志?!?p> 白曄聞言,心中敬佩,連忙邀請下山,入村一續(xù)。
一行人半夜下山,入了村,那白曄向父親道明左常身份,白父對其有所耳聞,甚是敬佩,讓進宅內(nèi),安置好其姐,邀進飯廳之內(nèi),上酒燒菜,三人席上夜談,不必多言。
因姐姐身染重疾,左常安心在上東村住了下來,這一住,便是半年。
白曄從小愛騎馬射箭,武棒弄槍,常年在山林中打獵,身手矯捷,這半年來,總與左常研討武藝,一來二去,多了些師徒之情,卻無師徒之名。
若是一般東西,左常念在白家禮遇有加,定會傾囊相授。
只可惜,這淵宗律法嚴(yán)明,自立國以來,世人皆不可修習(xí)仙道,早年所有仙家門派心法神通,皆被淵宗皇室壟斷。
為了守衛(wèi)邊疆,鞏固疆土,皇室集千百大能之人,融匯平生所學(xué),創(chuàng)出軍中所用的神通,分別授予各部軍隊。
左常所學(xué),便是飛羽令部的秘術(shù)。
軍中有禁令,私自教授者,上至師,下至徒,殺無赦。
若是被人檢舉,白家便受連累,左常心腸忠厚,終究是不敢教授白曄所學(xué)秘術(shù)。
時日長了,白曄也不再提,誰料這半年間,姐姐和白父日漸生情,兩情相悅,倒成了一樁喜事,起初左常不許,怕自己戴罪之身連累白家,但白父矮身相求,姐姐又心有所向,左常便不再多言。
這件事美了白父與左常姐姐,同時也美了白曄。
成婚第二日,白曄便尋左常,道:“舅舅,往后咱便成了一家人。”
左常道:“姐姐能安頓于此,我也心安了。”
白曄道:“舅舅之罪,我等同受?!?p> 左常面露愧色:“我連累了你們白家?!?p> 白曄道:“這倒無妨,倒是那軍中秘術(shù),舅舅可否指點一二?!?p> 左常一想,在此叨擾大半年之久,白家一向禮待二人,反觀自身,卻為有過報答之舉,如今兩家結(jié)締,歸于一家,已然連罪,若是在藏掖,倒顯得不夠灑脫。
于是點頭應(yīng)允。
白曄跪地叩首,連磕三個響頭,奉上一杯清茶。
左常道:“此術(shù)雖出自軍中,但你師從于我,有三點教誨,望你遵循?!?p> 白曄道:“請師傅教誨?!?p> 左常點頭道:“此術(shù)乃是守國戍邊之術(shù),其一,不可用于爭強斗狠;其二,不可用于欺壓良善;其三,不可行叛國之舉?!?p> 白曄道:“便無此術(shù),徒兒也將一生恪守?!?p> 自此,白曄隨左常修習(xí)這軍中秘術(shù),二人常入深山,練習(xí)射獵之術(shù),時光荏苒,便已有一年之久。
白曄天生聰慧,心有靈根,窺的法門,進步神速,只半年有余,便登堂入室,其弓射之術(shù),已然超越左常。
“雖是改良之術(shù),但萬變不離其宗,日后多加鉆研,或許能讓修為更甚一步。為師所學(xué)淺陋,止步于此,你尚年少,多的是世間探尋大道?!?p> 左常傾囊相授,毫無保留,對這徒弟的資質(zhì)欣慰的同時,也會心生慚愧。
見姐姐半生無憂,左常與白父相談一夜,第二日,拜別了白家,孤身上路,往西北行去。
左常后事如何,暫且不提。
且說下東村,坐落在青黛山腳下,常有野獸來擾,自左常走后,白曄謹(jǐn)遵教誨,常修秘法,修為也有所精進,卻始終窺不到那本宗之法。
這一日,心里煩躁,又有人來報,村民入山,撞見了妖怪。
少年血氣方剛,又修習(xí)了那秘術(shù),平日里,無施展之處,此時聽聞妖怪現(xiàn)了身,頓時摩拳擦掌,心癢難耐。
他知那妖秉性,若是帶人前往,恐會打草驚蛇,安排村里民眾守好村莊,自己換了一身破布皮襖,帶上虎皮薄帽,背著弓,挎著箭,扮作獵戶,趁著夜里天黑,獨自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