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車轱轆“咯吱咯吱”的聲音,一輛牛車在鄉(xiāng)間小道上慢悠悠的走著。
簡陋的車棚里坐了三人,除了沈清禾和秦嬤嬤,還有一位便是那位劉媽媽。
這個劉媽媽年紀(jì)約四十出頭,為人爽冽熱情,一聽自家侄兒說梁府有位娘子請她帶路去青江村買布,二話不說便答應(yīng)了下來。她這會兒看著沈清禾,臉上滿是掩不住的敬意:“娘子,我瞧您這通身的氣派,一看就是城里大戶人家養(yǎng)出來的。從前沒坐過這樣的牛車吧,倒是委屈娘子了?!?p> 沈清禾將目光從一派山水田園風(fēng)光中收回,笑著搖頭:“能有車子坐,免除我這趟步行之苦,又怎么能說是委屈。倒是這一趟,要勞煩劉媽媽了?!?p> 劉媽媽笑呵呵地擺擺手:“不麻煩不麻煩,我那外甥在梁府干活,娘子又是梁府的夫人,能幫夫人一點小忙,我高興還來不及呢?!?p> 說起來,這還是沈清禾穿越后第一次踏出江洲城,出來看看外頭的世界。出城之后,這路上雖有三三兩兩的路人,卻見不到什么人家。秦嬤嬤說江洲城方圓十里內(nèi),也只有青江村和南邊的永安鎮(zhèn)兩個村鎮(zhèn),再往北去,就到了比江洲城更大的潁州城。
這一路上她與劉媽媽閑聊,也打聽了不少青江村的事情。
原來,這青江村附近的山頭盛產(chǎn)一種品質(zhì)極佳的苧麻,村里的人家便拿來織成麻布裁做衣物,但因為村人紡織技藝普遍不高,織的麻布手感粗糙,一直以來只能給自家人裁做夏衣,因此也被叫做夏布。
直到前些年,村里有戶人家娶了個擅長織作的兒媳,她教會了村里的女人用棉線、絲線和麻線一同紡織,做出來的布料手感柔軟,品質(zhì)極佳,比原來的夏布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因是此地獨有的,本地的村民便叫這種布為青江布。也曾有村民陸陸續(xù)續(xù)的想拿出去賣了換些銀兩,不過始終找不到好的銷路。
“說起這青江布啊,村子里家家戶戶都會織。不過要說當(dāng)眾手藝最好的,還得是李家的媳婦。當(dāng)初就是她想出來的法子,在麻線里頭參入了絲線和棉線,才做出了現(xiàn)在的青江布。說起來李家也是有福氣的,娶了這么個能干的媳婦,這幾年來李家里里外外都是她操持打理,去年又給李家添了個大胖小子。想當(dāng)初人家還嫌棄她是個老姑娘不肯娶呢。如今啊,村子里頭人人都羨慕的緊呢?!眲寢尷s雜地同她說了一堆。中間沈清禾偶爾問上幾句,十幾里路很快便走到了。
“過了這座橋,前頭便是青江村了。”車廂外頭,趕牛的車夫忽然出聲道。
沈清禾掀開簾子,看了眼窗外的風(fēng)景。這青江村依山傍水,風(fēng)景秀麗,倒真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
幾人在村頭下了車,沈清禾說既然李家出的青江布品質(zhì)最佳,那第一家便先去李家問問。
劉媽媽熱情的很,主動開口提議要陪著她們一道同去:“娘子和嬤嬤畢竟是外人,要是村子里的人瞧二位眼生盤問起來,有我領(lǐng)著,也能省去一些麻煩?!?p> 秦嬤嬤覺得有理,便應(yīng)下來:“那就勞煩劉媽媽領(lǐng)著我們走一趟。”
“哪兒的話。”劉媽媽笑呵呵地說著,一面帶著她們往一戶人家走去。
沈清禾遠(yuǎn)遠(yuǎn)看著前頭的那戶人家屋舍儼然,竹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里,還曬了不少布料,想著這便是劉媽媽口中的李家了。
“李家媳婦兒!李家媳婦兒在嗎?”大老遠(yuǎn)的,劉媽媽便扯著嗓子喊起來。在村中,無論男女皆習(xí)慣大聲喊話,也都練出了一副大嗓門。
此時,沈清禾站在在院墻外頭,聽見里頭有一道溫柔的女聲回了一句:“誰呀?”
劉媽媽扯著嗓子地回道:“是我呀,老劉家的。李家媳婦兒,快些把門打開,我給你帶了兩位貴客!”
“貴客?”這位李家媳婦兒語氣似有些疑惑,跟著把院門打開,一見外頭除了劉媽媽之外,還站了兩個人?!澳銈兪恰?p> 劉媽媽喜滋滋地對她說:“李家的,這兩位可是城里來的貴客。這一位是城中梁府的沈娘子,她家相公可是中過舉的讀書人呢。沈娘子今日特意上門,就是想要買你家的青江布?!?p> “買布?”李家兒媳看著外頭的兩位客人,其中一位年輕女子舉止端莊儀態(tài)大方,另一位嬤嬤瞧著也是個有體面的,又聽劉媽媽這么一說,便先將人請進(jìn)院子?!凹热惶匾鈴某抢镞^來,想必一路上辛苦。幾位先進(jìn)屋子里喝杯茶吧?!?p> 沈清禾聽對方說話,并不似一般的鄉(xiāng)野村婦那般粗俗,隱隱間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待走進(jìn)院子,又見到不大的小院里里外外干干凈凈,園中樹下擺了張石桌,扎了個秋千架子,墻角還栽了些不知名的花兒,一簇簇迎著陽光開得格外鮮艷,可見屋子的主人頗有生活情趣。
“外頭涼快,客人們就在院子里坐坐吧,我去泡壺茶過來?!崩罴覂合闭f著,先安頓好她們,跟著進(jìn)屋去泡茶。
這時候,沈清禾低聲問了劉媽媽一句:“媽媽,你可知道李家的這位兒媳,姓什么叫什么?”
劉媽媽被問得一愣,半天沒想起來,尷尬地笑笑:“娘子問倒我了。我們這兒都管成了親的婦人叫張家的,李家的。不過有幾回我聽李家老二叫他媳婦兒‘容兒’,大概就是李家媳婦的閨名吧?!?p> “容兒?”一道人影漸漸在沈清禾的記憶力浮現(xiàn)出來,逐漸和面前的女子合為一體。
李家兒媳捧著一壺茶和幾個竹杯過來,雖然一身布衣打扮,一舉一動卻從容文雅,讓人看著就覺得舒服:“讓諸位久等了。家里的人剛好今日出門走親戚,只留我和孩子在家。窮鄉(xiāng)僻壤的,沒什么好茶招待。還請夫人不要嫌棄?!?p> 沈清禾冷不丁地開口喚了一聲:“容姐姐,你可還記得我?”
大約是太久沒有聽人如此叫過自己,方容聞言呆了一呆,跟著抬起頭,愣怔地看著沈清禾,仔細(xì)打量了她一番,雖仍覺得有些陌生,卻仍是從那雙熟悉的眉眼中辨認(rèn)出來對方的身份。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叫出來:“你……你是小禾?”
沈清禾淺淺一笑,點點頭:“是我。容姐姐,一別多年,沒想到竟會在這里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