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涼。
“雀月?!苯`云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拍了拍愣神的江雀月。
她回過神來,往旁邊挪了挪,給江靈云騰了個座位。
“父親允我今日去臨安王府上瞧瞧,順便送些補(bǔ)品去。怎么樣,要不要一起?”江靈云很是興奮。
“我去會有些奇怪吧?!苯冈滦α诵Γf:“突然冒出個江家二小姐?!备赣H一直沒有將她的身份公開,除了江府的人,再沒人知道江家還有一位二小姐了。“況且,父親也不會允許的?!边@點自知自明,她早就有了。
江靈云搖了搖頭,神神秘秘地湊到她耳側(cè),悄悄說:“所以,你扮作我的婢女去,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p> 虧她想得出這樣的主意,江雀月不禁失笑道:“姐姐,你要我去作什么,平白礙你和臨安王的事兒?!?p> 江靈云被她的調(diào)笑羞紅了臉,連忙哄道:“好妹妹,就是要你去才好呢。你若不去,我尚未出閣,一人前往多少是有些奇怪……母親也常教導(dǎo)我,可別太主動了,省得自降身價。”
原來是這樣。江雀月抬頭看向明媚的她,有些麻木地想,可是,關(guān)我什么事呢。
“聽說今日沈從也在。若說只是臨安王便罷了,但到底還有旁人在……我一個人,實在是應(yīng)付不過來。”
沈從?江雀月的瞳孔縮了縮。
江靈云晃了晃雀月的手,撒嬌道:“好妹妹,你就陪我去嘛,父親不會發(fā)現(xiàn)的。”
“好?!苯冈抡酒鹕韥恚[著眼看向外面明媚耀眼的太陽。
“太好了!那我去收拾一下?lián)Q身衣服。婢女的衣服我一會兒差人給你送來,等我啊!”江靈云一溜煙跑走了。
江雀月沉默著點點頭,走出了房門,安靜地站在了門口。窗外的陽光好熱烈啊,她伸手擋在眼前,滾燙的光在空氣里燃燒。
沈從。南國夏家的事,他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了。若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什么,興許就能解開母親身上的秘密了。
況且……她從衣衫里摸出母親留給她的項鏈,閉上眼眼前就出現(xiàn)了母親臨終前慘敗如畫的臉,一直止不住的眼淚,還有反反復(fù)復(fù)念叨著的名字——荀羿。
要想搞清楚這一切,她就再不能囿于這間女兒閨房了。
她鄭重地將項鏈放回到衣衫里。
換上了婢女的衣服,江靈云滿意地繞著她轉(zhuǎn)了好幾圈,又一把抱住了她,說:“雀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p> 江雀月笑笑,拍拍她的后背:“快走吧,晚些時候父親回來找不到我,可就完了?!?p> “對對對,咱們快走?!?p> 出了江府坐上馬車,馬夫便朝著臨安王的府邸出發(fā)了。
自五年前來到江府,這是江雀月第一次出門。起初,不出門是因為父親不允。后來,她也不愿了。娘親臨去前便已預(yù)料到她將面臨的未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嘆道,要忍,要忍。她明白的,她都懂的。而現(xiàn)在,或許不該再忍了。
“緊張嗎雀月?”江靈云如坐針氈。
江雀月不禁失笑,“我看姐姐你比較緊張。”
“是啊?!苯`云扶額,“啊”了兩聲算是給自己壯膽,“怎么這么緊張。”
“說起來,姐姐你也不是第一次來了,緊張什么?”
江靈云撅起嘴來,捏起拳頭道:“都怪哥哥,說什么軍隊演練,不陪我來。往日有他陪著,自是不怕的。只是他不在也好,省得一直纏著臨安王說話,我都插不上嘴?!?p> 江雀月捂嘴笑道:“哥哥個話嘮,也難為臨安王了?!?p> “就是,他就應(yīng)該嚯嚯宜安王去,那也是個話嘮精。”江靈云笑出聲來。
一路上,姐妹二人講起些皇室秘辛來,時間倒是過得快了不少。
很快到了臨安王的府邸,江靈云率先跳下車來,而后站到車邊伸出手來接雀月下來,雀月從車?yán)锾匠瞿X袋,笑著拍了下她的手。
“哪有小姐服侍婢女下車的。”
“哦哦哦對對對?!苯`云立刻裝模作樣地背起手來。
江雀月從車上跳下來,一落地,胃里便后知后覺地翻江倒海起來,她站在原地緩了緩,才將那股不適感壓了下去。再抬頭時,江靈云已站在了大門口,翹首以盼地看著里頭。
日光熱烈,江雀月提步跟了上去。
孫管家顯然是得了吩咐的,恭敬地候在門口,見著她們,立刻熱情地迎上來說道:“江小姐,主子已等候多時了?!?p> 江靈云謝過了管家,便帶著江雀月匆匆走了進(jìn)去。
一路上彎彎繞繞走過諸多回廊,像是走迷宮似的。
先是大片竹林,青青翠翠,遮了許多陽光,整座庭院登時清爽蕭條了不少。再往里走,便是一片荷塘,池中種了許多白蓮,滿目望去,清爽宜人。再遠(yuǎn)些,便到了花園,正是初夏,園里花都開好了,滿園的白色月季開得極盛,只是不免顯得凄清。
江雀月細(xì)細(xì)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臨安王久經(jīng)沙場,卻能將庭院打理得如此脫俗,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想來,他也并非是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莽夫。
“姐姐……”在江雀月第三次路過竹林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不是迷路了?!北揪蜁烋R車,在這么大個院子里又繞了幾圈,她幾乎快要吐了。
“好像……是的?!苯`云摸了摸鼻子。
為了不讓父親發(fā)現(xiàn)雀月也來了,她們并沒有帶下人出來。剛才在門口遇見管家,他認(rèn)識江靈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來,便放心讓她獨(dú)自前往,自己則帶著江靈云的補(bǔ)品奔向了后院。
“以往都是哥哥領(lǐng)著我……”江靈云抹了把汗,頗有些著急,“也不知殿下等急了沒有。”
“沒事,我們再走走看?!苯冈掳参康溃贿吽奶幋蛄科饋?。
風(fēng)聲蕭瑟,竹林里的竹葉瑟瑟作響。
“是迷路了嗎?”突然有一聲清脆的問句從竹林里傳來。
江雀月循聲看去。
初夏清爽的風(fēng)擦過臉頰,郁郁蔥蔥的竹林中信步踏出一人來,著青色衣衫,發(fā)間插著根白玉簪,一步一步踩著落下的竹葉,像踩著風(fēng),腳步沉穩(wěn)。
“正是……”江靈云欠身應(yīng)道。
微風(fēng)浮動,那人站在風(fēng)聲里,衣衫輕輕晃著。
“是江府的小姐嗎?”他問道,目光擦過江雀月,瞳孔微縮,涼如水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江靈云點了點頭。
“跟我來?!彼哌^她們身前,再沒有多看她們一眼。
江靈云沖著雀月悄悄吐了吐舌,乖乖跟在了后頭,緩步朝著廳堂走去。
“這是誰啊,怎么知道我是誰。”江靈云拉了拉雀月的手,小聲問道。
他似乎沒有聽到江靈云的問話,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信步走著。
初夏的風(fēng)溫?zé)岬?,江雀月跟在后頭,看著那人沉默寡言的背影,緩慢而確信地回答道:“南國質(zhì)子,沈從?!?p> 他的步子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