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蕭,夫人這是何意?”
走到定遠郡的城池之外,顧蓁下令讓隊伍停了下來。
“我也不知。”
“這朝廷肯定下了通緝的文書,我們不應(yīng)該避著有駐軍的城池嗎?為何夫人還將隊伍停在了城外?”
“一切聽夫人安排即可?!?p> 聞言,洛行風(fēng)終于將憋在心中多日的話說出口:“你這一路上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一切聽夫人安排即可’。其次便是‘我也不知’?!?p> 蕭充轉(zhuǎn)身看向他:“難道不對?”
洛行風(fēng)被堵得啞口無言,他當(dāng)然不能說不對。
正欲再和蕭充辯駁,卻見他下馬快步向前方走去。順著望過去,看到了一直隨侍夫人身邊的侍女。似乎是一位叫離芷的姑娘。
來到蕭充近前,離芷屈膝行禮,被蕭充伸手阻攔:“離芷姑娘不必如此,夫人有何吩咐?”
洛行風(fēng)只見那姑娘比劃了幾個手勢,然后就見蕭充點頭。她又比劃了幾下,蕭充又點頭。
蕭充那小子什么時候?qū)W會手語了,反正他是看得云里霧里地。
離芷將一封信交到蕭充手中,微微俯身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離芷姑娘跟你說什么了?”見蕭充轉(zhuǎn)身回來,洛行風(fēng)好奇地問道。
“夫人吩咐的任務(wù),讓我進城向安州刺史送一封信。”蕭充翻身上馬:“我要即刻動身,這里的安危就交給你了?!?p> 洛行風(fēng)瞬時挺直背脊:“放心?!?p> 蕭充也不多言,揮鞭駕馬而去。
“信交出去了?”
離芷走進馬車,然后點頭。
“是不是好奇我為什么要停在這里?”
離芷頓了頓,再次點頭。
顧蓁耐心地解釋道:“安州刺史溫遠之是我父親的門生?!?p> 她父親顧際常宦海沉浮三十余年,門下弟子無數(shù)。其中她聽父親提起最多的有兩位,一文一武,那位文臣便是安州刺史溫遠之。
“你怕此處危險?”見離芷比劃了一個手勢,顧蓁問道。對方點頭。
“不會?!鳖欇钃u頭輕笑:“這位安州刺史不止是父親的門生,還是母親的義子,當(dāng)年就是因為母親父親才將他收到門下。
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這個人可信?!?p> 顧蓁只是聽她父親說起過這位刺史,卻沒想到如今能親眼見到。
她選擇在定州停留,并非冒險,而是在此等待一個結(jié)果。若是那人看懂了她的暗示,近幾日便能來到安州了吧?
若是沒有,那她再帶著人啟程回武陵也不遲。
等了近一個時辰,外面有馬蹄聲傳來,越來越近。
“去看看是不是蕭充?!?p> 離芷依言走出馬車去看,片刻后一臉喜色地回來,抓住顧蓁的手臂便要向外走。
一頭霧水的顧蓁順著腳凳走下馬車,抬頭便被一名身穿黑甲的男子撞了滿眼。
“看呆了?”蕭穆來到近前,看著有些呆愣的小姑娘,嘴角抑制不住地?fù)P起。
“你怎么會在這里?”
“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他可是冒著被他父親教訓(xùn)的危險,從豫州跑到了安州。
“不是在豫州平亂嗎,怎會這么快就到?”
“外面風(fēng)沙大,到車?yán)锶フf?!笔捘掠洲D(zhuǎn)頭對蕭充吩咐道:“蕭充,讓隊伍開始行進,跟著溫大人便可?!?p> 看著相攜進入馬車的兩人,安州刺史溫遠之一時有些不知作何言語。抬頭望天,這風(fēng)和日麗的,哪來的風(fēng)沙就大了呢?
“請溫大人在此等候片刻。”蕭充說完,直接跑向洛行風(fēng)。
馬車旁便只剩下溫遠之和離芷二人,見那姑娘也沒有理自己的意思,溫遠之頓了頓,牽著馬走到一旁。
聽到車內(nèi)傳出的不甚清晰的說話聲,離芷走遠了幾步,然后靜立。
車內(nèi),顧蓁一手捂著嘴一手抵著蕭穆的胸膛:“這是在馬車?yán)?,會被別人聽見的?!?p> “他們已經(jīng)走了。”
“還有離芷,她是不會離開的。”
“那我讓她走遠些?!笔捘抡f著,便要起身。
顧蓁連忙雙手并用去拉住他,他這一出去更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讓她如何面對離芷?
哪曾想未待顧蓁使力,對方的身子已經(jīng)靈巧地湊到她面前,將她即將出口的話語堵在了唇邊。
顧蓁被蕭穆抱在懷中,雙頰通紅,卻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你這是要將自己憋死?”蕭穆并未離開,而是用鼻尖摩挲著顧蓁的鼻尖。
“你害不害臊?”顧蓁的眼眸,始終下垂著。
一聲輕笑從蕭穆的喉間發(fā)出,顧蓁看見他的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
“都已經(jīng)老夫老妻了,為何還要害臊?”
聽見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顧蓁也開始和他胡攪蠻纏:“你說我老?”
“阿蓁?!笔捘码p手捧起她的臉,讓她面對自己:“質(zhì)問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才更有威勢?!?p> “你……”顧蓁抬頭,果真被吸進了一雙含情脈脈的瑞鳳眼中。她就知道,一看到這雙眼睛,她就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你還是個小姑娘,怎么會老呢?”蕭穆說完,再次吻上了上去。
這次,小姑娘不再閃躲,而是雙手抱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回應(yīng)。
不止是你想我,其實我也想你了……
“咚咚咚……”一刻鐘之后,車廂被敲響。
躺在蕭穆懷中的顧蓁連忙起身,卻被蕭穆按住。
只見他掀開車簾,對著外面喊道:“蕭充?!?p> “世子?!表暱涕g便有了回應(yīng)。
“這一路,你載著離芷。”
“是?!?p> “離芷還是個姑娘,你怎么能讓蕭充載著她?”
蕭穆卻道:“行軍在外,不必拘泥于此等小節(jié)?!?p> “那也不行,對蕭充來說沒什么,對女兒家卻是太吃虧了?!鳖欇杵鹕恚骸笆挸?,不必了,讓離芷進來?!?p> 但是當(dāng)她打開車簾看向外面的時候,離芷已經(jīng)坐在馬匹之上。聞言對顧蓁不在意地笑了笑,同時比劃了兩個手勢。
蕭穆重新將顧蓁拉入懷中:“都跟你說了,不要拘泥于小節(jié)。”
顧蓁心想,離芷哪里是不拘小節(jié),根本就是羞于到這車廂中來。
兩人也都是有分寸的人,之后也并未發(fā)生什么,只是靜靜地依偎在一起。
過了一段時間,蕭穆開口道:“你做主將離芷許配給蕭充如何?”
“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也并非突然,蕭充和溫遠之年歲相仿,如今已經(jīng)而立了。卻因為種種原因耽誤了親事?!笔捘陆忉尩溃骸八菑母赣H賬下出來的,所以此事父親也一直放在心上。方才看見離芷和他坐在一起,看起來也甚是相配。”
“蕭充年紀(jì)輕輕就被父親器重,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你這是答應(yīng)了?”
卻見顧蓁搖頭。
“為何?”蕭穆不解:“嫁給蕭充當(dāng)妻子不好嗎?”
“若是離芷有一天親自過來和我說,她要嫁人。即使那人是名乞丐,我也會同意。若非如此,即使對方是王孫公子,我也會竭力反對?!?p> 顧蓁解釋道:“從雁翎到離芷,我將她們五人接到身邊的時候便已經(jīng)允諾,必定竭盡全力保她們一生安泰。這個安泰,也包括自由。
所以她們的婚事,都應(yīng)該由他們自己做主?!?p> “像你這樣善待婢女的,我是頭一次見到?!?p> “這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我沒有能力救得了所有人,卻能竭力護住身邊的這幾個。”
“你一個女兒家,不應(yīng)該承擔(dān)這許多?!笔捘碌溃骸拔視o著你,也會護著你想要護著的人。”
……
兩人就像蕭穆所說的“老夫老妻”那樣,坐在輕輕搖晃的馬車中,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家長里短。
有一瞬間,顧蓁覺得若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很好。
“到了?!瘪R車停下,蕭穆首先起身出去,然后伸手扶著顧蓁下來。
一旁的溫遠之見此情景,心中暗暗點頭。先生,義母,阿蓁這算是陰差陽錯結(jié)了一門好姻緣。
這位一身黑色輕甲的男子,在他府中已經(jīng)停留了數(shù)日。
他和淮南王府沒有任何瓜葛,起初還在懷疑他為何突然來此?而且,淮南王府不是正在豫州平亂嗎?
而蕭穆也不言明,只是說他在等人。
直到今日蕭充拿著顧蓁親手所書的信函去到城中,他才知曉原來先生和義母的女兒嫁給了淮南王府的世子。
“王妃和郡主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二位大可放心。世子,世子妃請上座?!眮淼綇d中之后,溫遠之讓著蕭穆和顧蓁坐下。
“溫大人喚我阿蓁便可。”若是直接言明她不是世子妃,恐怕會同時引起兩個男人的怒火。因此,顧蓁想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溫遠之也不見外:“那阿蓁也喚我義兄如何?”
溫遠之身上的氣質(zhì)和顧際常有幾分相似,自然而然讓顧蓁產(chǎn)生親切感。于是笑道:“好啊,義兄。”
“淮南王府這是要離開京都?”
提到此處,蕭穆的臉色就瞬間有些難看。他們一家在戰(zhàn)場上浴血奮戰(zhàn),只為保大齊安穩(wěn)。
可留在京中的家眷卻被迫連夜逃離建康……若是連家都護不住,何談護國?
顧蓁見蕭穆不打算說話,遂解釋道:“確切來說是逃離。”
“逃離?”新帝和諸位藩王的關(guān)系一直都不算好這一點溫遠之知道,但是已經(jīng)嚴(yán)重到如此程度?淮南王父子不是還在豫州平亂嗎?
“義兄沒有收到朝廷發(fā)來的緝查令嗎?”
“并未?!?p> 顧蓁頓了頓,隨即理解。
也是,畢竟淮南軍還在殺敵。這個時候發(fā)布逮捕淮南王家眷的文書,淮南王府造反可就有理有據(j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