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藩王和朝廷之間的不合,幾封書信足以。但是真想要將滇南王拉到陣營之中,少不得一次滇南之行。
翌日啟程之前,顧蓁等來了對于昨日疑問的解答。
看完手中的信箋,顧蓁先是面露驚愕,然后一把攬住蕭穆的手臂,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yáng)。
“何事如此開心?”
“自然是好事?!币浑p杏眸閃著光亮:“你猜昨日那鐵匠是誰?”
“士族中人?”
“然也?!鳖欇椟c(diǎn)頭,又問道:“是哪家人呢?”
“這可就難為我了?!?p> “那人名叫張和,和舅父同出一個張家,并且還未出五服?!?p> “張氏的旁支?!笔捘曼c(diǎn)頭,又問道:“那夭夭是因何如此開心?”
“因?yàn)槟?。”顧蓁也不賣關(guān)子,“張和此人尤擅縱橫謀略之術(shù)。出身張家,治國利民之道自然也不在話下。
若是能將他招入你麾下,不能更如虎添翼了。
只不過此人性子有些怪,看他昨日的態(tài)度就能略知一二。所以恐怕你要三顧茅廬。”
“既是大才之人,應(yīng)當(dāng)如此?!笔捘碌溃按覀儚牡崮匣貋?,我便親自前去?!?p> 二人說著話,已經(jīng)從內(nèi)堂走到門外。走上馬車前,顧蓁卻停下腳步,轉(zhuǎn)頭對著一個小廝吩咐幾句,然后才走上馬車。
而她說的話,蕭穆自然聽見了,遂笑道:“他人在古梁,你如此著急作甚?”
顧蓁卻道:“這自古都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和尚可是長著腿,所以未免意外,還是早些下手的好?!?p> “所以你讓雁翎先去拜訪?”
“雁翎這些年走南闖北,和人打交道也多。就算不能說服張和,也能提前為我們探探路。”顧蓁道:“她身上的傷還未痊愈,正好能用這件事絆住她,省得她趁我沒回來偷偷跑出去。”
……
滇南雖說和淮南接壤,但是古梁郡距離滇南王府卻不近。在路上走了近一月,才踏進(jìn)滇南王府的大門。
“王爺和王妃前來,有失遠(yuǎn)迎。”一個身材魁梧,膚色黝黑的男子迎上來。
“世子客氣,是我夫妻二人冒昧打擾?!笔捘律锨爸露Y。
來人正是滇南王府的世子,何延。據(jù)蕭穆所言,此人比他還要略小幾歲,但是看上去卻已經(jīng)有而立模樣。
“父親已在書房等候,二位請。”
和淮南王年過天命卻仍舊虎虎生風(fēng)不同,這滇南王卻是身體瘦弱,一副病態(tài)。
和二人說了幾句話得知來意之后,便由小廝扶著回到自己院中,將所有的事情全權(quán)交與世子何延處理。
“如今已至正午,府中下人已經(jīng)備好午膳,請王爺和王妃移步?!焙窝有Φ溃骸疤齑蟮氖虑?,也不能大過腑臟之感不是?”
何延長相粗獷,個性也十分豁達(dá),席間不時主動引起話題,一頓飯吃的自然是賓主盡歡。
餐后顧蓁蕭穆正想開口說話,卻見有小廝扛著一個物什來到院中。那是一頂中幡,顧蓁曾經(jīng)在看百戲的時候看到過。
“王爺和王妃見笑,在下就這么一個癖好,每次飯后必定要玩耍片刻?!焙窝诱f完,抬步走向院中。
從小廝手中接過中幡,便開始像演百戲的那些人一樣頂起來。足足兩丈高的中幡在他的肩頭、膝蓋、手肘、頭頂來回跳躍,竟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不見絲毫傾倒之象。
院中的人頂中幡頂?shù)呐d起,看起來一時半刻也不會結(jié)束。
“他這是何意?”顧蓁可不覺得,何延當(dāng)真是愛中幡愛到了極點(diǎn),甚至到了撇下他們二人自己到院中玩耍的程度。
有意思的是,這廳中凡是滇南王府的人也盡數(shù)退下,只剩下蕭穆、顧蓁以及離芷、蕭元主仆四人。
“還能是何意,將這屋子留給我們,便是想讓我們考慮,該向他以及滇南王府承諾那些好處。”
“這人著實(shí)奇怪,想要什么不是應(yīng)當(dāng)坐下來交流談判嗎?他卻是跑到外面去頂中幡?!?p> “興許……”蕭穆輕笑:“他是真的酷愛此舉?!?p> 話落,顧蓁便見他也起身,去到院中。
站到何延近旁向他拱手之后,便出手去搶奪他手中的中幡。
蕭穆可能從未碰過中幡,但是武藝在身無師自通。中幡在兩人的身體上來回起落,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顧蓁親眼得見,覺得比那些演百戲的行家演的還要精彩。
兩刻鐘后,中幡再次交回小廝手中,大汗淋漓的二人回到堂中。
和出去之時相比,蕭穆面上的笑容顯然真切許多。
“一時得意便忘了形,嫂夫人見笑?!焙窝記_著顧蓁拱手。
聽到他的稱呼,顧蓁改換神情笑著回道:“王爺許久未如此暢快,今日也是和世子相見,覓得知音?!?p> “知音與否小弟不敢斷定,但是兄弟,是做定了?!焙窝有β暫榱?,“已經(jīng)為兄長與嫂夫人備好廂房,二位旅途勞頓,請隨下人移步。”
面對蕭穆夫婦,何延也比剛見面之時隨意許多:“明日小弟親自作陪,領(lǐng)兄長與嫂夫人共賞滇南風(fēng)光?!?p> ……
見蕭穆從浴堂中走出,顧蓁牽著他坐到軟塌之上,拿著帕子為他擦拭頭發(fā):“不過是一同玩了兩刻鐘的中幡,何延就認(rèn)你當(dāng)兄長?”
“然也?!?p> “這么輕而易舉?”
“夭夭可能不知,男子之間的談判,有時就是這么簡單?!笔捘律焓?,將顧蓁攬入懷中,“如今滇南王府和淮南王府,已經(jīng)連成一線?!?p> “你答應(yīng)了他什么條件?”蕭穆說的再輕松,顧蓁都不會相信當(dāng)真只是玩了一場中幡便能結(jié)下盟友。
“或者如此說,若是我們來的晚些,極有可能在古梁和何延相見。”
“滇南王府早有意結(jié)盟?”
“聰明?!笔捘碌皖^吻在顧蓁眼角。
顧蓁卻推開他:“別鬧,在說正事?!?p> “不鬧,你說?!闭f著,又一個吻落在鼻尖。
“你正經(jīng)些。”顧蓁無奈,只能伸手抵住對方胸膛。
“哪里不正經(jīng)了?”蕭穆拿開顧蓁抵在自己胸膛的手,握在掌中,“應(yīng)當(dāng)沒有比子嗣更加‘正經(jīng)’的事情了,夭夭覺得可對?”
“你……”接下里的話,被堵在了唇邊。
……
何延說要陪著二人觀賞滇南風(fēng)光,果真不是虛言客套。
顧蓁二人來到滇南王府五日,四日都在領(lǐng)略滇南風(fēng)情。等到第六日,何延親自相送于城門,一行人返回古梁郡。
“你到底和何延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坐到馬車之上,顧蓁才再次想起那日被蕭穆打斷的問題。
這一次,自然得到了“正經(jīng)”的回答:“滇南王重病纏身,幾年前已經(jīng)將王府托付于世子手中……”
但是何延不過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子,所以整個滇南王府近些年都有意藏鋒。
何延看似粗獷,卻是謀略在胸、懂得審時度勢的人。
他明白大齊國運(yùn)已到盡頭,更清楚以滇南的實(shí)力想要問鼎九五著實(shí)有些艱難。同時,在藏鋒的幾年當(dāng)中,整個滇南王府也習(xí)慣了自在日子。
但是一旦亂起,他們卻不得不被卷入其中。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方勝算極大的勢力歸附,仍舊居于“藩王”之位。不望九五,便能少去諸多紛爭。
而最好的選擇,自然非淮南王府莫屬。
于是在滇南王府的小院之中,兩丈高的中幡來回跳動了兩刻鐘,兩個男子的稱呼互相改換,大齊朝廷七成的兵力集合到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