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毛憲清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他眉頭緊皺,嘴中念念有詞,奮力思索許久,竟然是呆住了。
張鶴齡心說,你不是才子嗎,你不是囂張嗎,給你來個千古絕對來開開胃!
“煙鎖池塘柳”是歷史上公認的絕對,因其結構上五個字使用五行作為偏旁;意境上描繪了一個幽靜的池塘、綠柳環(huán)繞、煙霧籠罩,因此欲對出合乎五行并且意境相符的詩句實屬不易。
該句最早見于陳子升的《中洲草堂遺集》,此時陳子升還未出生,成果已經(jīng)被眼前這個穿越者竊取了,張鶴齡心中暗道,等陳子升出生之后,一定好好提攜他一番,給他補償一下。
張延齡見毛憲清半晌不說話,心中有了底氣,說道:“大哥,這家伙若是想上十年八年,我們也要等他不成?”
張鶴齡擺了擺手,示意張延齡不要說話,只見毛憲清額頭已經(jīng)出現(xiàn)汗珠,他仍在奮力思索,許久之后,嘆了一口氣,雙手抱拳,抬頭說道:“學生才疏學淺,如此精妙的上聯(lián)真是罕見,國舅爺……哦,不,應該叫壽寧伯,壽寧伯學識淵博,是真正有大才之人,學生佩服!”
此前毛憲清一直用國舅爺稱呼他,便是有看不起的味道,意思是說你張家不過是出了個皇后而一飛沖天,你老子有本事生了個好女兒,你除了有個好爹,有個好姐,還有什么本事?
現(xiàn)在毛憲清稱張鶴齡作壽寧伯,便是認可了張鶴齡的身份,人家真才實學跟你比拼,自詡才子卻比不過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二代,還有什么好說的?
卻不知,張鶴齡肚子里沒多少墨水,直接一個千古絕對就將人唬住了。
張鶴齡說道:“毛兄言重了,你大可細細想上幾日,我不急。”
毛憲清搖了搖頭,說道:“作對講究逢場即興,若是下去慢慢琢磨,那還有什么意思,輸了就是輸了,學生信守承諾,今后拜入壽寧伯門墻,還請恩師不吝賜教?!?p> 說著,毛憲清掙扎著想要拜下。
哎呦,還真拜師?。?p> 要知道這個時代拜師可不是兒戲,那可真的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任打任罵,任你差遣,如果脫離師門,要遭到世人唾棄的,特別是讀書人都愛面子,一聽說有誰背棄師門,這人以后就別想混了。
大哥,你可是明年的狀元啊,而且你日后是要做禮部尚書的,今日成了我的學生,那我以后豈不成為禮部尚書的授業(yè)恩師了?
不過也好,既然立志要干一番事業(yè),什么最重要?
人才啊!
幸福來得太突然,張鶴齡忍不住想笑,看著毛憲清真摯眼神,忍住了,他將毛憲請扶回到床上,說道:“你腿上有傷,不要下床,日后就在此地修養(yǎng),店掌柜那邊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一概費用,為師來出?!?p> 毛憲清聞聽此言,眼中竟然轉(zhuǎn)出淚水,拱手行禮道:“學生謝過恩師?!?p> “好了,你安心養(yǎng)傷吧,等你腿傷痊愈,來壽寧伯府尋我便是?!?p> 張鶴齡說完,帶著自己的兄弟離開了,毛憲請在床上叩拜,出了客房,掌柜的點頭哈腰迎了上來,說道:“天色不早,兩位小侯爺不妨在小店用過晚膳再走不遲?!?p> 張鶴齡還沒說話,身后的張延齡卻說道:“也好,上等酒菜一桌,快些的,我都餓得不行了?!?p> 掌柜聞言,趕忙去張羅了,張鶴齡和張延齡來到一處雅間,只聽張延齡悻悻說道:“大哥,你還真是來道歉啊,我還以為要收拾他呢,來之前特意帶了些好東西,沒有用到,真是可惜?!?p> 張鶴齡不解地問道:“什么東西?”
張延齡神秘地笑了笑,掏出一包藥粉,說道:“合歡散!”
張鶴齡瞪大眼睛,問道:“你帶這玩意做什么?”
“大哥你有所不知,這合歡散無色無味,給人下到飯菜中根本無法察覺,吃了以后,不消一時三刻,便會渾身燥熱難當,如果不行房事泄掉身上的火氣,便會欲火焚身,狂躁不已,甚至失去理智,發(fā)瘋發(fā)癲,直至昏厥。這個過程,嘖嘖……”
聽到這里,張鶴齡一嘴巴扇過去,怒道:“還嘖,叫你整日不學好!”
張延齡哇哇大哭,說道:“大哥,這東西還是以前你給我的,只剩了這一包,我平日都舍不得用,今日原本以為你要折磨他一番才帶出來的,誰知道你是真心道歉來了?!?p> 張鶴齡將那包藥粉奪了過來,說道:“以后不許碰這些東西,聽到了嗎?”
張延齡捂著嘴巴嘟囔:“為何你碰得,我卻碰不得,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張鶴齡又氣又笑,伸出手又要打,口中說道:“你還給我整出諺語來了……”
這時候,掌柜的開門進來,張鶴齡下意識地手垂下,然后在桌子底下摸了個縫隙把藥粉包塞進去,自己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這玩意要是讓人看見,成什么樣子?
掌柜身后是店小二端了飯菜,一見酒菜上席,張延齡也顧不得臉上疼了,甩開腮幫子就吃,張鶴齡只吃了一口,眉頭卻皺了起來,掌柜的見不對勁嗎,忙問道:“國舅爺,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張鶴齡問道:“有一股怪味,又苦又澀,怎么回事?”
張延齡吧唧吧唧嘴,說道:“沒覺得啊。”
這幾日張鶴齡忙著張羅老爺子出殯的事,吃飯的時候也沒仔細品嘗,今日坐下來一吃才覺得不對,又問道:“家里的飯菜也是這種味道嗎?”
張延齡想了想,說道:“比家里廚子做的還好一些?!?p> 張鶴齡把桌上幾道菜都嘗了一遍,然后對掌柜說道:“掌柜的,還未請教高姓大名?!?p> 掌柜的忙回道:“國舅爺客氣了,小的叫張來福。”
張鶴齡笑了笑,說道:“如此說來,你我還是本家。”
掌柜的在一旁點頭哈腰,小心翼翼地說道:“小的能夠和國舅爺同宗,實在是三生有幸。”
張鶴齡又嘗了一口,然后說道:“你去后廚,抓一把鹽過來?!?p> “啊?”掌柜的有些納悶,看那玩意做什么?
“我大哥讓你拿鹽巴過來,你沒聽到嗎?”張延齡一拍桌子,掌柜的嚇得一哆嗦,忙去后廚拿鹽,張延齡又吃了一口,然后看看張鶴齡,說道,“大哥,這菜也不淡啊,還加鹽?”
這時候,掌柜已經(jīng)抓了一大把鹽疙瘩,拿給張鶴齡看。
張鶴倫眉頭皺起,問道:“為何不用細鹽?”
掌柜的噗通又跪下了,說道:“國舅爺,細鹽產(chǎn)量及其稀少,連皇家御廚都不常用,小店去哪里弄細鹽來?!?p> 張鶴齡這才想起,明代好像還沒有成熟的提煉細鹽技術,只有一些天然的細鹽,極其珍貴,一般人可吃不到。
想到這里,張鶴齡雙眼放光,說道:“有了!”
“什么有了?”張延齡嘴巴里塞滿了食物,兩眼也放出光來,嗚嗚地問道,“想好怎么收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