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雷牧的打量還沒有結(jié)束,那邊詩晴的琴音已經(jīng)悠然響起,舒緩的節(jié)奏和清麗的泛音開始,把人的注意力集中起來,然后旋律一轉(zhuǎn)而變得活潑靈動,仿佛看到了雁群遙相呼應(yīng),相互對話交流的輕松氣氛,中間點(diǎn)綴幾聲雁群鳴叫呼應(yīng)的音型,一度充滿了生機(jī)和歡躍;最后又歸于和諧恬靜的旋律中。意境蒼茫恬淡而又生趣盎然,不得不說,這個詩晴的琴技還是真下過一番苦工的,難怪如此篤定。
“好一曲‘平沙落雁’”“又名雁落平沙,曲目不錯,二小姐彈奏的也頗見真功夫,可惜雁鳴不夠婉轉(zhuǎn),曲調(diào)還算流暢,只可惜不夠悠揚(yáng),第三小節(jié)兒姑娘短了半個音......”薛暢細(xì)細(xì)的點(diǎn)評著,盯著詩晴的眼睛,看著她一點(diǎn)點(diǎn)的淚目,看著她一臉羞憤,雙目噴火的樣子,毫不留情的說。
“你懂什么?一個鄉(xiāng)下丫頭,就不信你彈得比我好。”詩晴憤然起身,如果目光能殺人,薛暢此刻早已灰飛煙滅了,
“那就獻(xiàn)丑了,不一定比二小姐彈的好,只是剛巧這曲目我會一點(diǎn)?!?p> 薛暢摸著斷尾琴,這不是古琴中的名品,當(dāng)初她學(xué)古箏的時候特別的鑒賞過古琴,像綠綺、焦尾、春雷、冰清、大圣遺音、九霄環(huán)佩等,圖片她都見過,也深深的被吸引,可惜,這只是一把普通的斷尾琴,試了試手感,輕快的節(jié)奏便錯落有致的緩緩流淌出來:黃昏將至,一群大雁緩緩的飛來,由遠(yuǎn)及近,煙波浩渺的湖邊,一片沙灘上,有幾只大雁落下,空中的大雁徘徊飛鳴,企圖喚起這幾只調(diào)皮的雁寶寶,雁寶寶也回鳴,聲音輕快而充滿歡愉,似在努力勸說父母,這里的精致真的是太美了,空中的大雁跟沙灘上的大雁彼此呼應(yīng),最后,雁爸雁媽最終妥協(xié),緩緩落下,陪寶寶們一起,看平沙落雁,看夕陽西下,舔犢之情隱于日暮......
聽著琴音,所有人都沉浸其中“雷霆,羊,羊要糊啦,翻轉(zhuǎn)呀!”拉回雷霆的思緒,“麻煩你烤羊?qū)P囊稽c(diǎn)好嗎?糊了多可惜,這么多人的努力呢。”賞了一記白眼,薛暢繼續(xù)埋怨著。
雷霆微微揚(yáng)起嘴角‘這丫頭,有意思,就是這白眼兒,會不會有些不雅觀?可又有些覺得那么靈動可愛呢?’
“二小姐,我彈得還可以嗎?”薛暢是笑非笑的問詩晴。
“哼,跟我彈一樣的曲目算什么本事,剛我已經(jīng)彈過了,你聽一遍相當(dāng)于溫習(xí)一遍,比我彈得好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那依二小姐的意思......”
“你自己彈一曲”
“那二小姐會不會又說我是撿自己拿手的彈,勝之不武呀?”
“你!哼!”
“我什么呀我?你讓我如何?”
“要么彈‘瀟湘水云’?‘廣陵散’?‘高山流水’?‘漁礁問答’?‘陽春白雪’?‘陽關(guān)三疊’?‘梅花三弄’?”薛暢眉毛微揚(yáng),商量的口吻,問話卻是戲謔的語氣。
“你,你,你,哼!”詩晴一跺腳,哭著跑了,小丫鬟抱起琴,用力瞪了薛暢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薛暢聳聳肩膀,“又怪我嘍,二小姐,我的雙倍診金別忘記了啊~”臨了還不忘記踩一腳。
“薛姑娘深藏不露啊”雷牧慢悠悠的起身,
“沒藏何來深?又有何值得藏?”
“不是說不懂?”
“是不懂,不懂作曲者的初衷,不懂當(dāng)時的情懷,并非藏私,只是略懂音律勉強(qiáng)能彈奏出而已!”
“越來越看不透你了”雷牧轉(zhuǎn)身,扯扯嘴角,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人已經(jīng)離開小院。
“別人的心思你莫猜,猜也猜不著!徒增煩惱!大嬸,可以下蘿卜了,切大塊哈,放鍋里一起煮,一刻鐘開飯!”薛暢豪邁的一揚(yáng)手,大聲宣布,
“暢姐姐你好厲害,以后我也學(xué)琴,要跟你一樣厲害!”詩音仰著小臉,崇拜的看著薛暢,偶像呀!
“詩音,做自己,不要活成別人的樣子,做喜歡的自己,才會最快樂!”薛暢轉(zhuǎn)身進(jìn)小廚房,鼓搗她的羊腸線去了,跟小丫頭玩心眼什么的簡直就是浪費(fèi)時間。
烤羊很成功,外焦里嫩,沾著五香面,就著喝一碗羊湯,‘要是能來點(diǎn)酒,那人生就真的圓滿了,’薛暢嘟囔著,‘哎,擼串不喝酒,怎么想都少點(diǎn)情調(diào),’“薛姑娘想喝酒?”雷霆問,“大公子可有好酒?小酌幾杯如何?”薛暢笑嘻嘻的回答,“你去給堡主送點(diǎn)肉跟湯,然后討壇好酒來”雷霆吩咐小廝,“我也跟著去,幫你們討兩壇”詩音急忙請命,能幫暢姐姐做點(diǎn)事,她高興的很,別說一壇酒,就是兩壇三壇她也會去,“暢姐姐,我們做手帕交,可好?”詩音跑了一段,突然折回來興沖沖的問,“好呀,我也沒什么朋友,你是第一個,手帕交!”薛暢真誠的笑,這一世,她還真沒有朋友,詩音心滿意足,蹦蹦跳跳的去給手帕交討酒去了。
果然吃撐了,觀景臺上,薛暢抱著一壇酒,慢慢的自斟自飲,就說古代人都一壇一壇的喝,還以為海量,卻原來,是酒太水的緣故啊,“薛姑娘好酒量”雷霆舉碗,贊美道,“不是姐有量,屬實(shí)是這酒太水!”“水?是說酒水寡淡嗎?”“嗯,差不多”“姑娘還懂酒?”“略懂而已”“呵,那略懂是懂多少?可會釀不水的酒?”“果酒倒是會釀幾種,白酒不會,不過我可以把你這水酒提純,保管你喝了夠勁兒”“提純?”“就是提高酒精純度,說了你也不懂啦,明天幫你提純一些,你嘗嘗就知道了”薛暢微紅著小臉,凝望著浩渺的夜空,依舊是繁星點(diǎn)點(diǎn),‘不知道此刻外婆在干嘛,媽媽爸爸還有小弟是不是也在想我?他們看到的星星,跟此刻自己看到的是同一片星空嗎?......’
倆人就那么坐著,偶爾喝一口酒,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薛暢整個人被憂傷包圍,眼里流露出的悲傷與平日的她很不一樣,本不該這年齡體會的傷感,此刻正源源不斷的散發(fā)開來,一圈一圈,暈染著夜空?!把媚镉行氖聝海俊薄罢l人沒有心事呢?別看你一天天穿紅戴綠,燒包似的,我可不信,你像外表那種沒心沒肺。”薛暢賞了雷霆一記白眼,“呵”雷霆輕笑,“我爹今天可是下了死命令,讓我跟雷牧無論如何,不管是誰,一定要獲取芳心,把你留下做我家媳婦”“什么?媳婦?”雷霆扁扁嘴,不停的點(diǎn)著頭“大哥,姐才十三歲啊”薛暢提高了音量‘這是什么邏輯?媳婦?要不要這么著急?’“嗤,你也知道才十三呀,姐啊姐的,你是誰姐?”“就是習(xí)慣而已,英雄不問出處,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領(lǐng)會精神”薛暢又仰頭干了一碗,“你們真的是去尋親?”
“千真萬確!”“可以你的本事,不一定非要投靠誰才能生存吧?”“是呀,使命你可懂?這是使命,與生計無關(guān),”“所以無奈?”“嗯,惆悵更貼切,”“小小年紀(jì),真好奇你原來的生活環(huán)境是什么樣子的,才能讓你如此優(yōu)秀又如此的有趣......”“嗤!有趣?你是想說我很另類吧?”薛暢自嘲的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可奈何,沒得選擇,想做自己喜歡的自己,談何容易?”“是呀,我母親去世的早,所以我把妹妹保護(hù)起來,養(yǎng)成了她現(xiàn)在的單純,可我能保護(hù)她一輩子嗎?她的快樂能維持多久呢?的確是很惆悵......”雷霆干脆抱著壇子灌了一口,順勢躺在了地板上,仰望星空與躺著看是兩種感覺,一種是奢望,一種是徜徉......
“微笑可以是一種習(xí)慣,快樂就是一個人的能力了,所謂的保護(hù),并不是讓她不問世事,而是教會他如何在世間收獲快樂......”薛暢也躺下,雙手枕在腦后,還翹起二郎腿,吊起的小腳丫左扭扭右搖搖的好不自在。
“微笑是習(xí)慣,快樂是能力,嗯,姑娘大才,很透徹,看來是之前我想左了,還沒有姑娘小小年紀(jì)來的通透”
“呵呵,謬贊啦,雷公子也很優(yōu)秀”
“哦?我可是文不成武不就,雷家堡的二世主,”
“嗤!有時候外表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shí),親眼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你騙不到我的”
“話說你的出身絕非市井小民,可你這么翹著二郎腿,會不會覺得不雅?”
“雅俗共賞,才有意境,我不想活得太累而已”
“哈哈哈,好一句雅俗共賞,那姑娘可會吟詩?”
“略懂一二......今天高興,不如我們作詩行酒令?”薛暢來了興致,一骨碌坐起來,也抱起壇子灌了一口。
“好呀,那就星空為題?”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jī)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p> “好詩。嗯...東方欲明星爛爛,汝南晨雞登壇喚。曲終漏盡嚴(yán)具陳,月沒星稀天下旦。千門萬戶遞魚鑰,宮中城上飛烏鵲?!?p> “好!云物凄清拂曙流,漢家宮闕動高秋。殘星幾點(diǎn)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
紫艷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鱸魚正美不歸去,空戴南冠學(xué)楚囚?!?p> “干!”倆人微醺,又干了一碗“墻頭語鵲衣猶濕,樓外殘雷氣未平。盡取微涼供穩(wěn)睡,急搜奇句報新晴。今宵絕勝無人共,臥看星河盡意明?!?p> “嘻嘻嘻,雷霆,你是真才子,我是偽高潔”
“......該你了”雷霆催促。
“梨園弟子白發(fā)新,椒房阿監(jiān)青娥老。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悠悠生死別經(jīng)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到你了,
......是你,到你了,
......是你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