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沈亦安跟陸庭言講蘇玖卿十四五時候的事情，其實蘇玖卿小時候沒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除了每天忙著完成課業(yè)，還要奔赴于各種老師家里，學(xué)習(xí)很多別的東西。

　　老師好幾個，但正經(jīng)拜師的只有江淮那位。老人家徒弟不多，但勝在都是人物。

　　說到這里沈亦安對陸庭言笑了笑：“小友這脾氣跟老爺子年輕時挺像。不過你可小心，老爺子的武術(shù)是代代傳下來的技藝，跟那些花拳繡腿不一樣，給她一根棍子，幾十人攔不住?！?p>　　“這些她倒是沒提過?！标懲パ云妨丝诓?，壓下那些堵在嗓子眼的問題。

　　沈亦安知他言未盡，也不點破，依舊輕輕柔柔的講她的故事：“還有梁老先生，對她如師如父。聽說從三四歲就在邊上熏陶了。十六歲，三哥離世，小友夜夜不能安寢，梁老先生接到家里養(yǎng)了許久才養(yǎng)過來。只可惜，老先生一年半后走了?！?p>　　沈亦安嘆了口氣，極為惋惜：“小友因為家里原因，身側(cè)親友不多。江淮那老爺子自她出師之后不愿再見，梁老先生病逝，三哥英年早逝，這些打擊都是那兩年一塊兒來的。也難為她扛得住?！?p>　　茶碗里冒起來一股熱騰騰的霧氣，沈亦安伸出手去撈，指尖三番五次變幻也留不住一抹：“我與小友愛好興趣相投，引為知己。那時她一直說自己是獨身主義者，倒不知陸先生是怎么吸引了小友芳心？”

　　陸庭言抬手往茶里添了點水，不經(jīng)意的舒了口氣：“我們這故事跟小說似的，說出來怕沈老板不信?！?p>　　對方挑眉，陸庭言笑著說了四個字：“先婚后愛。”

　　“那你們之前一定見過。”

　　“恩？沈老板怎么知道？”

　　“小友謹(jǐn)慎，婚姻這樣的大事，就算不在乎家世境況，最起碼也會先看看人品?！?p>　　說完這些，沈亦安便陷入了自己的神思中，兩個人沒在繼續(xù)聊。

　　那邊蘇玖卿也沒打招呼，竟是頗為熟練的開始擇菜，收拾海鮮準(zhǔn)備做飯。

　　陸庭言不經(jīng)意的往這邊看的時候，整個人有點蒙：？？？不對啊，什么時候?qū)W會做飯了？

　　“卿卿，你確定還想吃晚飯？”這萬一要是嚯嚯了，晚飯就沒了。

　　蘇玖卿氣的擇了個菜葉子扔過去，由于菜葉子太輕，沒飛過去：“我跟廚師長學(xué)了兩年呢？！”

　　為了防止意外，陸庭言還是覺得老老實實過去幫忙做飯比較好。蘇玖卿內(nèi)心憤然，把他推出去：“你們倆不是同行嗎？愛聊什么聊什么，給我留個機會大展身手?！?p>　　陸庭言揉揉鼻子，站在廚房門口觀望半天，眼見半點機會都沒有之后灰溜溜的去了陽臺。

　　日落時帶走了暖陽，空氣里的冷分子開始活躍。陸庭言記得早前聽人說沈老板身體不太好，從身后的門下擺弄了一番，陽臺周圍的方框顏色一變露出一條長方形的空。然后從暗處升上來好幾扇門，陸庭言過去一扇扇的移動，擋住外來的冷風(fēng)，于是原先四面通風(fēng)的陽臺封閉了起來。

　　沈亦安看到這機關(guān)很是感興趣：“有點意思。”

　　“都是卿卿設(shè)計的，這種機關(guān)玩意兒，我不太懂。”

　　“這些東西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很少有人喜歡了，本想托人做一套螺鈿漆器用具送給你們做賀禮，結(jié)果不是因為器物太多就是因為圖案太復(fù)雜。最后只得不了了之?！?p>　　“無妨，您送來的那款香我們很喜歡。”繡房里焚的不就是嗎，“沈老板這么了解卿卿，想來認(rèn)識很久了吧？”

　　“是挺久的，十多年了?！鄙蛞喟蚕肫甬?dāng)年身量剛剛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心情有些復(fù)雜，“我認(rèn)識她比認(rèn)識蘇溫瑜還早，兩個人因為一首曲子成了知音。”

　　“伯牙與鐘子期？”陸庭言笑著。

　　沈亦安點點頭：“那首曲子正是高山流水。千年前成就了伯牙子期，如今是我們?！?p>　　沈亦安雖然一直在說當(dāng)年，可是隱約間卻又有點回避，陸庭言頗為好奇?？瓷先ミ@么個霽月清風(fēng)的人物，為什么會喜歡男人？

　　“你們兩個就不能聊點順心的，聊什么當(dāng)年。”蘇玖卿收拾完菜在鍋里煮著，從角落的柜子里拿出蒲團(tuán)坐在案幾后邊，煮茶添水。

　　“清輝閣現(xiàn)今誰在打理？”抿了口茶，眼睫垂了下來擋住了眸子，“我看你那徒弟們沒大沒小的，還不如扔了?！?p>　　“都是些孩子，你跟他們計較什么?！庇行┰捝蛞喟膊幌朊髡f，“只要再相安無事個兩三年，我就知足了，你可別挑事?！?p>　　蘇玖卿但笑不語，陸庭言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索性只管喝茶。

　　晚飯是在陽臺吃的，印花的木門移開還有層玻璃門，陽臺的天花板四周有一圈橘色的小燈。三個人坐在蒲團(tuán)上，圍了個小圈，倒了點小酒應(yīng)應(yīng)景。

　　“手藝不錯?！?p>　　陸庭言跟著點頭，笑瞇瞇的看看蘇玖卿，伸手將她的手握在手里：“辛苦了。”

　　“難道不是應(yīng)該的嗎？”蘇玖卿回握，輕揚了唇角。

　　邊上沈亦安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含笑道：“避諱一下好不好，我還在這兒呢？”

　　陸庭言不好意思的扭了頭端起酒杯掩飾，反倒是一向臉皮薄的蘇玖卿此時放開了許多，笑著回他：“給你加餐還不好？”

　　“去你的吧?！辈焕⑹窍嗦曆輪T，半點虧也不肯吃。

　　面上做了個嫌棄的表情，看到陸庭言認(rèn)真的把去了刺的魚肉夾給蘇玖卿，后者笑著給他剝小龍蝦的殼。沈亦安心里很是欣慰，他情路不順已是定數(shù)，能看到小友夫妻如此恩愛，屬實不錯。

　　吃了飯，收拾過飯桌，喝了點茶醒酒，沈亦安想著那人快回去了便要告辭回去，陸庭言打電話叫人來送他。

　　“別急，我這有件東西要托你保管。”蘇玖卿摁下他的肩膀，讓人坐回去。

　　而她徑自上了樓，過了大半天后抱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下來。步履輕緩，很是小心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