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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guī)煹懿徽f話

第九十七章 日月長明昭

我家?guī)煹懿徽f話 Amilia 2791 2020-09-12 00:19:08

  空亡的面具碎開,人還活著。

  雖然他的存在早不能以生死概念來界定。

  擂場中的師弟遲疑了。他應(yīng)該是第一次看清空亡的全臉,驚愕之余保持著捏住對手心臟的詭異姿勢惶然回頭用目光找我,無法擅作主張終結(jié)恩怨。我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踢了踢腿邊的鈴鐺去問雍王:

  “我現(xiàn)在能進(jìn)去了嗎?”

  雍王看了看擂場對面的武林群俠,從鼻子里哼了個“準(zhǔn)”。興許是從天子收回兵權(quán)命他返京的時候就已經(jīng)預(yù)見了今日的敗局,他對這個結(jié)果反應(yīng)不大。老和尚使盡渾身解數(shù)仍推不翻社稷,雍王同樣沒本事把無視朝代更迭存在的中原武林一舉吞并。江湖與朝廷就像太極陰陽,兩股勢力水火不容,卻相輔相生。

  我了解師弟,他遲遲不殺空亡是在顧念我??衫喜恍扌锞贫嗄晔栌诘赖鹿芙蹋瑢?dǎo)致春淺姑娘長成了個認(rèn)理不認(rèn)親的人,沒那么重的思想包袱。我快步走過去,從帕子中掏出山鬼臨走前留下的匕首:

  “白檣欺師滅祖殘害同門,落得如此下場乃是咎由自取。今日請在場各位做個見證,由小女代太師父執(zhí)行門規(guī),讓地府來的滾回地府。空亡,你領(lǐng)死吧?!?p>  空亡睜著空洞的眼睛,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我有些好奇的在想他究竟聽沒聽到我的話,高高舉起匕首,被師弟猛的伸手擋?。?p>  “姑娘三思……他終歸是你父親?!?p>  我無力的笑笑:“弒師的事都干過了,何況弒父呢?你不是下不去手嗎,讓開?!?p>  師弟見我心意已決,撤手嘆道:“師父之死,過不在你。我愿同姑娘一并擔(dān)此殺孽。”

  我點點頭,任由他握著我的手將山鬼的匕首推進(jìn)空亡胸口,覺得天道因果理當(dāng)如此,心中無比平靜。

  而師弟在做完這一切后終于力盡功散,癱倒在地大口嘔血。這是正?,F(xiàn)象,沒有緩解之法,我急忙去問場邊掌門等人是否隨身帶了止血調(diào)傷的藥散,自己跟著跪到地上去扶他坐起,盡量讓人能好受一些。

  空亡戰(zhàn)敗身死,柳殘風(fēng)和花忘庸那兩套與朽心訣相關(guān)的筆記手札又是在開戰(zhàn)前公開燒毀的,世間自此刻起再無那害人性命的妖功。雍王起身跨過紅線踱到我和師弟面前,語氣依然欠揍:

  “冤有頭債有主。本王恭喜千重山門大仇得報,長閑和武林諸位夙愿已成——葉司南,起來接旨?!闭f著還真拿出一卷錦緞所書的所謂旨意來。

  我惡心透了雍王,一邊抱住師弟不讓他亂動,一邊惡狠狠的抬頭伸出手:“什么鬼玩意?拿來?!?p>  雍王低頭掃了一眼嘴角掛血的師弟,估計壓根沒指望他能真的躬身接旨,自己展開讀道:

  “陛下有旨。若你勝出且沒死,則令擢為刑堂堂主。任期三年,官同大理寺卿,總領(lǐng)刑堂復(fù)建大小事宜?!?p>  場邊議論紛紛,誰都沒想到朝廷輸了決斗賭局還不忘打著葉公子的招牌收買人心。師弟更是不住皺眉:

  “葉某經(jīng)此一戰(zhàn)經(jīng)脈全廢,終身不可練武,如何還能出任堂主要職?朱城中俞老捕頭曾在舊刑堂中供職,對這些工作極為熟悉。柳殘風(fēng)一案使他無故蒙冤許多年,如今由他統(tǒng)籌復(fù)建之事才再合適不過?!?p>  雍王道:“俞暮舟有他的去處,江湖上捕兇緝盜跑腿動手的活也輪不到你這堂主親自出面。千重山門四平中正從無偏頗,你葉公子仁善之名冠絕武林。這是父皇本人同意重開刑堂的唯一要求,不過是名義上替朝廷打三年長工罷了,又不會要了你的命?!?p>  他將圣旨丟在師弟身上,收攏禁衛(wèi)欲意先行離開??胀龅氖w就在不遠(yuǎn)處,我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努力攙著師弟站起來:

  “殿下說的不錯!冤有頭債有主。妙相和空亡都清賬了,該輪到你了。”

  雍王驟然回頭:“重建刑堂已得陛下應(yīng)允,本王也會即刻傳令從千重山門退兵,你還要什么?”

  “簡單?!蔽以趹阎姓伊苏?,抽出了老不修那本被翻的稍稍有些掉封皮的筆記舉在他面前:

  “我要你今日當(dāng)著武林眾人的面,向我死去的師父磕頭謝罪——不過是名義上有些丟天家的臉罷了,又不會要了你的命?!?p>  雍王被我的膽大妄為氣到了:“白春淺,你不要太過分?!?p>  “過分?我且問你,我?guī)煾傅降自趺此赖模俊蔽艺f著,眼中迸出了淚水。

  “是誰派死太監(jiān)兩次三番上門滋事、打傷我?guī)熜郑渴钦l安插細(xì)作挑撥是非,之后又殺人滅口?小師叔下山后為什么會暴露身份被抓?是誰大軍壓境害死四師叔、脅迫掌門?你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心里沒點數(shù)嗎!?”

  雍王前來觀戰(zhàn),身邊所帶護(hù)衛(wèi)只有一個小隊,而我說這番話的時候多余朝廷數(shù)倍的的武林眾人已經(jīng)一點點圍了過來。千重山門是非分明,雍王企圖渾水摸魚把所有的黑鍋都甩到一個傀儡身的上,他想的挺美。

  老和尚有千般罪業(yè),雍王也一點不少。是他過激的行事手段加劇了矛盾,讓老和尚的作惡師出有名。

  “在摩訶寺的大殿中我聽的清清楚楚,天子嚴(yán)令你不可再與江湖中人生事端。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妙相死前可是被剝了皮的,你不過是磕個頭道個歉而已,之后一輩子再不必和我等打交道?!?p>  我攤平老不修的筆記,將掌門令也放在上面。眾目睽睽中,雍王咬牙切齒,終歸無可奈何屈下了那雙大概只跪過太廟和他皇帝老子的尊貴膝蓋。我細(xì)細(xì)品味著面前之人滿臉的憤怒不甘,只覺得通體舒泰。他這一跪就算是代朝廷交了降表,變相承認(rèn)了中原武林的合法性。無論他日皇城中主事的是誰,起碼好幾十年之內(nèi)不會有人敢動取締收編各大門派的小心思了。

  “你會后悔的?!庇和跽酒鹕頃r表情仍然猙獰。

  我聳聳肩,毫不介意他的狠話,扶著師弟慢慢往白露山莊走去,被大笑所阻斷。

  “白掌門這是回哪去?白露山莊是為七浦十埠的臨時總壇,信州叛亂事敗,總壇理應(yīng)由朝廷接管充公。傳本王令,立刻抄檢白露山莊,清查莊中滯留者身份,將與七浦十埠有關(guān)者全部押走,閑雜人等一律趕出!”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雍王明顯不是君子,他多一刻都等不了。正當(dāng)我不知何去何從之際,忽聽一女子道:

  “白露山莊上下仆役共計八十六人盡皆在此,這是名冊,不勞軍爺趕人?!?p>  車轔轔馬蕭蕭,花二小姐帶著滿滿幾車行李和幾十名下人出現(xiàn)在楓樹林中。她徑自走到我和師弟面前:

  “葉公子需要盡快找地方靜養(yǎng)。城中清風(fēng)堂藥材齊全,不妨帶他先去那里處理一下,晚些再回別館?!?p>  “至于各位遠(yuǎn)道而來的江湖朋友,叢笑已包下朱城大小客棧供大家落腳歇息。今日莊中不便,還請體諒?!?p>  我勾著腦袋看向白露山莊所在的方向:“二小姐,山莊……”

  “一座宅院,拿去好了?!?p>  二小姐說著,朝在場眾人一一點頭致意后離開。她來去如風(fēng),從頭到尾唯獨不看雍王半眼。我忽然想到花家雖失了白露山莊,但財力上仍是天下無人可及的巨商大鱷。當(dāng)初七浦十埠抵押出去的漕運生意如今完全落在了二小姐手上,重新購置十座同等大小的莊園都不在話下。兩頭下注,花家從一開始就是穩(wěn)贏之姿。

  人群陸續(xù)散去,掌門趕來幫我扶住師弟:

  “依而今之勢,葉師侄傷愈后便要就任刑堂了。小春淺你是打算留下陪他,還是跟我們一道回山門?”

  我聽他這么說,趕緊把還拿在手中的掌門令推過去:“從醫(yī)者,自然是要留下照顧傷患。這掌門令天天攥在我手里可謂膽戰(zhàn)心驚,既然山門事了,您也恢復(fù)如初,可不好再推脫了?!?p>  “哎呀,”掌門說。

  “你哪只眼睛見我恢復(fù)如初?每逢天寒下雨,胸口還是疼的很吶。三師叔主持山門十多年,掌門身份也端了將近半輩子,弄的小輩們誰見都怕。人老了,想歇了。辛苦活還是留給你們年輕人干吧?!?p>  我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許是因為他那顆心臟原是老不修的,這幾句無賴話說出來竟使我覺得出奇的熟悉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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