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矚目禮

　　平常的一天，回學(xué)校，夜媛感受到同學(xué)們的“關(guān)心備至的”目光。

　　從進校門開始，在她身邊經(jīng)過的學(xué)生，不管哪個年級，都會有意無意地向她投來目光。一開始，她并不確認(rèn)，只是，有些跟她同年級的同學(xué)，還指著她低聲討論。

　　“諾，就是她?！?p>　　“跟我們同年級的。”

　　“長成這樣...”

　　“到底哪里好？”

　　“這么普通...”

　　“瞎了眼嗎？”

　　“不許你詆毀我男神！”

　　“聽說，叫夜媛。”

　　這些人中，男女皆有。

　　一天沒來學(xué)校，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三思不得其解。她只是請個假，不至于會被全校通報批評；再者，她又沒有做什么突出的事情。她一直是個低調(diào)得沒有任何存在感的人，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出眾的事情能跟她掛上鉤的。

　　“小媛?！睉n出現(xiàn)在她的前方，白皙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紅暈。

　　夜媛頓住，身子有些僵硬。

　　經(jīng)過昨天的事，夜媛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八Ａ髅ァ彼５盟@么慫，也是少見。為了避開憂，她早上五點半便起床，沒吃早餐，就出了門。并且，為了繞開憂，她特地尋了另外條路線（該路線要比原路線遠(yuǎn)半小時）去學(xué)校。

　　“...憂...”她的眼神無處安放。心虛吶！

　　“為什么不等我？”他的嘴唇輕抿，額頭上有細(xì)細(xì)的汗。

　　“媽媽要我早上送東西給阿姨，所以...”心里虛得很，但還是硬著頭皮扯謊“我先去送東西了，接著，看時間差不多，就直接去學(xué)校...我下次會提前通知你...對不起。”她的頭不自覺地放低。自己沒有提前通知他，他該不會傻傻地在那邊等？如此一想，頭壓得更低了。

　　“沒關(guān)系，以后我會早點出門?！笨粗樕珴u紅的女生，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雜發(fā)，嘴角向上彎起，眼里溢滿柔意。“還有十分鐘上課。”并不怪她，而是把責(zé)任推給自己。

　　“...那快走?！迸娉鲆豢跉?，抬起頭，眼睛看向他處。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桂花香，透過空氣，縈繞在她的周圍。

　　其實，男生按照約定，早早得在老地方等。等了很久，女生還是沒有來。任桂花飄落在頭頂，也不在意。距離上課沒有多久，他才匆匆忙忙地跑來，幸好，在校道上遇見女生。

　　“我今天收到條短信...”走著，她想了想，要不要問。

　　“什么短信？”他輕聲問道。

　　“...”頓住“交月租的短信?！彼目凇Ｗ约汗皇恰皯Z貨”，只敢想，不敢問。

　　他察覺出異樣，眉頭微不可見地蹙起。

　　“媽呀，他出現(xiàn)了！”

　　“當(dāng)初真的是我有眼無珠，有點疤又怎樣，也是帥的呀！現(xiàn)在，唉！”

　　“那個是胎記...”

　　“這張臉，這個身材??！”

　　“夜媛竟然能跟他在一起！”

　　....

　　周圍出現(xiàn)很多“酸蘿卜”。

　　憂，恢復(fù)原裝的憂，真的很受歡迎。她收回視線，又壓低頭顱，心底微微有些失落。

　　江離憂眼底笑意近褪，冷冷地掃視一圈。四周迅速凝結(jié)成冰塊，議論戛然而止。

　　“憂...”這樣的場景，讓她憶起從前。一股不知名的害怕，從心底涌起來，不自覺地伸出手，拽著憂手臂上的襯衫，仿佛他會消失不見。父親的行為，以及家里的貧困，讓她從小就受盡歧視。以前小不懂事，慢慢地，長大了，就懂了。

　　“我在?！笔栈匾暰€，看著女生，眼底出現(xiàn)一抹心疼，被拽著的襯衫，開始變得褶皺，但他不介意，任由她拽著。

　　“...快上課了。”女生突然抬頭，似想起了什么，松開手?！拔覀冏甙??！币郧暗?，讓時間慢慢抹去。憂在這里，就會變好的。

　　即使，憂的初吻給了其他人，又怎樣？他，現(xiàn)在在她身邊就好。想是這么想，但是，心里似是有什么堵著，很難受。

　　“嗯。”時光很長，我會在這里。

　　兩人散步似地走回教室，還差兩分鐘，便是上課時間。

　　兩人剛進門口，教室便發(fā)出“哇?。。　币宦曧?。

　　有什么事？疑問臉。

　　看看憂，一臉淡定。

　　她察覺道，班上齊刷刷的目光一致看向他們。

　　任是再遲鈍的她，也知道，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事。畢竟，之前她跟憂一起上放學(xué)，也沒有受過這樣的“矚目禮”，眾人一般都會只看憂，少數(shù)人會“關(guān)懷下在憂身旁的她。但是，今天很反常。議論都帶上她，還是以一種奇怪的口吻來議論。（后來，夜媛才知道，這是極為羨慕嫉妒恨的口吻。）

　　裝作什么都沒看見，她和憂分別回到座位。

　　她從抽屜拿出書本和練習(xí)本，等待老師的到來。

　　周圍繼續(xù)是低低的議論聲。

　　還好只有一分鐘。她看看時間。不然，周圍的議論聲要把她淹沒了。

　　早讀課，班主任會過來。

　　“你們剛才在叫什么？”班主任準(zhǔn)點到達教室“我在樓下都聽到你們的聲音！”臉色微慍。

　　整個教室立刻噤聲。

　　“立刻讀書！”班主任掃視一圈。

　　“好...”有氣無力的應(yīng)答聲，大多數(shù)同學(xué)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

　　約莫在講臺上站了十分鐘，班主任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地走出去。

　　“夜媛...”高一的林欣被分到跟她一個班級，也是鄰桌?！坝袀€問題想咨詢下你。”班主任前腳剛離開，她便湊過來，欲言又止。

　　“是什么？”夜媛眼睛沒有離開課本，語氣冷淡。

　　“剛我看見，江同學(xué)跟你一起進教室，你們是不是住在同一個地方？”林欣毫不含糊地問道。

　　“...不是?！币规逻t疑一秒，否認(rèn)。要是被人知道，她和憂是同一個地方，按照憂現(xiàn)在的受關(guān)注度，她肯定少不了被人一波“騷擾”。比如，各種各樣的打聽，八卦。

　　“這樣啊...”林欣若有所思“那你們?yōu)槭裁唇裉鞎黄鸬浇淌?？?p>　　“我們只是在門口碰巧遇到?！币规律裆匀舻爻吨e。

　　“是嗎？”林欣半信半疑，但估計找不到其他方法，想了想，決定換個話題，說道?！澳愫徒瑢W(xué)的事，厲害咯！”

　　“什么事？”夜媛的瞳孔一點點擴張，心里出現(xiàn)一絲不詳?shù)母杏X。

　　“還能有什么事？”林欣越靠越近?！澳銈z交往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就在昨天?！?p>　　夜媛的睫毛微顫，什么交往的事？“沒有的事?！苯煌?，又是哪門子來的謠言？昨天，昨天發(fā)生了什么？

　　“別裝，就昨天，江同學(xué)可在我們那個群里表明態(tài)度了?！绷中勒f出來的話都帶著酸酸的醋味。

　　夜媛眉頭一蹙“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現(xiàn)在是早讀時間，我要讀書了?！闭f完，佯裝淡定地讀著打開的書本。

　　林欣吃了“閉門羹”，臉色微赧“是就是，有什么好藏的！”坐直身子，但沒有開始早讀，而是拿出手機，把群里的消息截屏，私發(fā)給夜媛。

　　“滴滴！”手機收到消息的通知聲。

　　點開，看到內(nèi)容，夜媛的瞳孔迅速放大。

　　轟！腦袋突然轟炸。

　　扭頭，后面的男生剛好看著她，笑容清淺，清新了空氣。

　　她趕緊扭回頭，趴在桌子上，臉?biāo)剖焱傅姆寻?，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無心早讀，一直趴在桌子上。即使不看周圍，她也知道，周圍很多探向這邊的八卦目光。

　　怎么辦？要不要藏起來？能不能請假？要不要保持距離？整個早上，夜媛無心上課，腦海里亂成一團漿糊。

　　欣喜，擔(dān)憂，害怕，各種各樣的情緒涌上心頭。

　　看到憂在群里的話，她莫名地有瞬間很開心，但是夾雜而來的，是擔(dān)憂。這些話，會不會被人打小報告給班主任？畢竟，班主任是不容許談戀愛的現(xiàn)象發(fā)生的。要是被班主任知道，自己的學(xué)年貧困生資助金，可能就會因此沒有。這樣，自己的來年學(xué)費，便會渺茫。家里是掏不出錢交學(xué)費，每年都只能靠資助金，不然，就只能拖著。另外，今年的學(xué)費，還欠著學(xué)校的一部分，家里沒錢，一直拖著沒交。要是這些消息傳到班主任耳里，會不會...

　　并且，媽媽對于談戀愛，也是極為不悅。每次，聽到別的學(xué)生談戀愛的消息，她便會唾棄道“學(xué)生就應(yīng)該學(xué)習(xí)，搞三搞四，不如輟學(xué)去打工?！币潜粙寢屩?，罵是輕的，最怕就是，媽媽會通告所有親朋好友，接著，讓親朋好友們一起來“批判”她。這不是危言聳聽。不知道多少次，爸爸賭博又欠債了，夜媛還不知曉，其他親戚朋友都知道了，一個個往她家打電話，都是勸說爸爸的。家丑不可外揚，在媽媽這里，是不存在的。再者，加上家里經(jīng)濟環(huán)境不好，可能嚴(yán)重的，還會讓她輟學(xué)。

　　還有，專門給她發(fā)信息的吳亦然。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件事？要是吳亦然知道這個消息，不對，吳亦然應(yīng)該是知道的，該怎么做？

　　憂的初吻，到底給了誰？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但是，內(nèi)心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極其極其想知道，到底是給了誰。

　　各種各樣的擔(dān)憂，把欣喜，給一點點給磨掉了。她啊，不能談戀愛。這樣，才是最好的。

　　因此，為了不讓別人說閑話，夜媛想躲避憂一段時間。

　　于是，放學(xué)后，夜媛自己快速跑出教室。在通往家的路途中一條林蔭小道中，憂截住他。

　　“對不起，我只是忍不住。”

　　憂說道，眼神充滿歉意。

　　憂是何等聰明的人，一下子便知道夜媛知曉了那天的事情。

　　“會等到畢業(yè)，只是不想他人傷害你。”

　　夜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只是，她害怕會被老師和媽媽知道，所以只能選擇逃避。

　　因為，她，也喜歡他??！

　　喜歡，對夜媛來說，是件惱人的事情。雖然，對象是憂，但是，她還是過不了自己那關(guān)。就像其他人說的，她普通，身上沒有一樣能配得上憂。

　　“...沒什么。”被截住的夜媛，低著頭，感覺自己要低到塵埃里面去?！捌渌酥皇菧悷狒[，一段時間就會過去?！?p>　　“我..”憂欲言又止。

　　夜媛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微抬頭。“還有兩年就畢業(yè)，很快了。”等到畢業(yè)，一切都會變好吧？那時候，她可以和憂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他眼底閃過一絲無可奈何，嘴角揚起“準(zhǔn)確來說，只有一年335天?！?p>　　是的，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只剩下1年335天。不久的將來，他們就要上大學(xué)。

　　“你算得這么準(zhǔn)？”她突然被他逗笑了。

　　“腦中有部電腦?！彼Φ?。

　　“這樣的話，為什么英語還是這么差？”她故作輕松地揶揄。

　　“八字不合?！甭柭柤?。

　　“哈哈哈?。。　彼睦锏囊桓宜砷_?！皼]想到你還迷信?。?！”

　　兩人就這么嘻嘻哈哈地走著，誰也沒提周六發(fā)生的事情，以及夜媛也沒提起短信的事情。躲避什么的，似乎也不重要了。

　　好在，同學(xué)間雖多流言蜚語，卻也不會去告訴老師。班上惡作劇的人固然多，但是也沒有很會耍小心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