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注意，不要擁擠，不要發(fā)生混亂！”
本杰明·巴頓站在警車旁，朝蜂擁而出的人群喊道：“但還請大家不要立刻離去，我們需要記錄你們聯(lián)系方式，這位先生，請往這里走！”
夜里應有的平靜完全被打破了。到處都是人，十多輛警車齊聚酒吧門口，平民蜂擁而出，更還有許多看熱鬧的流浪漢在周圍駐足，不顧事態(tài)嚴重。
繼警車之后，救護車也已經(jīng)到達，醫(yī)生們正逆著人流走進酒吧，但任何了解現(xiàn)場的警察，都只能厭惡地搖頭嘆息。
今晚情況真的很惡心，不是案發(fā)現(xiàn)場血跡斑斑，而是明明已經(jīng)案發(fā)兩個多小時了，現(xiàn)場才剛被酒吧的清潔工發(fā)現(xiàn)。而且那可憐的家伙還直接被嚇暈了，直到同事來找時才報警，有這耽擱的時間，怕是真兇都已經(jīng)回家睡著覺了。
本杰明一邊用話筒喊個不停，一邊還把美國的警務工作流程罵了個狗血淋頭，因為按照規(guī)定，他們需要立刻記錄現(xiàn)場所有人的聯(lián)系方式，但這可是一整個酒吧的人?。?p> “巴頓警官，我們發(fā)現(xiàn)了幸存者！”
遠處傳來喊聲：“您最好趕緊過來看看，他們可是唯二的幸存者！”
本杰明立刻放下話筒，朝救護車那里猛跑了過去。
本杰明遠遠看到了一個少年，他躺在擔架上，明顯昏迷著，正在接受醫(yī)護人員的處理。他旁邊守著個金發(fā)染棕的尖下巴少女，極其美麗，直叫本杰明這單身了35年的高級警探羨慕極了。
“小姑娘……嘿，這不是艾倫嗎！”
本杰明走近后看清了少年身份，驚訝極了：“上帝啊，居然是艾倫·史密斯！”
“這位警官，你認識他？”
金發(fā)少女守在擔架旁，饒有興致地看著本杰明。
本杰明同樣驚訝地看了少女一眼，點頭道：“那當然了，他可是我一個最好朋友的養(yǎng)子，還是那老頭兒為自己閨女早早預備的女婿呢！”
“女……婿？”少女緩緩轉(zhuǎn)頭，看向擔架上的艾倫，有些愣神。
本杰明深深看了眼少女：“姑娘，既然你醒了，就麻煩回答我?guī)讉€問題吧。我的同事是從死人堆里把你們找到的，你還記得當時發(fā)生了什么嗎？”
本杰明觀察得很仔細。無論是艾倫還是這個少女，他們的衣服都未染上血污，應該只是受到了慘案的波及，比如被打昏在了現(xiàn)場。但或許還有其他可能……
少女依然守在擔架旁，一臉茫然：“我只知道自己昏過去了，現(xiàn)在后腦勺很疼，其他什么都不記得了。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這些警車和救護車是怎么回事？我原本應該是在……”
“沒錯長官，我剛剛問過，她什么都不記得了……”
一名警員附耳說道。本杰明苦惱地抓了抓后腦勺：“真麻煩，我本來還想從你這里了解些情況，簡單來說，就是你們倆走大運了！對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低頭凝視著艾倫，輕聲道：“維奧萊特……”
現(xiàn)場早已被警戒帶圍了起來，一具具蒙著白布的尸體正被救護人員抬上車。夜色已深，但還是有當?shù)仉娨暸_記者趕來了，有個警官正在接受采訪。名叫維奧萊特的少女坐在擔架旁，一邊聽著本杰明跟他解釋，同時側(cè)耳過去，也在認真聽著采訪內(nèi)容。
“我們認定這是一場毒品交易糾紛引發(fā)的槍擊案，現(xiàn)場證據(jù)表明，那兩名看守所警員就是供貨商。槍戰(zhàn)發(fā)生時，因為假釋少年占有人數(shù)優(yōu)勢，其中一名警員的手槍被奪，所以導致了現(xiàn)場同歸于盡的情況……”
本杰明聲音高亢：“小姐，你真不記得是誰把你們敲昏的？走廊里很多血，應該是有人趁亂跑出了包廂，正好你和艾倫下來尋找衛(wèi)生間，就遭到襲擊了！”
“是嗎……但真的很抱歉，大叔，頭疼得很，真的不記得了。這位醫(yī)生，也麻煩你稍等一下好嗎，上車之前，我想先打一通電話……”維奧萊特低頭看著艾倫，把玩著他的手機。
警察在忙碌，醫(yī)生也在奔走，一具具尸體被抬上救護車，送向各家醫(yī)院的太平間，幸存者只有兩名，自然迎來了無與倫比的關注。兩名醫(yī)生一直守在艾倫旁邊，等著把他抬進救護車，同時也將維奧萊特送去醫(yī)院檢查。他們先是把記者勸退，然后又苦等一個警察問話完畢，現(xiàn)在一聽維奧萊特又要打電話，都趕緊勸了起來。
“孩子，醫(yī)院離這里只有五分鐘路程，你可以等診斷徹下來后再通知家屬……”
“時間緊迫，我們還需要對你做更細致的檢查，誰也不知道你有沒有……”
“都安靜一下！”
維奧萊特打斷了他們：“莉婭·霍爾？”
她輕吟般地說出這個名字，低著頭，沒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手機對面，莉婭·霍爾搶先喊完艾倫的名字，怔住了：“你是誰？你怎么會用艾倫的手機？他發(fā)生什么事了嗎？為什么我掛了那么多未接來電……稍等一下，外面好像很吵啊，那是警車的聲音嗎？”
“嗯，這件事有些說來話長，霍爾小姐……”
維奧萊特抬手制止了醫(yī)生，隨后朝路邊的一條長椅走去：“放心，艾倫沒有事的……也不能說沒事，他不知道被誰給敲昏了……別急，他會被送到醫(yī)院……”
“……讓你父親給本杰明警官掛個電話就行，我也是才剛醒過來的受害者，他知道的比我多。不過照現(xiàn)場記者的意思，似乎是今晚的看守所放風，變成了毒品交易行動，然后還發(fā)展成槍戰(zhàn)……別問我，現(xiàn)在馬上打開電視，讓我看看那支麥克風……對，就是你們地方臺。”
“……那你就過來吧，我剛問過那個醫(yī)生了，他們是市立醫(yī)院的……對，就在一號公墓的旁邊……”
電話一掛起來就沒完沒了，維奧萊特根不理兩個醫(yī)生的勸說，足足在長椅上坐了十分鐘。
“可算結(jié)束了，小姐，趕緊跟我們上車！”
于是等電話一摞，那絡腮胡子的住院醫(yī)師拽住她就嚷道：“我不管其他人有多擔心你，我只關心你的并發(fā)癥可能性！腦震蕩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再這么耽擱下去，這可能就是你最后一次玩手機了，知道嗎？”
“知道啦，煩死了！”維奧萊特煩躁地皺了皺眉，將手機遞給他，“把這東西物歸原主，然后你們繼續(xù)忙著去吧，不用管我?！?p> 說著，她分別朝兩位醫(yī)生各自深深地看了一眼。
本杰明一直在不遠處觀察著。他看著兩名醫(yī)生離開少女，回到艾倫·史密斯的擔架旁，將手機塞回少年的褲兜，然后抬起擔架，將艾倫送進救護車，準備運往不遠處的醫(yī)院。少女則被他們無視了，依然坐在路旁長椅上，沒有動彈，只是靜靜地望著救護車，表情難以捉摸。
沒有什么不對勁的。
本杰明做出判斷，并非常確信自己的判斷，然后繼續(xù)著他的工作。
不多時，現(xiàn)場工作告一段落，救護車警笛響起，司機開始倒車，法醫(yī)們也已完成了大部分現(xiàn)場工作，正準備隨同部分警察跟著去往醫(yī)院。
維奧萊特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當救護車離去后，她站在空蕩蕩的警戒線范圍內(nèi)，凝視著遠處的醫(yī)院，顯得無比扎眼。但沒有人趕她離去。事實上，不管周圍有多少警察來來往往，都很自然地避開了她的位置，最近也有一碼以上的距離。
一陣微風吹來，蕩起一襲金發(fā)。
……
天空中陰云密布，電閃雷鳴不休。
波濤洶涌的海面上，一支馬斯克級三航母編隊正行駛在百慕大三角洲中，一路向南，趕往邁阿密軍港。
馬斯克級航空母艦是美國海軍繼福特級后的新一代大型核動力航母，滿載排水量12萬噸，載機愈一百架，采用兩臺A4B型核反應堆和綜合全電力推進系統(tǒng)，計劃于21世紀末全面取代10艘現(xiàn)役的福特級航母，目前已建成9艘。因為采用了最新的人工智能和5G信息技術，全艦只需要500名船員，以及同等規(guī)模的航空大隊。
出征時齊聚12艘宙斯盾驅(qū)逐艦的三航母戰(zhàn)斗群，如今只剩零星幾艘在暴雨中飄蕩。
洶涌的海浪沖刷在船舷上，不停灌進上百個破碎的水密艙中，每當航母從浪頭跌落，龍骨便會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數(shù)十道溝壑密集遍布在每一艘航母的側(cè)舷上，斜角甲板支離破碎，其中一艘甚至丟了半個艦島。
一名中年男子正站在企業(yè)號航母艦橋下方的甲板上，在這個連艦載機都被迫躲進機庫的天氣里，他筆挺的黑色風衣卻干爽依舊。
男子的胸前掛著一枚銀質(zhì)十字架，造型十分特殊，不是普通的十字交叉，而是大天使長英普瑞斯雙翼展開的形象。
圣·基里爾平靜地望著前方甲板，十分鐘前，他拒絕了艦長飲茶的邀請，執(zhí)意站在此處。正如此時，艦橋各層燈火通明，士兵們即使無法近距離觀察，也在不停從舷窗向外觀望著。
一頭幼年利維坦的尸體。
圣·基里爾也是第一次面對活生生的利維坦，盡管只是幼年，它的全長卻已占據(jù)了這艘航母的整個甲板。這個與地獄七魔王之一重名的物種，形似鯨魚，卻遠比鯨魚可怕萬倍。
為將這頭利維坦運上航母，圣·基里爾耗費苦工，在甲板上布置了層疊的防護符文，并一再嚴令隨行船員們絕對不可走上這里。當利維坦龐大的尸身落上甲板時，它腐蝕性的血液滴落在一層層符文上，劇毒霧氣騰升而起，一直飄到艦橋附近。
這也是為何，此時艦橋上的每一層舷窗都已模糊不清。
現(xiàn)在離戰(zhàn)斗結(jié)束已過去日許了，編隊即將返回母港，利維坦的尸體早已不再蒸騰毒霧。但它的存在依然是極度危險的，那一根根觸須仍舊布滿粘液，死而不僵，每一次抽搐的威力都能將一輛步兵戰(zhàn)車掀翻在地，切裂大半，足以媲美繃斷的航母阻攔索。
今夜無眠，圣·基里爾依然駐守于此，注視著前方巨獸的尸身。
毫無征兆地，一道金色的橢圓形光門忽然出現(xiàn)在甲板上。
“主教大人，”一名身著白色海軍禮服的青年男子走出傳送門，“這么晚了，您還待在甲板上做什么，回房間里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我們還要應付總統(tǒng)的嘉獎典禮啊。”
圣·基里爾微微一笑：“總統(tǒng)是很著急，明明正在澳大利亞訪問，卻連夜乘機趕往路易斯安納?！?p> 青年男子望向近旁小山般龐大的尸體，：“他那是應該的，何況最激動的其實是白廳才對，就連法國和西班牙都在……”
圣·基里爾皺了皺眉頭，打斷了青年：“薩繆爾，你就沒有疑問過嗎，為什么像利維坦這樣的地獄生物，竟會突然出現(xiàn)在英國沿海附近？”
薩繆爾略顯困惑：“教皇冕下不是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了嗎，定是海底深處偶然開啟了地獄裂隙，導致這個家伙溜了出來……”
“我的疑問就是，為什么這個意外會發(fā)生?！?p> 圣·基里爾深深嘆了口氣，看了薩繆爾一眼，微微搖頭，“盡管只是幼年，你也見識到它的威力了，若非教廷及時插手，它絕對能在兩個小時里摧毀普利茅斯，一旦抵達倫敦，后果更是不堪設想。這種妖魔只要出現(xiàn)一次，就是人類歷史上數(shù)得著的大災難了，但是你仔細想想，在過去多少年的時間里，這樣等級的災難一共才出現(xiàn)過幾次？”
薩繆爾這才恍然不少，卻也顯得更加困惑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是大部分都不為人知罷了。十年前恩菲爾德還發(fā)生過意外，不也被我們阻止了嗎？”
提到恩菲爾德，圣·基里爾臉上頓時閃過一絲微妙的表情。
十年了，那座倫敦市郊的小鎮(zhèn)早已恢復平靜，教廷也早已向社會公布了杜撰的解釋。但事實上，即使他們也并不清楚事實真相，更完全沒有人愿意回憶那百鬼夜行的一幕。
“薩繆爾，我直到現(xiàn)在依然懷疑，恩菲爾德事件是人為導致的。那種級別的地獄裂隙，真要是能自然形成……”圣·基里爾沉默片刻，“薩繆爾，你還記不記得那日出征前，教皇冕下曾做過的占星？”
薩繆爾向前走出幾步，但這不只是為了離主教更近一些。利維坦已經(jīng)死了，但它的尸體依然在散發(fā)著濃郁的地獄氣息，作為某種古老神祗的眷族，普通人哪怕只是向它望上一眼，都會感到極度的恐懼。
“您的意思是說，這只是一個開始？”薩繆爾回憶起來，教皇做出占星時，他確實在場為數(shù)不多，不，是唯一的一名初階圣堂武士，“所以我們這次前往美國，也并不只是為了接受總統(tǒng)的嘉獎，更還有……”
“看看西邊的天空，天啟星亮了?！笔ァせ餇柲曋炜?。
此時烏云遮頂，豈有什么星辰能被瞧見，但僅此一句話，薩繆爾的臉色完全變了。
“您是指……”
圣·基里爾抬手指向天空，驟然間，滿天烏云敞開一道縫隙，暴雨暫歇，星光灑落，映照西方的天空。但見那無盡深遠的星空中，群星璀璨，確有一顆從未見過的光斑突然綻放。
那是一個被赤金色吸積盤所環(huán)繞的黑色星體。
“天啟星·卡岡圖雅，”薩繆爾的臉色極為蒼白，“撒旦降臨的昭示。但是主教大人，今年不是只是塞勒姆圣戰(zhàn)400周年紀念日嗎，為什么突然間，會變成撒旦降臨的前兆？”
“一百年前，教廷和女巫勢力在南斯拉夫交戰(zhàn)，導致這個國家最終解體，倒也讓我們終于簽下了停戰(zhàn)協(xié)議。我們當初都以為，這下總算可以歇口氣了，但事實證明，21世紀不同以往，它的發(fā)展速度比之20世紀仍是史無前例的。我早有預感，這區(qū)區(qū)百年的停戰(zhàn)，根本不會讓這些女巫滿足……”
圣·基里爾看著那顆夜空中的黑星，面色無比冷峻：“但也沒有想到，她們竟會做出召喚至尊魔神臨世的計劃……”
航母全速而行，逐漸遠離了那片烏云的裂隙，但那顆突兀現(xiàn)身的巨型黑洞，卻依然還烙印在無垠的蒼穹之上，隱藏在璀璨的繁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