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賴今年六十出頭,脾氣急性子倔,號稱死不悔改,‘一筋到底’。
乃是靈龍湖四曲村有名的百年鐵打老光棍一個。
然而山里人講究,規(guī)矩大,面子重。
雖然他李老賴這一輩子,基本上就只剩下一件事兒沒辦了。
但是無論張家李家王家——
哪家有紅白喜事兒,李老賴都得隨一個人情禮物分子錢。
三十二十的隨。
然后好煙好酒好菜,大吃海喝猛抽,吹牛皮侃大山個一天兩天,一定要翻倍的吃回來。
唯一的兩次失手,卻都是栽倒在杜奕手里。
這讓李老賴不免耿耿于懷,給杜奕起了一個‘全村吃飯’的外號。
四曲聞者,都數(shù)落李老賴發(fā)瘋,說昏話。
為了這事兒,湖老李勁松還把李老賴專門叫過去,大罵了一頓。
不過李老賴振振有詞的爭辯,‘我是說他本事,考了大學咱全村都去給他道喜,能有啥不對?’
結果當時五十歲的李老賴,抱頭硬挨了李勁松兩拐杖。
不過至此以后,杜奕出山一去十年,至于李老賴叫不叫,也沒人跟他較真了。
——
“How, is this it,”(怎么樣,是不是這個)杜奕笑笑的望著李永強,“還繼續(xù)不繼續(xù)?”
“嘟嘟嘟~”
鐵皮小船在蜿蜒曲折的清澈溪水中,如同一個初闖叢林山路的生瓜伢子,一路勇猛直撞的‘高速’逆流行駛。
在晃蕩中,
陸濤的臉色,變得更加卡白.
李永強則是驚駭?shù)闹卑l(fā)癔癥。
就連原本一直像局外人一樣,笑盈盈站著看戲的三個女孩子,這時候也都有些心慌氣怯的坐了下來。
“鐺鐺鐺!”
李老賴一聽杜奕跩文,說得滿嘴都是他聽得懂聲音,卻一點都聽不懂意思的話。
頓時大怒的用指骨敲打著船幫罵:“你個伢子說人話,在外面上了幾年學堂吃成豬,就飄了?也不看看自己現(xiàn)在肥成什么球樣兒,又窮又肥,還文縐縐的裝酸秀才,幸虧當年小鳳她娘眼睛沒瞎,沒讓你倒插門。
嘖嘖~,人家現(xiàn)在嫁到鎮(zhèn)子里面磨豆腐的楊家,天天吃豆腐,妮兒變得那叫一個水靈,一掐一股子水兒;連著一家都搬到鎮(zhèn)上享福去了!”
李老賴砸吧著嘴巴,憐憫的看著杜奕說道:“快講,——不然你三爺明兒再不做你生意,你個胖球自個兒游著出溪!”
“呵呵。”
杜奕如同沒有聽到李老賴幸災樂禍的憐憫和嘲罵,只是胖臉含笑,望著已經變色的李永強。
“呵呵,”
李永強心臟猛跳,也干笑的朝著杜奕說道:“兄弟則個——”
然而杜奕卻沒有心情和他廢話下去,而是左手在李老賴的視野盲區(qū)微微舉起。
李永強,陸濤,夏紫,杜苗苗,趙已晨,都不解的望向杜奕的左手。
只見那個白白胖胖的大手,大拇指在中指和食指之間,極其市儈的飛速搓了搓手指。
又搓了搓手指。
然后掌心外翻,晃了晃攤開的五根手指。
這一時間,除了毫無所覺的李老賴。
其余五人都是如遭雷擊,張嘴結舌,震驚的望著杜奕的那只胖手。
腦袋里面都冒出來了一個念頭:“這死胖子是在趁火打劫么?真是想錢想瘋了!”
尤其是三個女孩子里面,最惹人注目的夏紫。
原來她對眼前這個胖子,多少還生了一丁點兒的興趣,頓時煙消云散。
秀美的明眸,露出了不屑的鄙夷。
“一個人愛錢并沒有錯,但是把自己遇到的可能改變命運的機遇,極其愚蠢而且廉價的賣出去的人,是一個不值得花費任何一丁點時間和精力投注的人!”
此時,在夏紫的眼里,家里資產四五千萬,而且在鎮(zhèn)子里面設有一個全鎮(zhèn)最大的山貨收貨店的李永強。
就是眼前這個胖子,可能改變他貧乏窮困命運的一次機遇。
卻用幾百塊錢就賣了。
毫無疑問,眼前這個胖子,就是一個貪婪又愚蠢的人。
注定一輩子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
“哼!”
一邊的小辣椒杜苗苗,可不是吃素的主兒。
冷哼一聲,似乎是自顧自的說話,然而卻用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還以為多清高,原來是趁火打劫!”
“刁民!”
身材頎長清瘦的趙已晨來自江南水鄉(xiāng),即使不是好話,然而聲音從她小嘴里面吐出,也糯軟的十分好聽。
理所當然,這幾人的話李老賴都是統(tǒng)統(tǒng)聽不懂。
一頭霧水的怒瞪杜奕,等他翻譯解釋。
“苗苗!呵呵,小意思,好兄弟!”
在李永強的眼睛里面,能用幾百元小錢解決的事情,就根本不是一件事情。
而且還能通過這點小錢,輕易的顯示他‘平事兒’的能耐。
何樂而不為?
李永強原來發(fā)緊的大臉,頓時舒展開來。
他甚至都不屑去求證這個叫做‘全村吃飯’的胖子,手掌比劃的會不會是‘五十’,而不是‘五百’。
滿帶自信的笑容阻止杜苗苗,然后望著杜奕大聲的說道:“這都不是事兒!”
“嘟嘟嘟~”
不知不覺間,小船已經來到十八里清溪的盡頭。
出了一道大約四十米寬度的壁立山口,眼前的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一片碧綠的百頃大湖,在眾人的眼前徐徐展開。
——
小船在大湖上貼著左岸的淺水一路前行,驚起無數(shù)的水鳥翱翔。
“蛇,蛇!那里有蛇!”
“蛇,樹上也有蛇!”
女孩子的目光要比男孩子更加的專注而清晰,夏紫三女隨即就發(fā)現(xiàn)了在淺水以及從山腳伸向湖水的樹木上面,不時游弋或者纏繞著一條條色彩斑斕的猙獰毒蛇。
除了來自南方,愛吃椒鹽白素貞的夏紫,其余兩個女孩子不禁都嚇得花容失色的大呼小叫。
到后來干脆緊緊的閉著眼睛,兩人雙手緊緊的抱在一起。
似乎看到一眼,她們的血量就會受到無情暴擊。
“要不,要不咱們別走湖邊,從中間走?”
旱鴨子陸濤帶著眼鏡,看著那一條條皮膚花花綠綠,張嘴露出獠牙,‘滋滋’的吐著信子的各種毒蛇。
早已駭?shù)萌戆l(fā)麻,心里面后悔死了這趟春游踏青。
聲音發(fā)顫的望著李永強建議。
“三爺,這蛇現(xiàn)在怎么這么多?”
李永強也有五六年沒有進入靈龍湖,驀然看到這么多的毒蛇倒不是很害怕,只是驚奇。
剛剛得到杜奕解釋,‘江陰夏翁’是‘好話’的李老賴,笑著說道:“湖里不比往年,除了老頭老太婆瓜伢子,都沒幾個人。這惡心玩意兒湖里沒人吃,外邊現(xiàn)在聽說捉人,說是什么保護,不讓賣。”
話說得有些顛三倒四,不過李永強聽懂了。
就是說現(xiàn)在國家保護野生動物,而那些個別敢鋌而走險捉蛇偷賣的年輕人,又都出去打工掙錢去了。
所以湖里面蛇就多了。
“好大一條!”
這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夏紫,突然猩紅的舌頭舔著紅潤的嘴唇,秀美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左岸的沙灘說話。
眾人聞聲,心顫的朝著夏紫視線投注的方向看去。
包括心里害怕,然而作為人都難免有好奇心的杜苗苗,趙已晨。
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睜開一絲眼縫瞅。
只見在船左的岸上,一條部分身體還隱藏在山林里面,露在岸邊沙灘的斑斕蛇身已經不下三米,有成年人大腿粗的蟒蛇。
朝著小船高高的仰起了腦袋。
冰冷的眸子發(fā)著針尖一般的明芒。
“??!”
“啊~”
嚇得杜苗苗,趙已晨再次尖叫,又緊緊的抱在一起發(fā)抖。
“永強!”
陸濤顫抖著聲音,帶怒的提醒李永強。
“沒事兒,”
李永強這時候也駭?shù)寐曇粑㈩潱瑥娮枣?zhèn)定的安慰:“只要走湖邊,這多年還沒聽說過有蛇吞人的事兒?!?p> 他不說還好。
一說別說抖得更歡的杜苗苗,趙已晨。
就連陸濤,都嚇得身體開始簇簇發(fā)抖。
‘咬人’都是要命的事兒,還‘蛇吞人’,說得這么輕描淡寫,你怎么還不上天?
“孬貨!”
李老賴看到陸濤的熊樣兒,坦白的露出滿臉鄙夷。
“回去,李永強回去!”
杜苗苗帶著哭腔大喊。
“回去,回去!”
趙已晨的江南水鄉(xiāng)味兒帶著顫音,然而卻更有韻味兒。
“不去了,咱們回去!”
被提醒了的陸濤,也是滿臉堅決
“那條大蛇說不定還在那兒呆著,也說不定剛進水,你們確定要重走一遍?”
已經悄悄得到了李永強五百塊錢的杜奕,本來也就是看個‘嘰嘰咋咋’的養(yǎng)眼熱鬧。
然而一聽這幾人這么喊。
眼看他就要到‘頭曲’他的家了,他可不愿意被這幾個家伙一攪和,又得來回走一道十八里清溪。
因為無論對于劉永強的財力,還是李老賴的人品。
都讓杜奕感到假如自己再不開口阻止,事情說不定還真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