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倆大神

　　花知州只得從儀門恭恭敬敬地將浙江總督宋懷義和提刑案查使徐進(jìn)迎了進(jìn)來?；ㄩバ闹@兩位定是因?yàn)閰羌业陌缸佣鴣?，于是早派了心腹去通知韋榮琰，希望他能壓制住這兩位大神。

　　二人并沒有過多的周旋，宋懷義便先發(fā)制人：“聽聞花知州手中有一個大案子，牽扯到倭寇入侵，通敵賣國，這樣的案子，不知道花知州為何沒有上報總督府，卻私自審理呢，難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之處嗎？”

　　花棣暐略定了定心，想著怎么著也得磨蹭到韋榮琰到來，于是慢慢地說到：“回大人，下官手中的案子很多，不知道大人是說的哪一件？”

　　宋總督看到花棣暐明知故問，心中火氣陡生，語氣便沒有了剛才的溫和，生硬地說：“花知州素來成績卓著，連圣上皆有耳聞，不想今日卻對自己審理的案子如此不熟悉，真是令本官刮目相看哪。你如今審理的案子，有幾件是與倭賊有關(guān)聯(lián)的？”

　　花棣暐略沉思了一番，便不急不躁地回說：“總督大人，就目前審理來看，還不能肯定哪一起案件與倭賊有關(guān)聯(lián)，不過，以后會不會審問出通敵叛國的事情，不太好說?！?p>　　宋總督?jīng)]有想到一個小小的知州，竟然敢跟自己打馬虎眼，心里早氣得心都要炸開了，張嘴就要狠狠訓(xùn)斥對方。

　　一旁的提刑按察使徐進(jìn)先一步出聲說：“看來花知州也是謹(jǐn)言慎行之人，案子沒有水落石出是不會妄言的。不過，我們可以直言無妨，我聽說幾日前，花知州派人封了吳博裕的家，并對府中的一眾女眷審問了一番，不知道所謂何事？昨日又聽說，衙門里緝拿住了吳博裕和他的幾個兒子，據(jù)說是在倭賊窩藏的荒島上一并擒獲的，懷疑是通敵叛國？”

　　徐進(jìn)此人四十開外，容長臉，眼睛小而聚光，此時直愣愣地逼視著花棣暐，竟讓花棣暐感到了點(diǎn)陰狠之氣。

　　花棣暐倒也不怎么緊張，也還是徐徐地說：“徐大人要問吳家的案子，確實(shí)有些麻煩，本州也才剛剛開始審理而已，眼下說什么都還過早?！?p>　　“事情還是未雨綢繆的好，既然懷疑必然要查個明白，跟倭賊勾連，通敵賣國乃株連九族的大罪，此等要案，我想還是交由總督府審理的好?！毙爝M(jìn)語氣強(qiáng)硬地說。

　　花棣暐心想，此二人現(xiàn)在若是強(qiáng)行帶走吳家一眾嫌犯，自己也無力阻止，想著韋榮琰這小子這一會兒的功夫必然趕不過來，心里不免就著急了幾分，不過，面上依然是水波不興。

　　正想著該怎樣應(yīng)對，恰一位衙役進(jìn)來回話，見屋里有兩位穿著官袍的大老爺，便先請了安，走到花棣暐身邊附耳回到：“大人，吳博裕在獄中嚷著自己想起來了一些事情，要求見盧總兵和宋總督，說是要見到這兩位大人才肯說，不然就是上了大刑枉死獄中，也不肯說半個字?！?p>　　聽此言，花棣暐知道，這是吳博裕在尋求后臺的庇護(hù)，妄想死里逃生。不過，眼下既然躲不過這兩位的威壓，不如就請宋徐兩位大人到獄中走一趟，看看吳博裕能翻出多少浪花，也看看這兩位的反應(yīng)如何。

　　思定之后，便從容地說：“宋大人、徐大人，正好吳博裕要求見兩位大人，不如我們就到獄中走一趟，看看他要說些什么?！?p>　　宋懷義和徐進(jìn)對視了一眼，看到花棣暐正直愣愣地看著他們，于是各自收斂了神色，如今騎虎難下，也只有順?biāo)浦?，見機(jī)行事了。

　　徐進(jìn)便率先說到：“好啊，花知州請帶路?！?p>　　一行幾人來到陰暗的牢房里，這里并不是昨日的那間，而是單獨(dú)的一間，昨日訊問后便將他們父子四人分了開來。

　　吳博?？恐鴫Ω诘厣?，容色很是疲憊，想來這一晝夜不曾睡著過。

　　他見到進(jìn)來的幾個人，為首的是花棣暐，后面跟著的便是宋懷義總督和徐進(jìn)按察使。平日里他自然沒有資格跟這兩個人多接觸，不過，總還是見過的，在浙江地面上的官員，大大小小，他幾乎沒有不認(rèn)識的，這里面總免不了了錢和權(quán)的交易罷了。

　　吳博裕慢慢地站起來，抱拳深深施禮道：“草民見過各位大人?！笔┒Y畢便肅立旁側(cè)，一臉恭謹(jǐn)。

　　花棣暐見此情景，不得不佩服吳博裕的心智，總是那么不慌不忙地算計(jì)著，等待著，就像窺伺在草縫里的蛇，你不知道它什么時候竄出來給你一口。

　　所以，捕蛇得有好耐性，打草驚蛇便會前功盡棄，得瞅準(zhǔn)了時機(jī)掐住它的七寸，它的生死便攥在了你的手中。

　　花棣暐開口說到：“吳博裕，你不是說想起了些事情，只有見到宋大人才肯說嗎，這便是宋大人，你有話直說無妨?！?p>　　吳博裕這才抬頭看了看宋總督，恰好宋懷義也看向了吳博裕，這一眼里的壓力和警告，讓吳博裕心中一凜。但是，他想到自己手里的籌碼，想到吳家滿門老少，伸手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順便也將心里的那一絲懼怕給撣了出去。

　　笑著說：“宋大人去年到任的時候，浙江百姓是倒履相迎，草民也是仰慕之極，曾奉上拜帖恭賀，不想大人日理萬機(jī)，無暇旁顧此等微末小事，以致草民不曾見得尊顏，今日雖是在這里相見，也算是草民三生有幸?！?p>　　這話分明道出了吳博裕曾經(jīng)拜訪過總督府，宋懷義心知肚明，也便接過話來說：“雖不曾見過，但是吳家也算是當(dāng)?shù)氐暮兰?，本官也有所耳聞。今日你要見本官，所謂何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不知道能不能單獨(dú)跟宋大人說，我不相信任何人?！眳遣┰＾D(zhuǎn)臉看了一眼花棣暐，分明意有所指。

　　宋懷義也看了一眼花棣暐，意思令其主動回避，不過花棣暐這會兒裝開了糊涂，只作不理。

　　宋懷義無法，只得開口說到：“花知州是不相信本官嗎？此人關(guān)鍵，知道的事情很重要，如果花知州耽誤了此人的招供，后果，花知州能否獨(dú)自承擔(dān)？”

　　花棣暐迫于上級的威壓，不得不退出了牢房，站在走道里，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們。

　　大約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宋懷義和徐進(jìn)出來了，其間，他們交談了些什么，花棣暐不得而知，觀其三人神色皆很淡定，并無異常之處，花棣暐不免有些疑慮。

　　三人回到書廳，宋大人不等花棣暐問什么，便直言道：“花知州，剛剛吳博裕向本官反應(yīng)了一些機(jī)密的事情，事關(guān)重大，看來這個案子已經(jīng)不適合在知州衙門里審理，今日你便將吳家一眾嫌犯移交提刑司吧，片刻耽誤不得?！?p>　　“不知下官能不能知道是什么機(jī)密？”花棣暐盡量拖延時間。

　　“花知州上任多年，還不知道機(jī)密為何嗎？若泄露了機(jī)密，到時候出了簍子，是花知州的責(zé)任還是本官的責(zé)任？本官看著花知州倒好像是有意阻礙辦案吶?！?p>　　“大人誤會了——”

　　“宋大人現(xiàn)在要提走吳家嫌犯，恐怕要失望了?！?p>　　韋榮琰說著進(jìn)得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