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緩慢推進的調(diào)查
雖然打一開始就沒覺得事情會平穩(wěn)地結(jié)束，但蘇易平愣是沒能預(yù)料到，這黃周天那天打離開黃家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到過清城。
連帶著黃家百年來藏書閣收藏的秘籍一起，消失在了黃家人的視線外。
蘇岳山這幾天忙里忙外，時常不在府上，似乎在幫黃家解決一些想要趁火打劫的小人。
而洗劫了黃家藏書閣的叛軍，在那之后一次也沒出現(xiàn)在清城過。
蘇溪桐在那個死去的刺客身上留下的標記在一天后失了效，那個刺客似乎是真的被雇主遺棄，尸體就那樣被扔在樹林里沒人管了。
至于那個偷了蘇易平兩貫錢的小偷，蘇家主院那邊調(diào)查了好幾天，也沒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倒是蘇易平的別院經(jīng)常能收到鄰里提供的一些目擊情報，調(diào)查勉強還算是在推進著。
事態(tài)有些詭異得陷入了停滯。
就好像一幕戲劇拉開了帷幕，卻硬生生在即將迎來劇情的高潮時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令人難受。
一周后的這天上午，蘇易平結(jié)束了晨間修氣的練習，把蘇溪桐叫了過來，向她又確認了一遍調(diào)查的進展。
“有個住在城南香花坊的婦人那天看到了一個可疑的男人跑進了香花坊?！碧K溪桐觀察著蘇易平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里，抓緊時機又補充了一句：“時間差不多就是你遭竊之后，那個時候她正出門準備去倒夜壺?！?p> “噗——咳咳，”蘇易平嗆了一下，瞪眼看著蘇溪桐：“沒必要把這種細節(jié)也說出來！”
蘇溪桐嘿嘿笑了起來：“這不是公子您要我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的嘛?！?p> “我的意思是……算了，我看出來你就是故意的?！碧K易平悶悶不樂地把桌上的甜點推到了旁邊，生怕一會兒蘇溪桐再說點什么來惡心他：“然后呢？查下去有查到些什么嗎？”
蘇溪桐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卻開始介紹起香花坊的情況來：“公子您或許不知道，香花坊是城里最破敗的里坊，那里住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連果腹都成問題的卻又不肯勞作的懶漢地痞，要么就是從城外搬進來的流浪漢。而且因為這個原因，那個地方總是臭氣沖天，所以人們才叫它香花坊。”
“臭氣沖天為什么要叫香花坊？”蘇易平下意識追問了一下，然后瞬間反應(yīng)過來，無奈地搖搖頭：“啊，我懂了，專門取一個反義來調(diào)侃現(xiàn)狀是嗎?？蛇@和我的問題有什么關(guān)系嗎？”
蘇溪桐嘆著氣：“關(guān)系就是，您，蘇家小公子，清城最炙手可熱的大家族的繼承人，一個外人，突然派了自己的親信沖進貧民區(qū)里打探消息，您覺得能得到當?shù)厝说挠H切問候嗎？”
“你是說，他們會阻撓我們的調(diào)查？”蘇易平畢竟是受到現(xiàn)代教育熏陶的人，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理解了蘇溪桐的意思：“他們不信任權(quán)貴，更不信任富人，就算我拿錢去買情報，他們也會互相包庇，甚至是用假情報來誤導(dǎo)我們？”
“非常到位的理解，蘇小公子。而且在蘇家干活的這幫家仆本身也覺得自己高出香花坊的貧民一等，之前過去調(diào)查的時候，他們的態(tài)度和神情都不是很……客氣，”蘇溪桐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波動，似乎這樣的情況她早就有所預(yù)料一樣：“在被香花坊的人趕出來三次，差點還被潑糞了之后，你別院的家仆們就沒人再愿意去了?！?p> “這次那個婦人之所以會為我們提供這樣一個線索，也僅僅是因為她家才搬去那里不久，還沒徹底融入香花坊的街坊里?！?p> “這幫痞子……唉，也不能怪他們。”
蘇易平罵了一句，但又緊接著搖搖頭：“畢竟鄰里才是生存的依靠，而不懷好意的貴人們總是會想著怎么把他們當成垃圾清掃出去。”
蘇溪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但是公子您并沒有把要他們當成垃圾清理出去。”
“對他們來說可能都一樣，我也沒有做什么真正幫助他們的事情不是嗎？你就不用安慰我了?！碧K易平按住太陽穴，愁眉苦臉起來。
或許自己并沒有壓迫他們，但沒有他蘇易平，也可能有王易平、張易平之流去壓迫這些住在香花坊的人。
這些人成長在被貴族和官僚壓制的封建時代，好容易湊在一起抱團生存了下來，天然地就會排斥那些外來的、尤其是外來的權(quán)貴者們的“爪牙”。
這不是他的問題，而是這個時代自身的問題。
這讓蘇易平不禁感到有些無力。
他雖然知道原因，卻不知道該怎么解決。
“你其實不用想的那么長遠的。”
似乎是看穿了蘇易平內(nèi)心的苦惱，蘇溪桐來到他的背后，彎下腰，輕輕為他捏起肩膀，語氣變得柔和下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那個小偷，而不是怎么去解決香花坊的問題，不是嗎？”
“但是如果不讓香花坊的人信任我們的話……”在蘇溪桐的按摩下，蘇易平稍微放松下來。他說著抬起頭，視線對上了蘇溪桐閃著狡黠光芒的灰瞳：“你有辦法？”
“他們?nèi)钡牟皇清X……額，不僅僅是錢，”蘇溪桐拍拍他的肩頭，“更重要的是對于他們的尊重——讓我去一趟吧，我有辦法從他們嘴里問出線索來?！?p> 蘇易平立刻皺眉拒絕：“那怎么行，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去！至少我也要跟著一起……”
“別鬧，你可是蘇家小公子，這清城本地的人有幾個人不認識你這張臉？”蘇溪桐撇撇嘴，“你要跟著我，怕是一進香花坊就要被潑一身的香花——臭的那種?！?p> 她說著抬起身子，學(xué)著蘇易平經(jīng)常做的那個手勢，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再說，我好歹也是三境的修行者，你也不用擔心我的安全問題。真要有危險，我?guī)е惴炊艿寐！?p> 這話還真是毫不留情啊。
蘇易平沉吟了一下，做出了讓步：“好吧好吧，你說的有道理，那就交給你了?！?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站起身，來到床前，將那個藏著槍的箱子拖了出來，從里頭取出一把手槍。
“你應(yīng)該見過我開槍吧？”他簡單地向蘇溪桐演示了開槍的方法：“這個是保險，把它打開之后上膛，對著敵人扣下這里的扳機就好。”
他將手槍交給了蘇溪桐，想了想，右手一合，再張開時掌心便多出一堆黃澄澄的子彈：“這是用來射擊的子彈，你可以理解成是弓和弓箭的關(guān)系，雖然不多……”
蘇溪桐沒等他說完，連忙伸手把子彈也拿了過去，然后含笑打斷了他：“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就是去打探一下消息，還能遇上什么危險不成。”
不等蘇易平繼續(xù)嘮叨，她一個貓步躥出了房門，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小公子您就放下一百個心，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她似乎運了氣，幾乎像是一道旋風一樣就溜沒了影。
蘇易平看著她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
“自己的侍女都那么努力，我也不能真像個吃干飯的紈绔子弟一樣啊?！?p> 蘇易平咬咬牙，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再去一趟黃家，看一看那天晚上他和黃周天交手的地方，找找有沒有什么關(guān)于黃周天“復(fù)活”的線索。